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千山把千機抓在自己膝蓋上, 給它的關節塗上新的機油,用靈力清理它身體縫隙裏的細沙,舒服得它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響。


    “在保養傀儡呀?”穆雪在他們的身邊蹲了下來。


    男人沾著機油的手指微微頓了頓, “嗯, 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需要仔細保養。”


    千機不滿意地小弧度揮動小手,抗議主人居然在穆大家的麵前說自己年紀大了。可惜因為此刻胸腔被打開了, 不敢隨意亂動。


    穆雪伸手在小傀儡光溜溜的腦殼上摸了摸,安撫它。千機翻翻鐵皮小眼睛, 發出高興的哼哼聲。


    千機還是和當年一樣可愛呢。穆雪心裏高興地想,這是陪著自己最久,也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傀儡, 當年還以為他陪著自己魂飛魄散了,心裏一度很傷心。看來是小山後來把他撿回去了, 還修理得這麽好。


    穆雪的目光落在那支洞簫上, 有些好奇,“你的蕭吹得真好,想不到你會這個。”


    “本來是不會的。”岑千山埋頭忙碌,貌似隨口回話, “有一次,師尊回來的時候,說喜歡柳如煙吹的曲子。我就悄悄開始學了。”


    穆雪疑惑地嘀咕了一句:“柳如煙是誰?”


    岑千山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


    穆雪沒有注意到埋頭忙碌的男人抿著的嘴角彎了起來,因為自己這句無心的話, 不可抑製地帶上了愉悅的弧度。


    “你不知道也正常,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岑千山低頭忙碌,手裏動作不停,


    “從前,我不會吹蕭,可是後來我練了好多年,終於學會了,就想著有一天能吹給我師尊聽。從前我不太懂事,天天麻煩師尊做飯給我吃。現在我也學會了做飯,就想著也能做給師尊嚐嚐。”


    他給千機換上了一塊新的靈石,閉合他的胸腔,拍了拍他,讓他起來。


    然後抬起頭,轉過眼看著穆雪,眼中有水光,透著一點小心的期待。


    此刻,他們彼此之間挨得有些太近,以至於穆雪可以清晰地聞到他身上傳來一股熟悉的皂角味。


    那是在一間落雪的院子裏,有一個小小的洗浴房,那裏麵的皂角所特有的香味。


    穆雪突然就想起剛剛師姐們說的話,


    他這樣俊美又溫柔的男人,費盡心思地對我下功夫,誰又能擋得住呢。


    “你,不應該這樣的,”穆雪小心翼翼地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的師尊她……再也回不來了。或者哪怕她回來,但是她沒辦法回應你的這份感情。那你該怎麽辦?”


    仿佛配合著她話語一般,空中那一絲絲的陽光也躲到了雲層的後麵。


    天色暗淡下來,甚至開始飄起了冰冷的雪花。


    對麵的男人凝視著她,半晌後仿佛自嘲地笑了一聲,


    “我該怎麽辦?”


    他抬起自己的手。那手指修長,線條流暢,指腹沾染了一點點的機油。他用這樣的手接住了一小簇天空飄落下來的剔透冰淩。


    “你看,這是雪,很漂亮對不對?”他接著那一點亮晶晶的東西給穆雪看,“在我曾經生活的世界裏,是沒有這樣幹淨的東西的。那裏既黑暗又汙濁,充滿了腐朽和惡臭。”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她,日久而泥足深陷,直至再也拔不出來。”他漂亮的眼眸動了動,看著那一點的雪花消融在了他的手心,


    “但我那時候不敢說。我覺得像自己這樣從溝渠裏出來的東西,腐朽又惡臭,配不上那樣的她。”


    “不不不,你怎麽會是腐朽的東西。”穆雪心裏急了,脫口說道。


    “是的。我現在後悔了,這一百多年,我沒有一天不在悔恨中煎熬。”岑千山抬起眼盯著她看,


    “本來我應該更努力。配不上她,就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她眼中沒有我,就努力到讓她看見自己為止。我不該那樣愚蠢怯弱地鬆手,以至於錯失了她。失去了她,我還能剩下什麽?”


    穆雪眨了眨眼,被那股掏至肺腑的宣言壓得說不出話來。


    “你覺得,如今的我,有喜歡她的資格嗎?”


    岑千山低頭看著穆雪,聲音又低又啞,像被誰欺負得狠了,帶著那一點壓抑的委屈,“我能不能有這份資格,試一試?”


