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確立廬陵王為太子,確立了她身後的皇位繼承關係,但她仍然是大周皇帝,並沒有讓位給太子的想法,由於幾十年鬥爭的習慣,使她仍牢牢朝廷局勢。同時把都的屯兵,令河內王武懿宗、九江王武攸歸統領,把禁兵僅,控製在自己手。


    對默啜的打擊,她雖派兵及時進行。但她早已認為默啜的犯境,很快會遭失敗,並不怎麽在意。而朝的大勢,她卻不放手。她對自己罷黜貶走十幾年的廬陵王和他的近戚並不放心。而朝廷大勢,重在樞宰相,她對自己的宰相們,尤為看重。武則天晚年的宰相是狄仁傑、婁師德、王及善、姚元崇、蘇味道、李嶠、陸元芳、魏元忠、吉頊,也有武家族人武三思、武攸寧,其狄仁傑是輔,尤為女皇倚重。


    武則天的宰相班子陣容強大,人數之多為曆朝所僅見。她就是用眾多的宰相組成樞,使權力不能過分集,讓他們互相製約。有了問題,她罷免幾個宰相不影響大局,而且馬上可以從同平章事的準宰相提拔,讓現有宰相有點壓力。在她執政的長時間,曾換過幾撥宰相,一撥被清除,一撥又組成,使朝政始終正常運轉。


    晚年的宰相班子相對穩定,由於大規模的鬥爭相對停止,這些宰相經過了許多政治風浪,都受過一定考驗,已輕易不會生重大變故。女皇對自己的宰相非常了解,使用起來也能得心應手。其,狄仁傑經過反複上下,成為朝廷的支柱,她對狄公也最為敬重,其他宰相也皆以狄公為馬。狄仁傑見識卓著,無人能過,而且公正無私,直率坦誠,又不失於智慧、持重和權謀。狄公出將入相,定奪大事,穩若盤石。從而得到朝野的重望,也得到女皇的尊重。武則天後來口口聲聲叫他“國老”,在武則天的大臣,連劉仁軌包括在內,沒有獲得過這個稱謂。


    第二位受她尊重的婁師德,他為人穩如泰山,有豐富的行政、軍事和屯田經驗。委他以隴石諸軍大使,哪怕邊地有多大的風險,也動不了婁師德一步。婁師德自上元年入為禦史,至聖曆二年去世,在武則天駕下曆仕三十年。由於他的器量人,雖大獄屢興,政治風浪翻滾,卻從未動過他一絲一毫。他智慧群,大智若愚,無論朝內和軍,他都遊刃有餘,一直保全功名和身份地位。武則天年代所以有輝煌的成就,和狄仁傑、婁師德這兩位出將入相的人物有極大的關係。婁師德七十歲了,女皇仍付之朝和軍事重任,婁公也從不推辭,默默承擔。但終於聖曆二年去世,對婁師德的不幸去世,女皇如失肱股,十分傷心。


    姚元崇頭腦清晰,辦事周密,是難得的和平宰相;蘇味道辦事不大講原則,溫順老實,有“蘇模棱”之稱,但他很有處理朝政的經驗。武則天對這二位知之周詳,但是尤其在鬥爭激烈之時,這樣的宰相不能缺,是緩衝激浪的砝碼和鐵錨。


    女皇不斷把武氏侄兒納入宰相群體,這一是可以及時得到朝信息,牽製其他宰相。但又不使之控製朝政,讓他們妄為。


    吉頊是她的心腹,對她絕對忠誠,又不失才幹和謀略。出入內宮,對大小官員起監督作用,猶如女皇的私養鷹犬。


    王及善也是個忠誠正直的宰相,但他很願勸諫,也有點強脾氣。當武則天寵張易之兄弟時,王及善在內宴上看不慢,屢上奏疏。武則天就說:“卿既年高,不宜更侍遊宴,但檢校閣可也”。王及善聽了不高興,請假一月不上朝,等著女皇召他,武則天知道他的脾氣上來了,也不理他。王及善火了,歎曰:“豈有書令而天子可一日不見乎”乃上書告歸。女皇允許他退休,反而讓他擔任昌左相[《資治通鑒》,卷o6,聖曆二年八月。],實職提高了,王及善供此職直至他去世。


