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昔日沙場變,埋劍歸故土


    城主府


    “想不到,冥非為了咱們,吃了那麽多苦。”


    婁語魅因為失血過多,平日裏隻能在床上修養,而為了讓誤會不再深,曹超打算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訴婁語魅與韓朽,屋內坐在椅子上麵的曹超撓了撓頭皮,畢竟和平的日子才過去了十幾年,這幾年算是把很久以前消耗掉的精力補了回來,可是自己是補回來了,要是再給天武國一次重創,可就不知需要耗費多少精力了。


    “殺害我師父的人,是那位,位居於天武神榜第六位的韓道忠,可是他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


    韓朽內心裏還是不敢相信,因為當年韓道忠被天武國斬首示眾的時候,自己還沒有出生,隻是從周圍的塵羽國士兵的口中得知到些許關於韓道忠的事情。


    聽說,此人做事與正常人有很大的不同,時而激進,時而鬆散,性格難以琢磨,身在戰亂後方,卻能影響前線,依靠聰明才智,造出殺傷力極強的火炮,天武國先皇還因此破例,在皇城中建造出神機府,專門打造神兵利器,神機府地位很特殊,不屬於六部管轄範圍,除了皇帝沒人能命令他們,而且天武國刺客,也不得擅自進入神機府,包括甲等刺客。


    可以說,韓道忠的神機府是天武國最神秘的地方,以至於韓朽在皇城生活多年,在皇城中自己幾乎是都去過,唯獨神機府,除了皇帝本人之外的任何人都不準靠近那裏。


    “韓道忠,十音,冥非,他們三人乃是世間難見的人才,得其中一人便可安邦定國百年之久,而天武卻可以在機緣巧合隻想招納三人為臣,這實在是…天武國的幸事,天武的戰旗上乃是金烏騰飛的紋樣,而環繞金烏周圍的那三輪圓日,便是這三人,可惜…金烏雖不滅永存,太陽卻難爭朝夕,三人從出現分歧的那刻起,天武國的三輪圓日便再也無法同時升起。”


    曹超回憶過往後,有感而發,卻引來韓朽的怒氣,隻見韓朽站起身麵對曹超,以最嚴厲的口吻說道。


    “天武國依靠的是百姓,區區三人,可改國運?”


    曹超閉上眼後笑而不語,韓朽的性子還是孩童般稚嫩,天武雖國富兵強,但要駕馭的人,必定會是人中龍鳳,也許改變天武國不全是靠這三人的力量,可倘若沒有這三人,天武國的國運也不會像當今的模樣,可以靠一己之力,讓諸侯七國不敢來犯。


    “鐵馬仍需駕馭者,天武可以發展到當今模樣,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隻有從那個時候走過來的人才會有諸多感慨,這三人中的韓道忠,他和十音以及冥非不同,十音受葉海的母親葉蘭的施飯之恩,冥非是因不忍見到天武國的百姓被其他諸國淩辱,而韓道忠則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


    曹超睜開眼睛然後定睛一看,眼前的黑發黑瞳的男子頗有過去冥非最開始的模樣,那時候的冥非不僅單純無邪,而且還樂於助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贏得不少人的讚許,可知道他投入天甘遠的麾下時,他才變得凶狠毒辣,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殘害忠良,嫁禍於人,如果有個理由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本性,那該是什麽?


    “我可以告訴你,殺害韓城的人是韓道忠,至於他在哪,他的樣貌…這些我全然不知,我隻知道他一手掌控住了天下第二大國的塵羽國,麾下的精兵強將不下千人,也許在不遠的將來,塵羽國將會和天武國來一場惡戰。”


    “那我師父的死因…是為天武國而死嗎?”


    韓朽語氣更咽,他沒有見過韓道忠,可單憑天武神榜上的五六之爭的名號,場麵必定是驚世駭俗。


    “冥非,不講原則和背信棄義,一直以來都是別人對他的評價,這都沒有什麽錯,過去的他甚至比別人評價的更為嚴重,可是現在的他,讓我願意相信他不會和真火邪教同流合汙的,因為他的心裏裝的不再是江山社稷,而是你們和孤寞城啊。”


    “尚書的意思是,要我向他問清楚嗎?”


    曹超點了點頭,韓朽並非是朽木,他隻是因為接連遭到的噩耗而感覺到了手足無措,其實韓朽內心裏是不相信冥非加入真火邪教的事情。


    “你問,他未必肯說,韓道忠曾是天武國的高官,甚至有那麽幾段時間內,他的地位高過冥非,既然如此,他必定是知道天武國的很多秘密,冥非不想說大概也是因為這樣吧。”


    “那我何時才能問他?”


    “那要等他和你說的時候,還有件事情,我想問你真火教的“聖女”,你自認為維護真火教主的身份,不讓別人知道他本來的麵目,這便是你對他的報恩,可你知不知道,你處處隱藏自己知道真火教主身份的事情,作為真火教主的他而言,未必肯願意讓你為他受苦受難,說出來,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婁語魅躺在床上,腦海中不知道在思索什麽,隻能是覺得天林承已經將自己當作棄子,倘若沒有韓朽和天武國刺客們舍命相救,大概自己隻會屍骨無存。


    “為什麽你對我們的事情了解的這麽多,作為尚書你的確位高權重,可是我們天武國的卷宗中卻根本沒有提到過你會武功這件事,你到底…是哪邊的?”


