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數周,路明非終於踏上了芝加哥的土地。


    過往的十多年人生恍然如夢,他從未想過自己居然也能有出國的一天。以前勤學苦練的英語,也隻不過是為了應付考試,那些無趣的試題誰會喜歡呢?


    芝加哥聯合車站的人流熙熙攘攘,他站在其中好似河水中的磐石,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火車票,抬頭,芝加哥火車站的穹頂宛如教堂。


    他左右帶著兩隻旅行箱,加起來幾乎和他自己的重量差不多,背後的背包鼓出一大塊,因為裏麵嬸嬸塞進了一隻壓力鍋,編織袋裏塞著一床十二孔棉被,枕頭和一隻箱子捆在一起,護照叼在嘴裏。


    天之驕子兼留學新人路明非攜帶全部出國裝備,獨自搭乘美聯航班機,跨越大洋,降落在芝加哥國際機場,按照諾瑪給的行程安排,他將在芝加哥聯合車站乘1000次快車前往卡塞爾學院。


    本來古德裏安教授的想法是親自送他前往學院,可惜事情來得突然,隻能讓路明非一個人出發了。


    “真想自己送你去啊,不過還得飛俄羅斯。”古德裏安教授在電話裏惋惜地說,“不過別擔心,諾瑪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諾瑪,卡塞爾學院的超級秘書,如果說世界還在二十一世紀的話,也許諾瑪應該是23世紀的科技了,因為按照校園百科所說,諾瑪的定位應該更類似於機器貓哆啦a夢什麽的。


    從護照到行程單,路明非所需要的一切在高逡離開後三周發給他,一應俱全,附送一份《卡塞爾學院入學傻瓜指南》,下麵還標注了“路明非版”。


    貼心的好像什麽夜晚車載頻道裏的溫馨大姐姐。


    直到他抵達芝加哥聯合車站之前,這份指南都非常好用。


    1000次快車?沒有聽說過。也許是什麽支線列車?不過你說的編號不太對,新版的列車時刻表裏包含車次的一切信息,再去查查吧——車票好像是真的,可是真的不知道有這班列車。”


    他已經問便了所有的能問的人了。


    “我靠啊!為什麽會有這種事情啊!”


    路明非在人群中抓狂。


    在來的路上,嫂嫂給了他整整五百美元,這本是一個能讓他使用很久的巨款,隻可惜他隨身攜帶了不少的盜版遊戲光盤,經過芝加哥海關時,那個胖墩墩的警察一麵清點路明非夾帶的幾十張盜版ps2光盤,一麵在收據上寫下令人心驚膽戰的數字,一麵讚美路明非的品位,“誒?《生化危機iv》!哈!你也喜歡《三國無雙》係列?謔!我也愛《勇者鬥惡龍》……”


    至此,他隻剩下了最後的20美元。


    “這還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巨大難題啊……”路明非唉聲歎氣。


    有床被子,也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公園什麽的……


    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國際友人的生育大計……


    路明非咬咬牙下定決心,就要往火車站門口走去,可這時候,一個人遠遠的喊了他的名字。


    “路明非?是你?”


    路明非自然不能忽視遠在芝加哥的熟悉中文,他眼神一亮,這地兒還能有熟人?


    他左顧右盼,終於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看見了一個頂級帥哥。


    路明非在貴族高中讀了三年,說不上是什麽閱曆豐富,但多少也算是見多識廣,卻從未見高逡師兄這樣的,英俊無比倒是其次,主要是那種好似秋後陽光一樣的氣質,一萬個帥哥也找不出一個,幹淨又燦爛,充滿魅力。


    “師兄!!”


    居然有如此緣分!


    看見高逡在另一側遙遙揮手,路明非站在原地熱淚盈眶。


    活下來了!


    ……


    “哈!”


    喝了一口冰鎮的可樂,坐在候車座椅上,路明非幾乎要癱倒了。


    見了鬼的芝加哥,天氣熱的可以殺人。


    “師兄也在等車?”路明非轉頭看向一旁正坐的高逡,還有,高逡旁邊的那個高且魁梧的年輕人。


    埋在絡腮胡裏的麵孔倒也算得上是英挺,燭火般閃亮的眼睛寫滿渴求,墨綠色的花格襯衣和拖遝的灑腳褲不知多久沒洗換了。


    在美國這地兒遇見這樣的乞丐不容易,其他乞丐都穿得比他像樣兒點。


    多少得是個七袋長老了。


    “你好你好。”這人露出個自認為完美的笑容,牙齒亮的好像在閃閃發光。


    “我也等車。”


    高逡點點頭,他又不是什麽超級富二代,沒錢包直升機回去,隻能和路明非一起等特快列車。


    順便和路明非介紹一下他身邊這位鼎鼎大名的超級留級生。


    “芬格爾·馮·弗林斯,德國人,八年級。”


    “八年級?!”


    路明非被鎮住了。


    路明非被可樂嗆著了。


    “哦,其實是四年級,隻不過我留級了。”芬格爾嘿嘿一笑,大大咧咧的說。


    “那怎麽是八年級?”


    “連著留了四年啊……”


    路明非對於自己的未來很揪心,決定暫時不討論留級這種驚悚的事,“你以前坐過那趟車?”


    “坐了八年咯,每個學期開學的時候都坐,否則就隻有直升飛機過去。校園在山裏,隻有這趟火車去那裏,沒人知道時刻表,反正芝加哥火車站是沒人知道,最後一個知道那趟列車運行時刻表的列車員前年死了,他說那趟車從二戰前就開始運營了。”芬格爾說,“不過別擔心,總會來車的,階級低的人就得等車。”


    “階級?”路明非問,“學校裏還分階級?什麽東西?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


    “一種類似貴族身份的東西,階級高的學生會有一些特權,學院的資源會優先向他提供,比如優先派車。”


    “你讀了八年階級還不夠高?”


    “實不相瞞,我正掙紮在退學和補學分的困境中!”芬格爾攤攤手。


    “這個卡塞爾學院畢業很好找工作麽?你把四年級讀了四年都不舍得退學?”


    “不,他們分配工作!”芬格爾歎了口氣,“從高大上的高級基金會經理到普通白領都有。”


    “那你呢?讀了八年豈不是直接掌管半個歐洲了?”


    “我大概會被分去掃廁所吧……”


    芬格爾的臉上越發憂鬱。


    “師兄呢?師兄是什麽階級?”


    路明非又轉頭去看麵無表情的高逡。


    “……唔,看你的長相,我是騾子,你是農奴,那你師兄大概算是遙遠東方的外交親王一類的……”


    “我現在退學應該還來得及吧……”


    路明非麵部抽搐。


    “別嚇路明非了芬格爾。”


    高逡合上書,起身拖動路明非的行李。


    “整天搞這些虛頭鬼臉的,師弟比我們可強多了。”


    “走吧,我看了調度表,學院那邊可能出問題了,我帶你們去開房住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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