    魏元忠也是一位武兼長的宰相,但他在政壇曆經艱險。當聖曆初年討伐突厥默啜時,狄仁傑從河北副帥任上被調入京師,女皇把宰相魏元忠派為蕭關道大總管,代替狄仁傑之位。默咄無論怎麽強硬奸滑,卻始終未能在他手討到半點便宜。於是挫其氣焰,不得不再度遣使求婚,遣回武延秀,說明女皇對魏元忠的認別正確,善於用人。


    陸元方為人清肅而嚴謹,武則天曾以不相幹的事向他求問主意,陸元方直接回答:“臣備位宰相,有大事不敢不以聞;人間細事,不足煩聖聽。”但女皇深知他的品質,“每有遷除,多訪之,元方密封以進,采嚐漏露”。[《資治通鑒》,卷o6,久視元年臘月。]武則天深知每個宰相的為人,即使忤旨也不為忤。


    久視元年(7oo年)四月,女皇在三陽宮避暑,有外國僧人請她去看埋葬舍利。女皇允準,命駕隨行,狄仁傑聞知赴往駕前阻止。認為這是他們要皇帝前往,揚其名而已,況且山路難行,侍衛難近,還是回去為好。武則天即令返回,說:“以成吾直臣之氣。”


    天堂被焚之後,武則天還想重建大佛像以彌其缺憾,令天下佛尼每日出一錢資助。狄仁傑又勸阻:“今之伽藍,製過宮闕。功不使鬼,止在役人,物不天來,終須地出,不損百姓,將何以求”“此來水旱不節,當今邊境未寧,若費官財,又盡人力,一隅有難,將何以救之”[《資治通鑒》,卷o7,久視元年七月。]武則天欣然應允,免去大佛的興建。


    《資治通鑒》還記述:“太後信重內史梁惠公狄仁傑,群臣莫及,常謂之國老而不名。仁傑好麵引直條,太後每屈意從之。嚐從太後遊幸,遇風吹仁傑墜,而馬警不能止,太後命太子追執其鞚而係之。仁傑屢以老疾乞骸骨,太後不許。入見,常止其拜,曰:‘每見公拜,朕亦身痛。’仍免其宿值”,並向眾官說:“自非軍國大事,勿以煩公。”


    狄仁傑為武則天推薦人才數十,皆受到重用。狄仁傑也曾薦舉自己的兒子狄光嗣任尚書郎,才能突出,武則天表揚他:“晉祁奚內舉不避親,卿可比之。”[《資治通鑒》,卷o7,久視元年七月。]


    久視元年九月,狄仁傑終於去世。武則天哭著說:“朝堂空矣”此後,朝廷每遇大事不能決,女皇總是歎息著說:“天奪我國老何太早邪”乃為狄仁傑舉哀,罷朝三日,贈昌右相。


    唐休也是武則天的一個宰相,他和婁師德的職務有些相似,主要是在軍職上為國家出力,在宰相之位上,亦多決之軍事方麵的事。他是長安二年被征入朝的,以前一直在西方邊陲作戰。唐休入朝後,女皇賜宴。吐蕃的使者也在這個宴會上,他屢屢過來看唐休的模樣。武則天問其原因,他說:“此位將軍威猛無敵,每每敗我軍隊,所以想想他的模樣。”武則天聽後即提拔他為右武威、金吾二衛大將軍、並為夏官司郎(兵部侍郎)、同鳳閣鸞台三品。以宰相兼大將軍、兵部侍郎,這些官銜在一個人身上,在有唐一代也是極少的。當時,兩突厥生戰爭,武則天命唐休與眾宰相一起討論征戰決策,眾宰相僅為聽取而已。一會兒,奏疏便由他寫完了,武則天依奏疏行事,大軍西去,行軍多日,路程日期都是按唐休所繪地圖進行。武則天便說:“恨用卿太晚了”接著又向眾宰相說:“休熟習邊事,在這方麵卿等十個也抵不上他一個啊”唐休對從碣石以西,過四鎮,綿亙萬裏,其山川險要,他都了如指掌。自婁師去世,西北邊事沒有人能過唐休了[《舊唐書》卷9,《唐休傳》。]。