    穆雪張了張嘴,怎麽也不忍心說出否定的話。


    隻得呐呐道:“當,當然。”


    那個男人就笑了,他仿佛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在飄雪的季節裏因為一個短短的回答,露出了鬆了一大口氣的笑容來。


    “哪怕她還不喜歡我,不願意搭理我。都不要緊。我會試著讓她看見我,試著讓她回到我的身邊。”他的手指按在衣襟處,那裏有一枚赤紅的吊墜,


    “我可以一直等,一百年,兩百年,直到我燃盡,熄滅,化為灰燼的那一天為止。”


    這個世界上,最能打動人心的東西,從來都不是話本裏精心雕琢的濃詞豔句。也不是詩詞歌賦裏悲春傷秋的語調。


    而往往是這樣取至肺腑之中,剖開胸腔從心裏掏出來的話。


    穆雪眼前的岑千山,衣領微微敞著,露出掛在脖頸上的那條紅玉項鏈。那雕成紅龍的吊墜紅得就像一團火,燃燒在那白皙的鎖骨中間。


    在此刻穆雪的黃庭之中,心湖之畔同樣站著個一模一樣的岑千山,那人從水中出來,發梢上落著水珠,眼眸中盛著清泉,沉默無言地看著她。


    一時之間心境裏外,兩雙眉目,重重疊疊,攪得那心中湖水皺成一團。


    “你說……師尊她會不會怪我,會不會說我大逆不道?”岑千山慢慢逼近,用喉音輕輕問詢。


    那喉音低沉,尾音挑著一個嗯字。有一種天生撩人的味道。


    黃庭中的那隻火龍從雲裏降下來,盤著穆雪的元神轉了一圈,看著湖邊那隻濕淋淋的水虎,悄悄在她耳邊說話。


    “答應他吧,我很中意他。”


    水火之間,炙熱如斯,心湖一片混亂,穆雪甚至不知道那是火龍的聲音還是自己心底的話語。


    在不遠之處,殘舊的古城牆下,


    夜照族的白色小鳥不知從哪裏叼來了一朵花,撲騰著殘缺的翅膀,掙紮著跳上蕭長歌的肩頭,歪著小腦袋把口裏的那支花遞給她喜歡的人類男孩子。


    她口吐人言道,“我喜歡你,你比花朵還要好看。”


    附近幾個和蕭長歌相熟的弟子吹著口哨笑話起來。


    蕭長歌臉紅了,卻不忘伸手阻止了他們,“不要笑話她。”


    他紅著麵孔把那隻殘缺了翅膀的小鳥從肩頭抱下來,捧在手中,看著她的眼睛說,“謝謝你喜歡我,這還是我第一次收到女孩子送我的花,我真的很高興。”


    “可是請你原諒,我無法接受你這份感情的。我們種族不同,生活習慣不同,何況我隻能在這裏待七天,七天之後我就要回我的世界去了。那裏有我的家人和朋友,還有敬愛的師長在等著我。”


    小鳥傷心地用爪子抓了抓他的掌心,吧嗒吧嗒開始掉眼淚。


    蕭長歌用藤蔓催生了一個小小的鳥巢,把那隻眼淚汪汪的小鳥安頓在上麵,摸了摸她還綁著繃帶頸背。


    “你可以先跟著我幾天,我每天給你換藥,等你的翅膀長出來,再自己飛走吧。”


    他舉起手臂,想把鳥巢暫時放在門洞邊一個凸出的石像上。


    城牆深深的門洞裏在這個時候傳來噠噠噠的拐杖聲。


    蕭長歌抬頭看去,正巧看見一個身材枯瘦矮小的老婦人,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提著籃子,佝僂著脊背從半明半暗的城門裏走出來。


    她看見蕭長歌看她,還笑眯眯地歪著腦袋和蕭長歌點點頭。


    是妖怪嗎?蕭長歌腦袋裏轉過一個念頭,但怎麽一點靈力波動都沒察覺到,該不是普通人類吧?


    普通人又怎麽可能出現在這樣妖魔重生的廢墟裏。


    這個念頭還沒有消失,一條熟悉的紅繩突然出現,緊緊捆束住那個身材矮小的老人。一道雪亮的刀光幾乎同時閃過,氣勢洶洶將人一刀劈成兩段。


    一灘血水,兩段殘軀洇濕了土地,其餘眾人才反應過來,紛紛站起身,


    “怎麽回事?是妖魔嗎,怎麽一點妖力都沒感覺到?”


    “看起來好弱,這是什麽妖?”


    “是不是草率了點?”


    “他竟然出手了?”


