腳步聲很輕,還伴隨著叮咚聲。


    叮咚聲不急不緩,聲聲入耳,如天籟之音,竟讓我剛剛焦躁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平靜了許多。


    推門而入的,是一位道姑,她一身青衣道袍,手持拂塵,看上去似乎與王神婆年齡相仿的。剛才我聽到的叮咚聲,正是來自她腰間一對青玉禁步。


    青玉無形,天然自成。


    叮咚聲,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悅耳不絕。


    我有些些許愣神兒,從未見過如此氣質的人,仿佛河中青蓮,一塵不染。


    王神婆說,她就是白清觀的觀主,青衣觀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這青衣觀主和王神婆有點兒像。


    當然,我也知道,王神婆與白清觀之間的來往是非常密切的。不過,現在要解決的問題是我爺爺的事情,她將白清觀的青衣觀主請來,難道她能夠救我爺爺?


    對於道門的一些規矩,我也不懂,所以,看到青衣觀主的時候,我隻好作揖行禮,以前進道觀,爺爺教我這麽做的。她一笑走來,不等我問,她便先問我:“你對這青玉禁步很感興趣?”


    的確,剛才她出現的時候,那對青玉禁步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冥冥之中,不知何故,我感覺對那青玉禁步竟有種說不清楚的熟悉感。


    所以,我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這禁步,是我師父當年留下的,你應該見過他。”青衣觀主說話的時候,神色微妙變化著,似乎在那一瞬間,她陷入了一段回憶之中。


    我在想,我怎麽會見過青衣觀主的師父呢?這怎麽可能?


    不過,緊接著王神婆替她解釋了一句,她道:“孩子,你小時候有一次病入膏肓,小命差些不保,就是這位青衣觀主的師父救了你。”


    王神婆這麽一說,我立刻想了起來。我小時候災禍不算少,但是,我印象最深的當屬八歲那年。


    當年貨郎擔到我家借水,喝完水之後留下字條。而隻隔了一天,我就病了,當時病的很嚴重,我都沒有意識,後來爺爺提起這事的時候,說我當時病的就剩下一口氣,要不是爺爺請了個道士給我化了一碗符水喝下去,我早就不存在於世了。


    小時候,我對這個傳說中的道士充滿了憧憬,認為他是神仙。可是在後來,學了一些知識之後,我漸漸地感覺,爺爺說的虛無縹緲,甚至認定當年的事情是爺爺的杜撰,不是真的。可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在今天我竟然見到了那個道士的徒弟,也就是說,那個救我性命的道士是存在的。


    在我的意識裏,道士仿佛神仙一般的存在。既然如今道士的徒弟來了,還是白清觀的觀主,她一定也很有本事,一定能夠救我爺爺。


    希望,又一次在我內心燃起。


    我想,這也是王神婆請青衣觀主來的目的,王神婆也想救我爺爺。


    我二話不說,準備直接給青衣觀主跪下,求她救我爺爺。隻要我爺爺能活過來,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都願意。


    可是,我的膝蓋還沒有彎下去,王神婆一臉驚恐,幾乎是衝過來,一把拉住了我,說道:“孩子,不可跪!”


    青衣觀主也是一愣,在那一瞬間,臉上也是一緊,隨即,她又看似開玩笑般說道:“林一,你連祖先都不可跪,如今要跪我,豈不是要折煞貧道?”


    這話一出,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一臉焦急。的確,從小爺爺都不讓我上墳,更不讓我給祖先牌位下跪磕頭,我一直都納悶這是為什麽?如今,我向青衣觀主下跪,王神婆也立刻攔著,這裏到底隱藏了什麽樣的秘密?


    “我聽說,你方才走陰,遇見了貨郎?”青衣觀主突然問到了這個,讓我有些意外。


    我點頭,不明白她要表達什麽。


    “他的挑子是不是很重?他還告訴你,今天他的買賣做完了,不會去你家借水?”青衣觀主又問。


    這些細節,我可沒來得及說,連王神婆都不知道的,沒想到青衣觀主竟然已經知道了。我感覺更加的不可思議,就問:“您是怎麽知道?”


    “這並非關鍵,關鍵在於,貨郎今天晚上不會去你家索命。沒有貨郎索命,就等於你爺爺的二九之限可以不成文的延長。什麽時候,貨郎再次出現去你家索命,到那時候才是你爺爺的大限。”


    話到此處,青衣觀主頓了頓,看了王神婆一眼,說:“不過,依貧道看來,貨郎沒有十天半月也不會再來,你們暫且可以放心。”


    “也就是說,這十天半月的時間,我們還可以再想辦法救我爺爺?”我問,雖然青衣觀主的說法沒有能夠救我爺爺,但是,她為我爺爺爭取到了時間,這已經很寶貴了。


    不過,我想不通,為什麽貨郎要等十天半月再出現呢?