    韓朽手已經朝著身邊的黑刀摸去,曹超知道自己隱瞞身份的本事並不擅長,但是現在就讓這幾個小輩知道自己的身份還太早,韓朽還很稚嫩,冥非也沒有恢複記憶,說出來隻會影響到自己安穩的生活。


    “我隻能說是韓城的朋友,而且我和冥非之間並非是手下的關係,我的生與死不會影響到任何人,所以你請放心。”


    曹超在桌上倒了杯茶水,茶水的溫涼口感帶著淡淡的花香,自己飲下後吐出半口濁氣,在茶水的倒影中,自己想起過去的事情,不知道是多久以前,自己曾和為男子有過一個約定,可惜那個約定到最後都沒有達成,實在是遺憾。


    “既然你如此好奇我的身份,不如,你同我做個約定吧,若是你可以達成,我便把我的身份講給你聽。”


    “什麽約定?”


    曹超站起身鬆了鬆身上緊繃著的筋骨,說起來自己也已經有好多年沒有與人動過手腳,昨日與冥非動手之後,自己渾身都在酸疼,讓那些江湖中的怪醫給自己好好鬆了鬆筋骨,可是卻沒有很好的效果。


    “你聽說過海外的蕘山嗎?”


    曹超說完後,韓朽卻一頭霧水,反而是他身邊的婁語魅感覺到了事情不對勁,自己拉住韓朽的手說道。


    “我們自身都難保,就不打聽別人都的事情了。”


    韓朽見到婁語魅一臉反常的樣子,她的手在發抖,的的確確經曆了生死之後,並沒有所謂的看開,隻有一次又一次的恐懼,韓朽知道婁語魅肯定是發現了什麽,隻能順著對方的話說道。


    “我連自己都保不住,怎麽能和你有約定呢。”


    曹超隻能點頭默認了韓朽的發言,的確隻靠現在的韓朽,自己也沒辦法給對方太多的選擇。


    “我相信你的選擇是對的,這個秘密還望你不要與其他人談起,不然必定會引來殺身之禍。”


    ……


    “城主!”


    正當三人說話之際,城主府的護衛急匆匆地跑進屋內,而且臉上夾帶冷汗,一副十分慌亂的樣子,曹超的眉頭逐漸皺起,這一名護衛是自己專門為監視冥非派去的,此刻他慌忙稟報,難不成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不必驚慌,說吧,那人出了什麽事?”


    護衛咽了口氣,盡可能用最為穩定的語氣說道。


    “城主,那人在今早突然不見了!”


    “什麽!”


    韓朽聽到後頓時坐不住了,別人不知道,難道自己還不知道嗎,當自己掀開冥非的衣服,和眾多江湖上的懷怪醫檢查,冥非身上的累計的傷口,發現他身上不少的傷口都已經腐爛流膿,在城主府十幾個江湖上極富盛名的怪醫手下,忙活了幾乎三個時辰,才勉強保住他的性命,可是沒想到在這個緊要關頭,他居然還有心情到處跑!


    “他可真不讓人省心,如此玩命…為了什麽…”


    曹超聽到後,自己讓護衛退去,隨後又用手掌遮掩麵部,讓旁人看不出他是哭是笑,反而是從他的聲音當中,韓朽聽到了有些鬱悶的口氣,似乎曹超對冥非這種不要命的行為早就見怪不怪了。


    “曹尚書,冥非如今在外麵很危險,煩請讓官兵照著他的畫像,尋他回來。”


    “甲等刺客,你覺得,他在外麵很危險,難道在這裏就不危險嗎?”


    曹超並未如韓朽所講的那樣,召集官兵搜尋冥非,而是語重心長地和自己說話,這讓韓朽不解問道。


    “這從何處說起?”


    “我這城主府裏麵,大多數可不全是好人,其中不少人也是被冥非間接弄得妻離子散,他們對冥非的恨意可不少,繼續留他在城主府裏麵,我怕他的身份會很快暴露出來。”


    “這…那他會去哪裏?”


    婁語魅焦急地說道,她也很擔心冥非,算起來,冥非算是自己的恩人,自己怎麽能讓冥非提前死在自己的前麵,都怪婁語魅的身體還沒有恢複,要不然她就算搜遍全城,也要找到冥非的下落。


    “藍家客棧。”


    韓朽立刻提刀準備前往,而婁語魅也同樣換上了粉色的棉衣,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曹超攔下了他們。


    “我勸你們還是省省吧,既然他沒有和你們說,就是希望你們別去找他,你們去了,又該說些什麽呢?”


    韓朽和婁語魅的動作漸漸變慢,自從韓城死後,經曆過偌盡城的冥非像是變成另外一個人,給人的感覺也不再像當初那樣如沐吹風,而是時時刻刻給人一種必須繃緊神經來麵對他的錯覺。


    “他現在需要的是給他好好休息的地方,哪怕就半天時間,你們就饒他這一次吧,讓他好好歇一歇。”


    曹超起身離開房間,離開之前,自己特意將城主府的令牌扔在桌子上,隻是留下一句話便舍身離去。


    “想去想留,這取決於你們,我隻是個引路人,哪怕你們不走我給你們選的這條路,那也對我本人沒有任何影響,可對於其他人就不會那麽簡單了。”


    ……


    寒日雪城中的一處小巷內,冥非的身影在一片雪地之中清晰可見,隻見他身披一件黑色棉衣,雪白的繃帶纏滿了全身,而從繃帶原本的白色逐漸轉變成鮮紅,冥非額頭上的冷汗也越來越多,直到他扶著牆再也走不動為止。


    “呼…呼…該死…傷口像是燒著了一樣…”


    冥非將身體盡可能多靠近牆邊,自己的氣息不僅紊亂還帶有顫抖,走之前將“金裘”的碎片收入囊中,在不打擾到所有人的情況下,悄然離開,可他並不打算回去藍家客棧,今日自己與李輕易約好,要去仇龍金的鐵匠鋪看一看,對於過去少有的朋友之一,自己怎能錯過為他送行的機會。


    “咳咳…咳咳咳!”