    武則天的晚年,除個別問題(如“二張”問題)之外,往往皆納諫如流。如長安四年(7o4年)仍未忘造大佛像,令天下僧尼捐錢為之,命武攸寧去管其事,所費巨萬。宰相李嶠上疏,以為造一像合計十七萬餘緡,若用來救急,人給千錢,可救濟一百七十餘戶貧民。拯饑救寒,乃菩薩本心,使民沾聖君養育之恩,才是功德無窮的好事,監察禦史張廷也表示同意。武則天不僅罷置大佛之事,而且對他們勸諫大加稱讚[《資治通鑒》,卷o7,長安上年四月。]。


    這裏順便提及武則天用人不避嫌的問題。武則天晚年尤求賢若渴,她不斷讓自己的宰相為她舉賢。韋嗣立推舉了已罷宰相岑長倩的侄子岑義為員外郎,但說:“岑義的伯父是岑長倩,恐薦之不妥。”武則天馬上說:“他隻要有才幹,一他伯父犯過罪有什麽關係呢?”遂召之為天官員外郎。


    她任用才女、死仇大敵的後人上官婉兒更說明她用人的氣度。上官婉兒是唐代著名才女,在國婦女學史上也占有一定的地位,她是上官儀的孫女。麟德元年(664年),上官儀因反對武則天為後而被殺,其全家沒入宮廷為奴。尚在繈褓的上官婉兒隨母親在宮掖庭作手工,其母出身貴族,詩皆好,在為奴期間把上官婉兒教育成一代才女。武則天聞知她有才名,便召之女為侍女。但上官婉兒對武則天一直懷有深仇,隻是看到武則天的才情和氣度才慢慢釋去仇恨,成為她的心腹。武則天執政後,上官婉兒為她掌管書,幫助她起草詔令,參決奏章,成為她的得力助手。可以說,是武則天用人氣度成就了上官婉兒,使她到現在還在國婦女學史留著名字、占有一定地位。


    神功元年(697年),武則天七十四歲。這年,女兒太平公主給女皇介紹了一個美姿容、善音律的張昌宗。張昌宗出生在一個大官僚家庭,族祖張行成做過唐太宗的侍兼刑部尚書,又在高宗朝做過尚書在仆射加太子少傅,其父做過雍州司戶。其兄張易之蔭其祖、父,在武則天朝做尚乘奉禦,專司皇帝的行幸車駕。兄弟二人都會音律詩詞,又善於樂器。自張昌宗入侍禁,彈琴賦詩侍宴,都令武則天高興,武則天很喜愛他。


    不久,張昌宗又向女皇推薦了自己的兄長張易之。推薦的原因,諸史書和之類皆言女皇之,欲驅使“二張”皆yin;或言女皇對“二張”采而補之,因使已青春駐顏。某些作者認識客觀,以為女皇已七十四歲高齡,已無性的欲求和精力。女皇所以有一宗昌,又薦易之,乃因宗昌言其兄易之會煉仙丹,且才勝已,音樂之美妙,兄弟配合,更洽。故使“二張”皆入侍。


    女皇暮年,白日在百官麵前貌似剛強,即使在親屬麵前也要保持一份尊嚴。而退朝還後宮,長夜漫漫,其寂寞自難打。自薛懷義被殺,更覺寂孤。有了“二張”,宮苑遊幸、宴飲娛樂、四方巡視,皆攜“二張”隨行,心情舒暢。私下裏不拘形跡,皇帝的威嚴不複存在,相互之間任意說笑逗樂,恢複了人與人之間的天性自然。七十四歲高齡,仿佛又回以了孩童時代,女皇又感到自己年輕了。逗玩慣了,在有外人的場合也不知覺流露出來,這就引起了非議。宰相王及善每勸諫,以為在賜宴上“二張”無人臣之禮,實在有失體統。女皇並未怪罪王及善,還升了他的職,但卻不讓他多管閑事,隻在台閣上司職做宰相。