    然而當我準備繼續問的時候,青衣觀主卻說,這件事關係到白清觀的秘密,我和王神婆都是觀外之人,她暫且不方便告知。


    其實,我也能夠猜到,這與貨郎擔的一挑子沉甸甸的東西有關。


    隻不過,貨郎的挑子裏,到底都裝了些什麽,讓我愈發好奇。每一次放下挑子,地上都會出現一灘汙血,這又感覺十分的詭異。


    話了,送走了青衣觀主。


    我擔心爺爺的狀況,準備回家。本來想要讓王神婆一起去我家,幫忙看我下我爺爺的情況,可是我剛說了一半,就又被王神婆趕了出去。


    “我說過,林天健那狗東西的死活,跟老娘沒有任何關係,你們老界嶺村,當年他不讓我去,如今,我絕不會踏入半步!”本來和善的王神婆,一下子就變了臉,和一身青花旗袍,氣質優雅的她完全不一樣。


    當然,話說回來,她嘴上說不幫忙,不管我爺爺的死活,實際上她還是幫了我。


    沒辦法,我自己一人回家。


    到家的時候,牛大黃在我家門口蹲著,此時後半夜,他拿著個煙袋鍋抽個不停。看到我回去的時候,他立刻迎了上來,問我情況咋樣,王神婆有沒有幫忙?我被之前那個把我鎖在院裏的“牛大黃”嚇到過,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不過,仔細一想,那是我走陰之時所經曆的,都不是真的,是馬瘸子的迷惑人的邪法,也就沒那麽怕了。


    大概跟牛大黃交代了下,我去屋裏看我爺爺的狀況。牛大黃說,我爺爺的狀況沒什麽變化,所以,青衣觀主說的,應該是真的,貨郎擔是真的沒有過來索命。


    休息了半宿,天色一亮,家裏坐不住,我便又去了東窪村。


    青衣觀主雖然給我爺爺爭取到了十天半月的時間,但我爺爺還是沒有醒來,照樣還得想辦法才是。


    王神婆跟我講,沒有別的辦法。


    想要救我爺爺,就隻有那一條路可走。


    她所指,自然還是葉未央,可是,我上次送定親聘禮失敗,恐怕已經將她得罪。同時,王神婆給我的那一對朱釵也丟了,現在我根本沒有去見她的本錢。


    王神婆卻說,聘禮都是身外之物,若是真心喜歡,就算是沒有聘禮,想必她葉未央也不會在意,聘禮什麽的,她葉家也不缺。


    話雖如此,可匆匆一麵,她怎麽可能喜歡上我一個窮山溝裏的窮屌絲,並以身相許?


    王神婆想了想又問我,她走的時候是怎麽走的,是直接化成青煙消失不見,還是臨走之時還又回頭一顧?


    我說後者,王神婆臉上露出喜色,她道二字:“有戲!”


    就在我和王神婆談論此事的時候,外邊竟突然有人喊門,我一聽,是二胖的聲音,就出去,聽他在喊:“老大,你在這兒沒,咱村出大事了!”


    開門二胖進來,我問他咋了,他氣喘籲籲,說:“去球了,老大!咱們村來了很多道士,那些道士很有錢,拿了很多金子,說是要買了咱們村的老墳坡。”


    “什麽?拿金子買坡,他們要幹嘛?”我意外的很。


    “這我也不知道啊!現在這會兒人都在咱們村大隊院,馬衛國那狗東西跟那些道士聊得特別來,他不是咱們林家人,山上沒有埋他祖宗,看樣子他是真要把老墳坡給賣了呀!”二胖說著,十分著急。


    老界嶺村林家人占一半以上,有不成文的規定,隻有林家人才能葬入老墳坡。但是,現在的林家人不團結,就拿上次堂嫂的事情,幾乎就是一次內鬥,更讓林家人分崩離析。所以,當那些道士答應給足金子的時候,不少林家的人也都同意遷墳。


    而且,那些道士還承諾,遷墳的時候幫他們免費辦一場法事,可安撫亡靈。


    二胖說完的時候,王神婆的眉頭微微蹙起,過了一會兒,她說:“要真把老墳坡賣給那些道士,老界嶺村的人恐怖一個都活不成!”


    我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王神婆的職業使然,她也不會開這種玩笑。她之所以這麽說,肯定是有憑有據。我記得她當初說過,老墳坡藏著天大的秘密,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些道士買老墳坡就是衝著這個天大的秘密來的。


    “對了老大,那些道士去咱們村,是馬二那孫子帶的路!”二胖似乎突然想到了這個,說了出來。


    馬二就是馬瘸子的孫子。


    難道說,這些道士的突然到來,是他馬瘸子的後手?


    隨後,我跟二胖一起回村,剛到村口,竟碰見了我大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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