    冥非捂住嘴巴,嘴角處開始滲血,寒日雪城中冰冷的空氣讓冥非的聲音變得沙啞,鮮紅的血液經過冥非的咳嗽後,噴出幾滴鮮紅落在了潔白無瑕的雪地上麵。


    “呼…呼……看起來,我命不久矣了…”


    身體接連遭到的重創,便已經讓“不壞仙體”的發揮到了微乎其微的地步,冥非如今隻能靠著自己的那半點堅強意誌堅持讓自己屹立不倒,可這隻是暫時的,沒有足夠多的休息和養傷,就算是巨人都會倒下。


    ……


    “丹兒,你認為是城主府有意隱藏凶犯的畫像?”


    李輕易身穿白甲站在寒日雪城的城牆上麵,在他身邊是想了一晚上事情的雲微丹,照理來說,寒日雪城的城主地位之高,幾乎蓋過了所有的城主,因為曹超是唯一的可以同時兼任城主與尚書的人。


    “嗯,在我看來,城主恐怕有什麽事情沒有告訴咱們幾個,就算那青非武功高強,可咱們寒日雪城的城主也是十八座城池的城主中地位上麵數一數二的,他應該沒有理由會去保護個身份不明的江湖人士。”


    李輕易打開腰間掛著的酒葫蘆,“咕咚”喝了口酒水,溫暖了下身體,緊接著麵朝東方,一輪紅日逐漸升起,自己也拍了拍和他一起的雲微丹的小腦袋說道。


    “城主神通廣大,比你肯定厲害多了,不管他是有心也好,無意也罷,這都不是咱們能夠幹涉的,咱們駐城守將就是為了保護城池,對於城內的瑣事,咱們也無權過問,不是嗎?”


    “也是,不過我還是有些不舒服,總覺得這個青非像是個瘟神,而且是人人都不能去隨意招惹的那種。”


    李輕易知道在幾個兄弟裏麵,雲微丹的年紀雖小,可腦筋靈活很聰明,可聰明的人未必就有好日子過,有時候適當糊塗也是很好的選擇,現在的雲微丹恐怕好不太懂這句話。


    “不管,他是瘟神還是福神,單單從他隻為仇龍金而來,我便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幾年下來,幾乎不會有人把仇龍金的事情掛在嘴邊,如今也找不到幾個,偶爾來的幾個人也都是前來拜祭的,是仇龍金過去的食客,可以相信他還活著的人,這個青非是這幾年裏麵的頭一個,說不定他還真是仇龍金的朋友。”


    李輕易喝著裝在葫蘆裏的熱酒,將自己右臂上的銀色長槍換了隻手扛著,雲微丹看到了不遠處朝他們走來的冥非,表情有些意外下還有些錯愕,對方鬢角處的赤紅色,顯得很是紮眼。


    “沒錯,仇龍金沒有親人,他的仇人隻相信仇龍金的死,隻有他的朋友,願意相信他還活著,我覺得也許咱們可以替他引薦一下。”


    李輕易也同樣看到了朝他走來的冥非,不過他注意到的是冥非臉色的蒼白,看起來像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才會表現出來的樣子。


    “丹兒,你剛剛不是還不信任他嗎,怎麽現在…”


    “我隻是說,不能隨便招惹他,沒說他對於仇龍金來說是什麽,而且那個老家夥,他不是也沒幾年可活了嗎?”


    “還需要再看看,如果草草了事,怕是要引來殺身之禍。”


    李輕易朝著冥非揮了揮手,表情淡定下全都是這些年的經驗之談,過去來找仇龍金的仇人,也自稱是仇龍金的朋友,可惜被自己識破了,而冥非在李輕易看來暫時和那些前來尋仇的仇家,是一路貨色。


    ……


    “青公子,我們今日還要守城呢,恐怕不能陪你去鐵匠鋪,不過昨夜回去的時候,我已經和商允大哥說好了,今天由他帶您過去。”


    李輕易見到冥非前來,立刻笑臉相迎,從不遠處的兵營裏麵走出來的商允,身穿一件棕色棉衣,聽到李輕易的話後,立刻露出身影。


    “哈哈哈…青公子別見怪,城內的事情,我商允很熟,不怕青公子笑話,今日你想去哪,我商允,全都包了。”


    其實昨晚回去後,先悲蒼幾個人已經商量過了,李輕易太年輕,時間長了恐怕會露出破綻,隻能讓資曆最老的商允帶著冥非去,才能在其中得知到最多的情報。


    “無妨,還請商允大哥引路才是。”