    另一個宰相韋安石也看不慣,常常當麵讓“二張”下不來台。一次。韋安石又參加禁侍宴。宴間,張易之介紹了四川的幾個商人在座間以博術輸贏作遊戲。韋宰相瞪著眼跪在上座的女皇座下大聲說:“商賈賤類,不應得預此會”女皇尚未回話,他便命令左右把他們逐出禁宮宴會廳。座的大臣們都害怕惹惱了女皇,一個個大驚失色,但“太後以其言直,勞勉之,同列皆歎服。”[《資治通鑒》,卷o7,久視元年十一月。]


    但是,武則天的不當之處是,因“二張”能讓她歡心,便不斷賜以高官。這一點如前賜官薛懷義,而薛懷義能獨立建築明堂,也能掛帥帶兵打仗,賜官可以說得過去。但“二張”皆二十歲左右少年,僅會吹奏歌舞,就不該賜予高官。張昌宗不久便升為散騎常侍,張易之升為司衛少卿,都是近侍的較高官位,這些官位雖多為虛銜,但相比之下,也顯得賜予輕賤,貶低了該職銜。


    “二張”之母臧氏和韋氏(其父為官,一夫多妻,“二張”乃同父異母)也都被賜贈夫人。女皇還考慮到張昌宗的母親臧氏喪失,孤寡寂寞,與尚書李迥秀有私情,乃敕令李迥秀與臧氏公開來往,戲李迥秀多多關心臧氏。這近一步讓我們看到唐朝風氣習俗,其開放程度如何,這並非女皇本人的作派,如果當時風氣嚴謹,她隻要不問即可,沒有必要特赦這不正當關係合法化,以授人口實。


    見到女皇寵“二張”,武氏諸王、宗楚客和一些親近侫臣,便巴結“二張”,求得殊利。便如同以前巴結薛懷義一樣,經常等候在“二張”的門庭下,爭著為“二張”牽馬執鞭,稱號他們為五郎、六郎。“二張”受他們寵慣,也就漸漸驕恣狂妄起來,一些無賴也就齊庥“二張”之處,作威作福,挑唆撥弄,漸漸和朝大臣生摩擦。


    武則天這些年雖覺老邁,但朝大事歸於平靜,突又有“二張”的陪伴,變得心情開朗。雖然歲數一年老過一年,不會轉老還童,但心情好了,但無病無災,神情風。對遊山玩水興趣大增,每年暑天總是帶著二張及諸武侄孫、太平公主、皇嗣諸親到各處遊幸。武則天見告成縣東的石淙澗風景優美,又在石淙澗北岸建造一處行宮,名曰三陽宮[《資治通鑒》,卷o6,聖曆二年臘月。],每逢夏日,多到三陽宮避暑。


    “二張”畢竟沒有薛懷義那般本領和氣魄,身受皇帝之寵,不過靠著音樂歌舞和美好臉蛋。皇帝春秋已高,一旦命歸西天,他們的地位難保,所以背地裏很是憂愁。


    吉頊是女皇的心腹大臣,自然與“二張”最接近;女皇對“二張”親近,吉頊自然也親近。所以,“二張”的心思他最了解。一次,吉頊對“二張”說:“公兄弟貴寵如此,非以德業取之也,天下側目切齒多矣,何以自全?竊為公憂之。”“二張”一聽,甚為恐懼,眼淚直流,遂問自保之計。當時繼嗣問題正在議論之,吉瑞想讓“二張”在此建功,於是便說:“天下土庶未忘唐德,鹹複思廬陵王。主上春秋高,大業須有所付,武氏諸王非所屬意。公何不從容勸上立廬陵王以係蒼生之望如此,非德免禍,亦可以常保富貴矣。”二人覺得有道理,每逢女皇高興時,就加以勸說。女皇知道他們的勸說出自自己的近臣吉頊,便問吉頊是怎麽回事。吉瑞也乘機向女皇陳述利害關係,此時正值狄仁傑等大臣說立廬陵王,於是便同意了他們的勸說,決定廬陵王為皇嗣[《資治通鑒》,卷o6,聖曆元年二月。]。