    一路走來的這段旅程中,穆雪很少依賴她那條極為厲害的捆仙索,不到緊要關頭從不使用。


    而岑千山更是幾乎從來不出手,大部分時候隻在隊伍的最後默默看著她們戰鬥。


    令大家吃驚的是,眼前這個靈力波動低下,看起來十分弱小的老太太,不知為什麽地方惹得穆雪和岑千山第一時間齊齊出手。


    “知道是什麽東西嗎?”穆雪背靠著岑千山低聲問。


    “不知道,但我感覺很危險。”無數次生死之戰練出來的直覺告訴岑千山,眼前是一個絕對不能掉以輕心的敵人。


    這一路上,他一直保持著警惕,將神識外放,方圓數裏之內帶有靈力的生物都不可能逃過他的感知。


    但這個其貌不揚的“老婦人”竟然就這樣不聲不響地走了進來,直走到他的視線所及之處才被發現。


    再柔弱的普通人,也都有屬於生物的一絲靈力。眼前這個老人,在自己神識的籠罩下,竟然連一絲一毫的靈力波動都沒有。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樣。


    過不到片刻,那浸透在血泊中的兩截身軀各自發出了咕嚕咕嚕的氣泡聲,兩個大小形態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老婦人從血泊中爬了起來。


    她們似乎忘記了自己剛剛死過一回,依舊挎著籃子,拄著拐杖,噠噠噠地往前走,邊走口中還不停嘮叨閑話,


    “下雪了,這樣的天氣喝一盅暖呼呼的黃湯才舒服呢。”


    “聽說秦淮館新來了一位小先生,該去聽一曲的。”


    “神殿的祭品還不曾換,莫要忘記了。”


    這樣顫顫巍巍的老婆婆在被程宴攔住道路的時候,卻突然張大了沒牙的嘴,發出一陣極為刺耳難聽的尖叫聲。


    那聲波似一股汙濁惡臭的潮水漫過所有人的識海,汙染了神識,攪弄得聽者識海混沌,靈氣紊亂。


    金光護身的程宴卻擋不住這樣來至神識的汙染,捂住腦袋痛呼一聲,雙耳流出血來。


    丁蘭蘭的傀儡從天而降,一腳踩死正在尖叫個不停的魔物。


    但沒過多久,魔物的屍骸中,又生出了數隻一模一樣挎著籃子的老人。


    更多的人參與到了戰鬥之中,可怕的是每一次殺死一個魔物,很快就會生出更多的魔物。


    不多時,城牆前的這塊街區上,來來回回走著的全都是白發蒼蒼,身軀佝僂的老婦人。


    “去找王婆子嘮嘮嗑吧。”


    “打神鞭居然在這樣的小丫頭手中。那是不是白無常的東西嗎?”


    “聽說西街二狗子的老婆和漢子跑了。”


    “又下雪了,曬在院子裏的香線收起來了沒?”


    “這一次獻上來的祭品可真不錯。”


    眾多的老婦人來回穿行,絮絮叨叨自言自語,看上去人畜無害。


    可是她們一旦在某個地點停頓下來,就會突然張口發出刺耳的尖叫聲,讓身在近處的人痛苦不堪,驟然失去戰鬥的能力。


    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穆雪站在高處想。


    他們陷入了僵局,越殺敵人就越多,但如果停止殺戮,眾多魔物齊聲呐喊起來又誰都受不了。


    這些一定不是妖魔的本體,要找到本體,徹底將之剿滅。


    穆雪坐在映天雲中,沉心靜氣,神識向四麵鋪張,向著大地深處滲透下去。她身體雖然還處於築基期,但如果單論神識的話,並不會輸給金丹期的修士。


    那神識化為數抹銀絲,向著地底深處一路探索下去。


    大地之下先是堅實的城基,後來是黑暗無光的泥層。


    再下去,嗯?似乎有著一個沉封在萬傾土石之下的巨大神殿。那神殿寬廣無邊,深處隱約有一團光。


    穆雪努力將神識拉升得更長,想要瞧清楚那一團朦朧的光影到底是什麽。


    那裏像是有一塊凝固了多年的琥珀,裏麵封閉著一個雙目緊閉的元神。


    穆雪的神識慢慢靠近的時候,琥珀之中一抹冰冷刺骨的意識蔓延出來,一把拉住了穆雪。


    那是一個蜷縮著身軀抱著雙腿的女子,她突然睜開眼從琥珀中向穆雪看來。


    她有一雙曼妙的雙眸,含著春情與秋思,嫵媚又迷人。


    穆雪聽見了一聲幽幽的歎息之聲。


    “咦,好有趣的孩子。擁有強大的神識,卻又才剛剛開始修行。根基紮實而穩固,卻才剛剛開始采液還丹。”


    那個聲音在空洞無人的世界裏笑起來,“最妙的是走得還是有情道。看來,終究還是被我等到了。”


    地麵之上,□□了數百年的城牆,開始簌簌發顫,大塊的土塊不斷掉落,分崩離析。


    那些滿地亂跑的老婦人,湧向了一個方向。她們互相推挪疊加著往上攀爬,逐漸構成了一個巨大的年輕女性模樣。


    隻見那女子窈窕婆娑,逍遙姿縱,身姿婀娜有致。她隻披著一層縹緲的薄紗,素足玉臂之上套著一枚金環。舉動之時,金環碰撞,傳來叮一聲清響。


    如此含情體態,魅而不俗氣,莫說在場的男子,便是女子看了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這到底是什麽妖怪,我在書籍之中怎麽從未見過?”