    冥非強壓著身上的苦痛行禮說道,兩人閑聊了幾句便急匆匆地離開,留下觀察兩人的李輕易和雲微丹,李輕易察覺到冥非路都走不穩,而雲微丹注意到冥非鬢角處的赤色,不像是朱砂染製成的。


    [受了很重的內傷,來這裏很著急,路上沒停下,如果是仇人的話,根本不在乎這點時間才是。]


    [我記得冥非大將軍是一頭赤發,如果金家人沒有說謊,殺他金家的就是冥非,加上,仇老家夥所說的老朋友中有他一個,而且金家鬧出傳言,也是冥非所為,城主過去也是冥非的手下,如此一來,一切,就都說的通了。]


    雲微丹並不著急,因為他吸取了李輕易的建議,打算再觀望一下,畢竟在他知道的消息裏麵,冥非是失去記憶的,也就是說他不會像之前那樣危險,而且城中也有一戶被冥非弄得家破人亡,那一戶要是知道這消息,後果不敢想象!


    ……


    寒日雪城


    城北


    冥非與商允並未著急趕路,反而是沿路之中說說笑笑,在談笑中,商允也得知了眼前的男子隻是個初出茅廬的二十歲小子,不過武功得到高人指點,在同齡人中是有些突飛猛進罷了。


    “青公子,你如此少年英傑,為何非要在江湖上鬼混,來我天武國,最起碼也是個落腳的地方吧。”


    商允隻是得知到冥非的一麵說辭,對方給自己的印象太深,早在自己年輕的時候,就曾遇到過一位替天武國出戰的白袍先鋒,接連在兩陣前擊退數十人,而後依舊麵不變色,氣不喘,隻怪自己當時在天武國軍中隻是個小卒子,並沒有資格上前觀看那名白袍先鋒,不過自己敢斷定,眼前的黑發男子與那位白袍先鋒,有著八分像。


    “江湖雖大,但處處是恩恩怨怨,朝廷雖小,卻皆是利欲熏心,對江湖人而言朝廷的確是個好去處,但卻不算是上好的去處。”


    “青公子,年紀輕輕卻如此穩重,老夫當年若是能有你兩成的性子,現在也不會隻是個城門看守。”


    “商老先生,您以前,莫非是做錯過什麽事?”


    商允想起往昔,忍不住從口中歎了聲氣,其實自己那點事情,別人不惦記,可商允總是拿出來說,好像對於自己的過往,商允無法容忍自己將它忘記,那沙場上的生死離別,在幾十年後,依舊環繞在自己的腦海中。


    “嗬嗬…其實也不怕青公子笑話,老夫我以前是天武國攻占塵羽國時,負責大軍的左側副翼中鎮南營,糧草押送的第三先鋒官,官位不比曹城主現在低多少,那個時候,城中大夥都以為寒日雪城出來的孩子,能有幾番大作為呢。”


    冥非聽到後,眉頭往上挑起,自己有點記憶。


    [大軍左側副翼的鎮南營…當時,糧草押送的這一方麵,一般都是由十音負責的,記得我當時在主軍營中督戰,然而後方卻有一路的糧草被塵羽國阻斷,當時負責押送糧草的七名先鋒官和三十名將士,因為丟失糧草,讓左側副翼的大軍,足足遲了三天才勉強與主軍在沙場上麵會和,就是因為這點失誤,塵羽國從天武國大軍中撕破了個口子,不少塵羽國的將士逃了出去,天武國才沒有全殲塵羽國的主要兵力。]


    “當時,你們與冥非製定的路線背道而馳,選擇走羊腸小路,是遇到了什麽事情才會這樣吧。”


    已經都是過去的事情,冥非現在可以坦然接受那場不完美的“失敗”,因為當時自己有很多軍中要事,所以不知道那負責押送的人,後來是什麽好下場,不過依照十音那脾氣,恐怕商允這夥人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是啊,這不算什麽秘密,我們的確沒有按照大將軍給我們的路線,選擇走大道,而是去走羊腸小路,因為我熟知那裏的地形,也知道那條小路可以比原定計策少走半天的路程,若是日夜兼程的話,更是能縮短整整一天的時間,我當時立功心切,想要在大將軍和元帥麵前立得名望,可是卻沒想到,中了塵羽國預先設好的埋伏。”


    商允的表情逐漸暗淡下來,他的步伐也越來越慢,身邊傳來兵刃碰撞的聲音,地上都是天武國將士們的屍體,就這樣,自己眼睜睜看著糧草被劫走。


    “你還沒說完吧,繼續說吧。”


    冥非簡單的話瞬間打醒了回憶過去的商允,對方一臉驚愕地看向身邊的黑發男子,隻見對方用著了若指掌的語氣對商允說道。


    “你剛剛說的事情,不是還沒有結束嗎,負責押運的糧草被塵羽國預先設好的伏兵攔下,可我沒記錯的話,當時你們三十七個人,可到最後卻死了三十一個,除了你之外,應該還有六個人獲救,塵羽國人都是以武為尊,他們不懂得手下留情,更不會留人性命,可是你們卻能逃回軍中報消息,更關鍵的是,塵羽國人的武功向來以奪人性命,廢人武功為前提,可你身上卻沒有老傷,為什麽?”


    冥非記得十音給自己的信裏,曾經提到過某件事,負責押送糧草的先鋒官,被塵羽國設伏,逃回來六個人中五人負重傷,唯有一人,全身無重傷,十音懷疑此人有投敵叛國之嫌,要斬了此人,可是後來,卻被自己用軍令製止,當時正是交戰的緊要關頭,尚未估量出來勝算之前,先斬自己人,動搖軍心,這是兵家的大忌!