    既然吉頊讓張易之兄弟參與了政治方麵的議論,一定促使他們企圖有個實職,省得僅以近幸立身,被大臣們看不起。武則天自然了解這個情況,自“二張”被寵,大臣們又起議論,授給他們官職不給實權,反而更遭非議。於是,武則天就為他們兄弟專門成立了一個機構叫“控鶴府”,因鶴是長壽的象征,平日說“鬆鶴延年”,神仙的弟子也多名為鶴童。“控鶴府”成立後,以司禮張柬之為控鶴監,銀青光祿大夫張昌宗、左台丞吉頊、殿監田歸道、夏官侍郎李迥秀、鳳閣舍人薛稷、正諫大夫員半千為控鶴府供奉,下置監丞、主簿等官。其員半千是正諫大夫,是專門為皇帝提意見的職官,馬上意識到這個控鶴府是陪著女皇取樂的衙門,自己也被弄了進來。於是上疏取消,“以古無此官,且所聚多輕薄之士”為理由。武則天自然不大高興,貶他為水部司郎,控鶴府照常成立,並開始活動。這個機構猶如時興說的“活動室”、“娛樂廳”之類,也的確很重要。女皇罷朝後,馬上來此,與這些各有遊樂之長的人飲博、聽音樂、看跳舞,有時皇帝也親自參與,吟詩、博彩,她高興極了。她下朝有公開的遊樂場可去,“二張”就在這個遊樂場,省得大臣們再說私寵“二張”了。


    聖曆二年,女皇已七十六歲,卻又生出重眉,百官賀喜。女皇高興,乃出遊嵩山,遊幸大興,閔緱氏廟、謁升仙太子廟。時值早春二月,氣候尚寒,第二天女皇便生病了。她以為是得罪了山神,命令給事閻朝隱祭祀少室山。閻朝隱把自己當成犧牲品,洗了澡伏在砧板上,向上天和山神為女皇請命。武則天的病果然好了些,聽說此事,以為閻朝隱能以生命代皇上健康,便厚獎他。


    久視元年(7oo年),三陽宮建成了。這年四月,女皇率太子、相王、武氏諸王、太平公主和“二張”等,到三陽宮避暑。他們在山上的一塊巨石上舉行宴會,這就是武則天暮年舉行的著名“石淙會飲”,她把那塊石頭命名為“樂台”。武則天在這次飲宴上詠了一七律詩,被命名為《石淙》,詩曰:


    三山石洞光玄籙,玉嶠金巒鎮紫微。均露均霜標勝壤,交風交雨列皇畿。萬仞高岩藏日色,千尋幽澗浴雲衣。且駐歡筵嚐仁智,雕鞍薄晚雜塵飛。


    女皇詠罷,命每人吟一唱和。於是,大家一齊斟酌構思,共得十七。武則天命薛曜將諸詩全錄,找石工刻於石淙澗北之岸壁,還命張易之為宴會寫序,刻在石淙澗之南壁。


    武則天的“久視”年號有個來曆。她為了長壽能“久視”朝政,經常服用張易之為她練的仙藥,又命洪州和尚胡製長生藥,花三年時間才製出來。這種藥不是道家的丹石,而是以許多草藥精心配製,武則天服後,一些病痛全好,精神煥,才改元“久視”,去掉以前的天冊金聖尊號。這年六月,必控鶴府為奉宸府,以張易之為奉宸令。她每在內殿飲宴賞樂觀舞,即令諸武親王、“二張”等飲博賦詩。恐諸宰相勸諫,便命宰相李嶠和閻朝隱、張說、宗之問、崔湜、富嘉謨等二十六位學之士來內殿,修成《三教諸英》。這是一部綜儒、釋、道三家諸名家之理論,分類匯編的大型獻,對研究三教頗有價值[《資治通鑒》,卷o6,久視元年五月。]。