    麵對這樣身姿曼妙的女子,程宴不好意思再施展法天象地,和她貼身近戰。隻能退在遠處,口中詢問。


    林尹抬起手臂指著前方,指尖微顫,“你們看,她……她是不是和那些長得一樣。”


    這裏道路兩側的建築大多殘破損毀。但依舊可以看見眾多混跡在石質建築裏的歡喜神像。


    此刻,順著林尹的手一指,大家才驚覺那歡喜佛佛像中的女佛,不論衣著容貌,都和眼前出現的這個女子幾乎一模一樣。


    那魔神抬起素足,慢慢站起身,蓮步輕移,向著穆雪的方向走來。


    “主人,”忘川劍稚嫩的聲音在穆雪腦海中響起,夾雜著些畏懼的情緒,“我似乎見過這個人。但我想不起來。”


    “不要怕,不論她是誰,隻要我手中有你,便是神魔也可盡斬之。”


    忘川朦朧的意識裏,突然想起了一個聲音,有人也曾這樣和它說過。


    “忘川,隻要我手中有你,天下神魔盡可斬之。”


    那年代太過久遠,久到它已經不記得是誰,


    或許是他上一任的主人吧。


    穆雪手撫劍刃,以血衝出煞氣,一劍寒霜,斬向那逼近自己的魔神。


    “喔,忘川劍?”在地底聽過的,帶著磁性的嫵媚嗓音再度響起,“忘川劍,捆仙索,東嶽的東西怎麽會在你的手中?”


    東嶽古神乃是上古大神,這世間不論仙魔鬼物提起他,無不要尊稱一聲古神,大能。但在這個女子淡淡的口氣中,仿佛那隻是她把酒言歡的一位朋友而已。


    她第一句話說出的時候,離半空中的穆雪還十分遠,隨著雙足之間金環叮一聲響,那媚眼如絲的眉目已經驟然貼近在了穆雪的眼前。


    穆雪心中大吃一驚,心念一動驅使映天雲後退,翻手祭出了一個小小的傀儡。


    那巴掌大小的傀儡肌膚粉嫩和真人一般,手持一支碧瑩瑩的荷葉。隻見她小手變幻,空中現出漫天荷葉重影,一時碧荷連天,再找不到穆雪所在那一朵小小映天雲的行蹤。


    這是穆雪用在門派寶庫中挑選的那塊天外隕鐵所製作的傀儡,因為時間短暫,隻煉製了一點簡單的功能,所以一路不曾取出。這還是穆雪第一次在戰鬥中使用。


    隻覺這個小小的傀儡和自己心意相通,如臂指使,十分地配合默契。


    小傀儡看見主人成功遁走,露出十分擬人的開心神色。


    綠色的荷葉之間,穿出一隻瑩白柔軟的巨大手掌,那碩大的手掌一把抓住了她,高高舉起。


    小傀儡的麵上現出紅色的符文線條,周身化為液體從那大歡喜神的指縫中溜走了。


    高立在半空中的魔神低頭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掌,一抹紅唇彎了起來,“真是神奇,東嶽已經離去數萬年之久。你去哪裏領悟到了一點東嶽的化物神技呢。”


    穆雪的映天雲在遠處出現,伸手從地上接回那化為液體,匆匆忙忙向著自己翻滾著跑來的小傀儡。


    她收起傀儡,一臉警惕地看著遠處身姿婀娜,舉動含情的歡喜魔神。


    那位歡喜神抬起束著金環的手臂,雙掌合十,眉目帶笑,“等了這麽多年,本來以為不再抱有希望。卻想不到真的能被我找到。”


    “那麽,就隨我進大歡喜殿來吧。”


    她精美的麵容如同碎裂的寶石一般潰散,整個身體像是砂礫一般散於大地。


    天地隨著她的消散搖晃,大地隆隆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現出黑洞洞的無底深淵。從高處看下去,深淵內壁隱隱見著樓台飛闕,似有著一座層層向下延伸的巨大神殿在那底部。


    那裏深淵內產生了無法抵禦的巨大吸力,城牆,建築,植被都被連根拔起,吸進無底的洞穴。


    穆雪瞬間隻覺天旋地轉,再也控製不住映天雲,連同漫天飛沙走石一道被拖進深不見底的黑洞。


    頭頂一線天空被沙石遮蔽,身後是無法抵禦的神靈之力。穆雪失去對身體的控製,極速翻轉下跌,被一路掉落的巨石飛沙砸得頭暈眼花。


    一片混亂之中,突然不知從何處伸來一隻手臂,那有力的手臂一拉到了她,就一把將她拉進了一個堅實而懷抱中,緊緊地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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