    “嗬嗬…我可真是個傻老頭子,現如今還在計較這些…老夫,我不管你是相信世人口中的商允,還是商允口中的商允,二者皆為真,二者也皆為虛,真相如何,任君選擇。”


    商允自嘲地笑了幾聲,對方想不到真正願意去知道真相的人,居然是個毛頭小兒,這些年,那些人背地裏說什麽自己都明白,倘若不是自己將糧草弄丟,天武國的大軍足夠全殲塵羽國的主力大軍,而今後,很有可能天下間就沒有塵羽國這個名字了。


    “那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你們三十七個人,選擇調整路線,走塵羽國設伏的小路呢?”


    “還記得,天武和塵羽,兩軍對壘之處是哪裏嗎?”


    “九峰焰城。”


    商允心裏讚許冥非,對方雖然隻是個晚輩,但對天武國曆史上發生的事情,近乎於了若指掌,就仿佛是他當時就隨著天武國出軍一般真實。


    “沒錯,九峰焰城,以前並不叫九峰焰城,而是叫九峰城…九峰焰城中九座大山環繞,每座大山皆可攻守兼備,環環相顧,易守難攻,是藏軍守軍的絕佳地方,聽說經曆過那一戰之後,九峰焰城的土地被鮮血染成紅色,河水被血液浸透成紅色,樹葉草根皆是紅色,這些至今都未能改變一分一毫,遠遠看上去就好像燃起了滔天大火一般可怕,所以才改名叫九峰焰城,那你知道他們的城主是誰嗎?”


    [通過那一戰之後,身上染盡無數敵軍的將領鮮血的冥非,宛如妖魔降世,被世人稱作“血魔”。]


    商允想到這裏,仍舊有些後怕,哪怕身為同一陣營的商允都懼怕身為同伴的冥非,更何況那些敵軍,更是被嚇到退避三舍,不敢與他為敵。


    冥非他怎麽可能不知道,想當初自己為了與塵羽國交戰,還特地拜訪過那位城主,隻可惜,九峰焰城的這位城主信奉武力,塵羽國更得他的垂青,所以在九峰焰城的那場戰鬥中,天武攻,塵羽守,幸好塵羽國沒有玄塵國的李微那樣的人才,可以把兵法運用出神,以守為攻,攻無不克,這才讓冥非省了不少力氣,而且身為中立的玄塵國,自然沒有選擇幫助任何一方,這才是最重要的,因為其他五國都不知道,交戰雙方的底牌究竟有多少,隨意幫一方,賭錯一步,便會葬送所有後路,受傷猛獸獲得生機後,來的報複比任何事物都要嚴重。


    雖說冥非的排兵布陣善於攻,可塵羽國皇帝依托絕妙的地形優勢,在整整兩日之內,讓冥非損兵兩萬,戰馬七千匹,火炮有上百頭,九峰焰城的城主也因此和當時的塵羽國皇帝,結拜成兄弟,隻是很可惜到最後,贏家還是冥非,這對落難兄弟,隻能因為糧草未到,從被左側副翼中被撕破的口子裏逃出生天。


    “九峰焰城的城主乃是當今塵羽國的士族之一,是在地位上麵僅次於當年徐家的第二士族,炎家,其家主炎震雄也是憑借當時護駕有功的份上,被塵羽國皇帝任命為塵羽國的丞相。”


    “我當時,就是被炎震雄所攔住,他的武功與十音元帥不相上下,我們怕不是對手,便想帶著糧草轉移,可他們的人實在太多,我們的人被他們殺了三十一個,最後的六個人,算是被逼上絕路,才走的羊腸小路,想不到塵羽國早在那裏設下伏兵,我們前有狼,後有虎,隻能跪地投降,可沒想到炎震雄沒殺我們,反而是將我們放了回來,從頭到腳,我隻是受了點輕傷。”


    “他想靠你們離間十音和我…冥非,隻可惜當時,你們地位太低,沒辦法影響到大局,不過到最後,沒抓到他們,也算得上炎震雄突發奇想的一招吧。”


    冥非臉色冒起冷汗,還好自己及時改口,不然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不過看商允那表情,應該平日裏沒少受別人的冷眼,其實細想下來,這件事情是冥非考慮不周到,自己將炎震雄想的太簡單了,在那種八麵包夾的情況下,他還可以挺而走險,選擇用這種近乎於走鋼絲的想法,來為塵羽國謀取半條活路,很明顯,這場豪賭,他用最小的本錢,贏了最大的籌碼。


    倘若他遇到的是隨機押糧草送的先鋒官,十音,葉意龍,青海懦,韓道忠,天甘遠,他們五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別說今後炎家存不存在,塵羽國怕是也要在天下間被除名。


    冥非為了保證糧草安全,每隔三十裏,便會派遣名將鎮守,用以確保糧草可以準確移送,據說後來十音匆忙趕來之時,因為他負責押送糧草的隊伍離商允的隊伍,隻是相距三十裏,可到最後還是沒趕上,差之毫厘,謬以千裏,該說天無絕人之路,塵羽國真是命不該絕啊。


    “唉~”


    商允哀歎一聲,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頗為自信,但就是因為那次開始,變得畏首畏尾,凡事不敢爭先,遇到更是要忍讓三分。


    “這並非你的錯,是冥非考慮不周到造成的。”


    冥非並沒有故意將鍋往自己身上攬,因為這口鍋本該就是自己的,都怪自己當時沒有太把炎震雄當回事,才連累了商允和幾個兄弟,自己有錯,若不是有要事在身,自己必當現在就暴露身份,當街跪地給商允賠罪。


    “是老夫的錯,如果當時我們選擇和炎震雄拚命到底,而不是自作主張選擇走小路,拚死撐到十音元帥來的話,說不定就可以活捉塵羽國皇帝。”


    “你既然能想到這點,炎震雄又如何想不到,還記得你們護衛的糧草後麵,跟著的是什麽嗎?”