    一次宴會,武三思說張昌宗是“升仙太子”王子晉的轉世後身。與會的武則天大笑,遂命張昌宗穿上神仙的羽衣,吹鳳笙,騎乘木鶴在庭院漫舞。士們無不讚歎,皆賦詩讚美。


    武則天又多選美少年充實奉宸府,右補闋朱敬則勸諫說:“陛下內寵有易之、昌宗足矣。近聞右監門衛長史侯祥等明自媒衒,醜慢不恥,求為奉宸內供奉,無禮無儀,溢於朝聽。臣職在諫諍,不敢不奏。”意思是說:“陛下有張易之、張昌宗足矣。近聞侯祥等人在背後侮辱皇上,聲稱自己的陽物長得如何如何,可以充當內寵侍候皇上。言詞醜惡不堪,無恥之極,敗壞皇上的名聲,滿朝武都聽到了,大家議論紛紛,實在難聽。臣職掌諫勸,不能不奏。”武則天聽了,對他非常感激,說:“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資治通鑒》,卷o6,久視元年六月。]乃下令賜予彩緞馬匹,獎勵他的忠言直諫。


    從可進一步看出,武則天年近八十,對男女之事已不大在乎。就是說她對“二張”的寵幸,已不在男女性行為的寵幸。七八十歲的老奶奶,對二十歲的青年,不過當作私養的貓狗寵物而喜愛之。加之“二張”能歌善舞,朝罷聽歌觀舞歡娛,打她的老年寂寞而已。如果她尚年輕,有**女愛的性生活,聽見朱敬則的陳奏,一定會大雷霆之怒。那個侯祥是別想再活了,恐怕還得再查一查那個“等”字裏還有誰在一起辱罵她。但是,武則天沒有這麽做,她隻是獎勵了朱敬則,並未懲罰那些辱罵皇帝的大膽無恥之徒。


    朱敬則勸諫之後,武則天也並沒有解散奉宸府,沒有停止對“二張”的寵幸,這也不能如一般作品那樣,認為女皇已迷戀“二張”,再也難分難解了,無恥透頂無法挽回了。實則,既然近八十歲的女皇已無和性要求,別人說一些閑話她也不在乎了。如《紅樓夢》的賈母,身體不大舒服了,請大夫給她看病,家裏人認為男女有別,要為她遮掩遮掩。她說:“我也老了,那裏養不出那阿物兒來?還怕他不成”[《紅樓夢》,第四十二回。]


    對年輕人就不行了,同曹雪芹的《紅樓夢》第四十一回書寫到:“劉姥姥醉臥怡紅院”,劉姥姥吃醉酒誤入賈寶玉的臥室睡了一覺,待襲人尋來喚醒,知是賈公子的臥房,嚇得“我該死了”也不敢說,隻說“那劉姥姥嚇的不敢做聲”。這自然還說明劉姥姥的卑賤和賈寶玉的尊貴,賈寶玉經常“滾”到賈母懷裏撒嬌;賈赦、賈政就不行了,那麽嚴肅。這都說明年老和年輕大不一樣,武則天年近八十,把那“二張”也當作“阿物兒”來養著玩,消閑、解悶罷了。人們卻抓住不放,看作武則天到如此地步,大呼小叫,也真有點少見識了。


    魏元忠是武則天晚年的一位治臣,他武兼備、敢說敢為,在武則天的宰相,實為上品。尤其是狄仁傑、婁師德等宰相死後,他在武周王朝的樞班子裏已是輔地位了。他對武則天也很忠誠,但他卻被女皇貶斥,其原因耐人尋味。


    魏元忠是宋州宋城(今河南商丘縣南)人,為太學生時,性格剛直,不以舉薦為意,多年未得征用。時有左史江融,寫了一本《九州設險圖》,備述古今用兵成敗之事。魏元忠從其學,由於學習刻苦,天賦又好,終於成就了一位卓有軍事才能的人,當時與婁師德、裴行儉相類,不過稍遜一籌罷了。