    商允年邁的身軀瞬間打了個哆嗦,自己用精明的眼神看著身邊的黑發男子,不假思索地說道。


    “你當時在場?”


    然而冥非卻搖了搖頭,自己擺出事不關己的態度。


    “我當時在場,今年要多大年歲了,我是翻閱了各路卷宗,記得其中一卷史書中提到過,沿途遇到逃難的百姓,天武國擔心他們其中摻雜著塵羽國的暗探,所以並沒有放走他們,你們若是還在原地拚死到底的話,那在這條受苦受難的路上,又會增加幾百人呢。”


    “原來是這樣…元帥原來是因為這樣,才留了我們幾個人的小命,菩薩保佑…真的是菩薩保佑!”


    商允長舒了一口氣,像是把幾十年的重擔剛放下了一般輕鬆,自己更是之後忍不住老淚縱橫,站在大街之上,吸引來了不少行人的圍觀。


    “別菩薩保佑了,是你們保住了你們自己。”


    冥非覺得眼前這麽多人,自己的身份萬一曝光可就麻煩了,索性冥非便拉著商允逃離人群,其實根本沒有任何的百姓,這隻不過是冥非能讓商允好受點,而說出來的謊話罷了。


    [當時的確,有很多百姓從九峰焰城裏逃出來,但他們都死在了韓道忠造出來的火炮之下,能逃到糧草路上的百姓更是沒有幾個,僅存的一兩個,天武國對他們下了格殺勿論的軍令,因為誰也不知道這些逃出來的百姓,究竟是敵是友,現在看來,若是我當時將兵力收得再緊湊一些,說不定商允他們就…可是那樣,別說包圍塵羽國的主力,有可能會被對方反撲一口。]


    ……


    冥非和商允兩個人來到了一處早已荒廢的鐵匠鋪,這裏雜草叢生,屋頂上厚實的積雪,積壓得屋頂搖搖欲墜,火爐子裏麵隱隱約約能看到幾塊沒有成型的廢鐵,這裏就是這家鐵匠鋪,破爛不堪,可是他的主人卻享有天武國第一鑄劍師的稱號,如今看來更像是負累。


    “這裏已經好幾年沒人光顧了。”


    商允站在冥非身後,他看著冥非用手將火爐中的兩塊凍得冰涼的兩塊廢鐵,拿在手中,細細揉搓,直到上麵的泥土鐵鏽去掉一腳,那兩塊廢鐵才真正顯露出冰山一角的樣子。


    這兩塊鐵遍體漆黑,掂上去的重量也很輕,不管從外觀還是手感上看,這的確是塊廢鐵,可當自己用這塊廢鐵駕馭起內力,將火爐一腳砍斷的時候,站在冥非身邊的商允則是震驚無比,因為他知道,仇龍金當初和他說過,有人能認得出這兩塊廢鐵,就是識貨人,不管是誰都是他仇龍金的朋友,要是有事,盡可以找他。


    [是他的手法…仇龍金你的手藝和你年輕的時候相比之下,幾乎找不出什麽太大的差別,身為天武國鑄劍師中的首位,你不愛名利,卻願意相信我這個大惡人,可是我連保你一命的意識都沒有,藍家是,你也是,我因為朝政的事情,已經和你們疏遠到了什麽地步了…]


    “青公子,你別難過,說不定還會有轉機。”


    商允側麵給了冥非一點提示,提示冥非,仇龍金現在可能還沒有死,可鬼知道,冥非根本沒有聽懂他說話的意思,思緒還留在過去的感傷中。


    “商老,謝謝你。”


    冥非將裝有“金裘”碎片的包袱放在地上,隨後自己趴在地上,因為寒日雪城四季皆冬,地麵如同結實的鋼鐵一般,冥非就用雙手將堅硬如鐵的土地挖出一個小坑,商允見到冥非雙手食指的指甲,因為挖坑導致十根手指,七根的指甲已經崩裂,從中流出不少鮮血。


    [仇龍金,我交你這個朋友這輩子都不會後悔,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明明在我權朝傾野的時候,對你的遭遇不聞不問,你肯定不會再想交我這種好友了吧。]


    冥非用顫抖的雙手拿起裝有“金裘”碎片的包袱,將包袱穩穩放入自己挖出來的小坑裏麵,然後蓋上了冰冷的凍土,最後冥非將雙手合十,閉上雙目。


    [“金裘”,是你贈給青海懦的,可是青海懦又贈給了我,我卻把它毀了…我不配當它的主人,既然你已經身死魂消,這“金裘”便回到他的鍛造者手中,也算是回到了它初生的故土吧。]


    “砰,砰,砰。”


    冥非跪在地上給“金裘”和仇龍金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自己站起身來,過分的哀痛讓冥非感到眩暈,幸好商允及時扶住自己,沒有讓自己隨意地倒在地上。


    “你和仇龍金,真的是朋友?”


    聽到這句話,冥非苦澀地笑了笑,自己將頭望向天空,不讓自己悲傷的眼淚流下來,冥非為了給商允解釋清楚,隻能用更咽的口吻說道。


    “我的確,不配當他的友人,他和藍家出事之日,正是我得意之時,可當時我太沉浸在權謀之中,對他,對藍家,我除了愧疚之外,別無其他。”


    商允明白眼前的黑發男子,乃是真情流露,並無半分虛假,可是倘若現在就把仇龍金還活著的事情告知於他,恐怕會引起更加混亂的局麵,仇龍金也沒有幾年好活,就算告訴冥非又能怎樣。


    “別為過去太感傷,畢竟人還需要將來,你如此年輕,成就便如此之大,日後必當前途無量,何必為此而鬱鬱不振。”


    “前途無量…嗬嗬…前途無量啊…可是我的路都已經走光,哪裏來的前途無量…”


    商允聽不懂冥非的話,正當他想問的時候,周圍的忽然起了不少動靜,聽聲音像是十幾個人的腳步聲。


    ……


    “踏,踏,踏!”


    商允立刻拔出長刀,麵前已經站出來十八個人的黑影,這十八個人身穿夜行衣,黑布蒙麵,手中的嫩綠色的長劍上刻著金色的龍紋,這兵刃的模樣讓冥非立刻從悲傷的感情中扯了出來。


    “你們什麽人,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膽敢在這裏撒野,你們,難道全都不想活了嗎!”


    冥非給出警告,可那些人全都沒有把冥非的話當回事,出劍便要取走商允的人頭,商允對此卻是處變不驚的態度,十八道黑影同時撲向商允,隻可惜…


    “砰!”


    冥非運起內力,將眾人逼退,不過,因為內傷太重的緣故,自己也猛地吐了口鮮血,商允見狀立刻朝天放出一把令箭。


    “嗖!”


    “不好,撤!”


    帶頭的黑衣人見到令箭疾馳上空,發現不對勁,立刻命令撤離,因為冥非內傷發作的緣故,在不清楚敵我實力的情況下,商允沒有追上去,而是選擇呆在原地,令箭放出,不足三刻,那在寒日雪城巡邏的官兵就會到場。


    “青非,你沒事吧?”


    商允見到冥非捂住胸口,痛苦難忍的模樣,才發現原來對方受了如此嚴重的內傷,難怪會不願意協助寒日雪城捉拿殺害金家家主的凶犯。


    “還死不掉,那些人…你們惹不起,既然選擇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你動手,就說明他們做足了準備,他們所攜帶的兵刃,在天武國隻有一處可尋,相信我,如果他們的目標是你,抓緊走,那些人背後的勢力,現在的你們惹不起的。”


    冥非麵帶冷汗,強撐著身體再次站起身來,自己警告商允切勿追查下去,而商允又何嚐不知,那些人是衝著自己來的,商允如今隻是一介守將,可自己知道當年不可告人的真相,那些人怕是想讓自己閉嘴吧。


    “青公子,老夫要逃到哪裏去呢,恐怕,不管是逃到天武國的任何地方,旗王的親兵都會找到我吧。”


    “你知道!”


    冥非對商允知曉那些人的身份,感到很是吃驚,不過自己又很快鎮定下來,的確看商允處變不驚的模樣,應該不止像今天這一次暗殺,不過,依照天旗子在朝中老臣中的名望來看,即便是告禦狀…身為皇帝的天壤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我為天武國效力五十多年,又怎麽不可能知道天旗子的親兵呢,青公子,可否聽老夫一言?”


    “…你請說。”


    冥非見到商允嚴肅的模樣,知道對方要說的事情定然不凡,天旗子在朝中的野心與日俱增,倘若商允知道些事情,也許是用來對付天旗子的手段。


    “這件事情,老夫連自己的兄弟們都不曾提起,但我今日見你對亡故的友人都能有如此態度,猜想你大概會是個仁義之士,就算是我商允看走眼,老夫也絕不後悔,如今老夫要將當年的真相,全部告知於你。”


    “什麽事情?”


    冥非心中猜想“當年真相”,莫非是和九峰焰城的事件有關聯,難道說,當年的那場戰爭之後,還會有什麽意外的事情發現?


    “當年,因我六人糧草被劫,原本,我們是應該按軍令處死的,但是,十音元帥他卻願意為我們而網開一麵,罰我們六人在豢靈城為奴七年,在那裏最開始的五年內,雖說生活艱難辛苦,但是,最起碼心安理得,直到,我們在一個夜裏得知到了一個驚天秘密。”


    “驚天秘密?”