    儀鳳年間,吐蕃侵擾,他向朝廷投密信言事,長篇數千言表現其雄才大略。他曆數前朝治亂與君主用人的關係,也大膽地指出本朝用人和賞罰得失,尤其論述了對土蕃作戰的應有方略。其論宏闊,大氣磅礴,方略亦具體可行。得到高宗和武則天的賞識,授秘書省正字之職,入值書省,以便隨時尋喚。不久,遷任監察禦史、殿侍禦史。


    在平徐敬業叛亂,武則天讓他擔任李孝逸軍的監軍。武則天對他認識極準,魏元忠果然極有軍事才能,給李孝逸獻計無不成功。平亂之軍所以能不失時機地進軍,能迅取得勝利,和魏元忠的監軍獻策關係極大。平叛魏元忠立下汗馬功勞,也表現了他非凡的軍事天才和果勇的作風。


    平亂後因功授司業正,不久遷洛陽令。當時酷吏橫行,他先後數度受害,次入獄因平叛有功,被武則天救下,流放嶺南。一年多後被召回任禦史丞,又為來俊臣拘陷,將就刑神色自若,前死者屍體相枕藉於前,他亦毫無害怕之意,這次又被武則天在刀頭救下,流放費州。複為丞,又年餘被酷吏侯思止陷害,係於獄,在獄大罵侯思止不停。女皇愛惜他的人才,仍然沒有殺害他,把他流放到外地。酷吏敗後,女皇仍恢複他的原官。女皇對他累被牽進重案而不解,問其原因。他委婉地回答女皇,身為頭鹿,酷吏欲烹為美羹,故受害,武則天聽到後悔不已。


    聖曆二年,武則天提升他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並命他檢校並州長史,任天兵行軍大總管,以阻突厥。再遷升為左肅政台禦史大夫,檢校各州長史、同鳳閣鸞台三品,已成為出將入相的樞垣。魏元忠性情剛烈,嫉惡如仇,敢說敢為,但他與狄仁傑、婁師德等相比較,缺乏後者的機智和通融,因此治理政務軍務、對上對下,威嚴剛猛,無法緩和通諒。此時,狄仁傑等輔大臣去世,武則天對他十分信任,宰相班子很少再有比他有威信的了。但因女皇寵幸“二張”,他義憤填膺,絕無通融餘地,終於生了與女皇之間的正麵衝突,幾乎無味地丟掉腦袋。


    對女皇寵“二張”之事,狄仁傑等宰相也勸諫,但又都有所保留。女皇以“二張”為近侍,宴飲笑鬧,遊山玩水,其行為自然為正派大臣所反對。天子應親君子,斥小人,清心寡欲,而為天下立德,這是正直官員期望的好皇帝。狄仁傑等雖勸諫女皇,但他們清楚地看到,女皇雖近“二張”,但也親和、尊重大臣,朝政務委任宰相把持,諸官任事也不許含糊,卻不讓近寵們幹預朝政。因此,整個朝政仍風正氣清。無邪侫之氣。狄仁傑等人還看到,女皇一邊宴遊玩樂,一邊處理政務,二者相得,並未因寵“二張”而費政務。同時,皇帝晚年,廣建宮宇、吉愛遊樂,但即一直重視農業生產,國力未受多大損失。尤其能讓狄仁傑等可以接受的是,女皇已是高齡老人,高宗已離她十幾年,身為萬乘之君,卻又是孤寡老人,寵幾個男侍,消遣暮年之寂寞,能算個什麽大事呢?不要說老人已難有男女歡愛了,就是有此又能說明什麽?帝王三宮六院,佳麗千萬;一個大臣也都是妻妄成群,女皇也是皇帝,作為皇帝就不能有幾個男妻妄?總而言之,作為女皇的股肱大臣,都是七八十歲的老人了,應該相互理解才對。所以,狄仁傑等雖也勸諫女皇,讓她別太出格,女皇也深知其意,所以沒出大格,他們君臣之間許多年相處融洽,狄仁傑去世時,女皇當著眾官員的麵,大哭不止。女皇帝,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尤其讓大臣們高興的是,晚景的女皇帝性格變的溫柔而有趣,大小事任你勸諫,不再動氣火。即使是關於“二張”的勸諫,有時很讓她麵子上過不去,她也都不火。如前提到的那個宰相韋安石,當著皇帝的麵,逐走了“二張”的友人四川宋霸子等商人。女皇不僅未加罪,還表揚韋安石直言勸諫,這種風度讓在場的官員無不歎服。又如前提到的右補闕朱敬則好言勸諫女皇,說出那麽難聽的話來,武則天還賞賜他東西,也不追究侮辱她的侯祥等人。