    冥非的腦袋開始劇痛起來,仿佛不想讓自己再聽下去,可是冥非用力鎮壓劇痛,繼續聽對方說出當年的真相。


    “當年的天武國皇帝,現在的天武國先皇,天甘遠是被人毒害的,那個人他企圖夥同天旗子霸占天武國的江山,而毒害老皇帝的毒丹,正是出自天旗子的手中,天旗子害怕事情暴露,將所有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全部抹除幹淨,除了我們六個意外得知,在親兵來臨之際,幸好藏在鹽缸內躲過一劫。”


    “……”


    冥非聽到沉默了,自己的雙手握緊之後,又無力地垂下來,為了天武國的江山,天甘遠的僅剩的三個寶貝兒子,日夜勾心鬥角,在夢中都恨不得將對方逼到身首異處的境地,在所有人看來,這已經不算是家人,而是生死的仇敵,天旗子更是如此,為了皇位,不惜毒殺生父,這種畜牲…天壤居然還想讓他活下來。


    [我開始理解,為什麽當年我要放權給小皇帝,獨自鎮守邊疆的孤寞城,皇城中的權謀算計,已經把他們變成了“吃人肉”,“喝人血”,“滅人性”的怪物,在那種地方呆了那麽長時間,是不是我也會變成那樣的怪物…]


    “你知道如此秘密,依照天旗子的性子,為何會讓你存活至今,莫非你還有什麽保命的秘密?”


    冥非不是傻子,就算天壤如今是皇帝,掌控兵權,君臨天下,可朝中老臣大部分都站在身為長子的天旗子身邊,想要殺個人,還不是簡簡單單,除非有人護著,不然商允早在好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因為當年消息走漏的厲害,包括我在內,知道消息的六個人連夜逃難,最後藏到偌盡城內,可沒想到天旗子居然會把整個偌盡城的百姓屠殺幹淨,在我們離開後,得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四個兄弟都為了解脫而自刎身亡,僅剩的一個朋友,在幾年前也承受不住,在家中上吊自盡,”


    [不是青故之,不是韓道忠,而是天旗子…殿下啊殿下,你打的好大的算盤啊,明麵上是風光無限的天武國大皇子,背地裏卻是屠殺偌盡城中千人的惡人,與韓道忠的塵羽國合作,把罪名加到青故之身上,逼走青故之也在你的計策之內吧,那我也有理由相信,那青家反叛的密探名貼,也是假的!]


    “旗王應該還不知道,當年知道真相的你還活著,不然依照他的性格,你早就死了,如今他應該隻是懷疑,並不敢在明麵上對你下手,這還多虧了曹超,畢竟他的本事,深不可測啊。”


    冥非猜到應該是曹超保下了商允的性命,能和野心勃勃的旗王對著幹,應該不是什麽壞人,反而是冥非現在該去擔心一下,自己答應和旗王合作的事情,他要自己在八月十五那日,讓皇後鳳槃與他說上話,估計是想將眼線布進後宮深處,如此便可精確掌握天壤的每一步行動。


    “嗚…”


    見到商允點頭同意之後,冥非扶著額頭,黑發間萌生出幾根白發,自己古鏡般的雙眸也略顯疲憊,過分的舟車勞作,沒有時間休息,體力已經到達極限,加上不可治愈的內傷,再加上身上數不清的外傷,還要加上腦袋時不時引發的劇痛,冥非所擁有的“不壞仙體”如今卻如形同虛設般無力。


    “呼…呼…呼……呼……”


    冥非的呼吸越來越薄弱,他隻是聽著商允關切的話語,在自己腦海中產生的轟鳴聲中完全覆蓋下去,心髒跳動的聲音也逐漸變得微弱,全身如同被抽幹般無力支撐下去,隨後…


    “砰!”


    冥非一頭栽倒在地,身邊隻有商允還在呼喚冥非的名字,可是那個名字“青非”,隻不過是自己隨意胡謅出來的,隨著無神的雙眼合上,冥非所能承受的極限,已經到了。


    [大皇子夥同外賊,三皇子內擾朝政,外憂內患竟都是出自一家人,在外看似無敵的天武國,在內早已支離破敗,小皇帝一人要對付兩位哥哥,天壤在沒有天武神榜第五位韓城的情況下,獨自麵對擁有天武神榜第六位的韓道忠和天旗子,眾多士族老臣以及塵羽國,還有天武神榜第八位的天林承和真火邪教和江湖上的邪派怪派,北方還有戰力極強並且躍躍欲試的狼族,最後以及其他六國也不得不防,小皇帝天壤他一人行嗎…]


    冥非恍惚間發現,自己再次來到了天武國的皇宮,那金磚紅瓦之下的皇帝寢宮內,天甘遠瘦骨嶙峋的模樣令人窒息,他用最後餘力的手緊緊握住自己的手,眼中滿是不甘的淚水,對方不顧嘴裏流出的鮮血,含著眼淚對冥非說道。


    “冥非,我天甘遠對不起你,連累了你一生,害了你一輩子,我是個罪人,我活該入十八層地獄…我不配千古明君,我求求…你了,如果有日,我那些不孝的孩子們,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求…乞求你網開一麵,幫幫他們…幫幫天武國,天下的百姓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了,日後你…你心灰意冷也好…天武國對不起你…可天武國的百姓不該受牽連的…求求…我天甘遠求求你…救救天武國的百姓…救救他們…我求你…救…”


    至此,天甘遠死不瞑目,死前還緊緊攥住冥非的手腕,冥非當時並不知道天甘遠究竟何意,如今大概已經想到了,天甘遠當時必然是察覺到了什麽,可是他年事已高,又身受劇毒之擾,命不久矣之下,做不到任何事情,隻能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冥非的身上。


    思想回到現實


    冥非站在風雪之中,腦海中做出了決定。


    [也罷,我這條命是你給的,還給你,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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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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