    久視元年(7oo年)十二月,鳳洛舍人崔融上奏,要求取消屠宰和捕魚的禁令。他認為烹殺豬羊,連古聖人都不禁止,還用來祭祀天地祖宗。南方人吃魚,北方人吃肉,這是民間百姓古來養成的習慣,又有多少漁民和屠戶以此為生,怎麽可以禁止呢?武則天看罷奏折後,立即下詔取消禁令。


    長安元年三月,宰相蘇味道與鳳閣侍郎、同平章事張錫,因選官泄露了機密,張錫更因之貪髒當斬,臨刑前女皇繞恕不死,流放循州。蘇味道被牽連下獄,女皇見他在獄表現得好,便放出官複原職。蘇味道感謝女皇,因三月底下了一場大雪,便率領百官入賀,宣稱是“瑞雪”。殿侍禦史王求禮卻奏言:“三月雪為瑞雪,臘月雪為瑞雷乎?”蘇味道仍堅持說是“瑞雪”。王求禮又說:“今陽和布氣,草木榮,而寒雪為災,豈得誣以為瑞賀者皆諂諛之士也。”武則天聽從王求禮的話,下令罷朝,以避禳雪災。正巧又有人向女皇獻一頭三足牛,一些官員又表示祝賀,王求禮又奏:“凡物反常皆為妖,此鼎足非其人,政教不行之象也。”就是說:“凡萬物反常就是怪物,這個三條腿的牛如果承認他是祥瑞,那麽國家的政教也就無法推行了”女皇看了三足牛已驚恐不已,又聽王求禮一解釋,趕緊命令把三足牛牽走[《資治通鑒》,卷o7,長安元年三月。]。


    這些獻祥瑞的事似乎很小,但在朝卻是大事,因其關係皇帝的政教是非。若換個皇帝,或在前些年,王求禮反對“瑞雪”,怕是難逃懲處;而如三足牛是妖物獻給女皇可定論,獻者也會大有幹係。如今女皇皆就事論事,從諫如流,同時也不罪非者,一帶而過,甚至和平。


    但是,武則天卻與魏元忠生了尖銳的矛盾,弄得無法調和。原因是魏元忠對她寵“二張”不予原諒。他見武則天寵幸小人,心裏憋奴在街上鬧事,便帶著手下趕過去,下令把那人當場打死。接著,武則天內定張易之的兄弟、歧州刺史張昌期為雍州長史。在朝廷上征求宰相們意見,眾宰相都表示同意,魏元忠卻說:“張昌期不堪為長史”女皇問他原因,他回答:“張昌期不懂政事,以前任職歧州,戶口都逃亡殆盡。雍州是京畿地區,事務重大,薛季昶精明強幹,應當由他擔任。”女皇見他說的有道理,也就同意了。而且,還重用了他推薦的薛季昶,讓他做右禦史台諫議大夫,充山東道防禦大使,節製幽、滄、瀛、定、桓等州諸軍,以防突厥,說明女皇帝對他信任的程度很深。而魏元忠對皇帝寵“二張”就是主諒解,他又向武則天麵奏:“臣自先帝以來,蒙被恩渥,今承乏宰相,不能盡忠死節,使小人左側,臣之罪也”[《資治通鑒》,卷o7,長安三年九月。]武則天聽了自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心裏不高興,認為他管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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