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為什麽要來找我啊?”


    大道上,路明非坐在高逡的旁邊,小聲的問道。


    “為什麽?賭約輸了,你馬上要變成我的師弟了,哪有為什麽?”


    高逡伸了個懶腰,晚風吹過他的臉頰,難得的一點不爽也隨風飛走了,真爽。


    “我的意思是,我已經蠻丟人了,你一出來給我撐腰,大家都覺得你好像神經病一樣,雖然你講的很有道理,揚眉吐氣,但感覺丟了師兄的人。”


    “怎麽就丟人了?”高逡掏出一副墨鏡戴上,又丟了一副給路明非。“丟人的是我來晚了,本來我可以阻止你上去的,他們根本就沒安好心。”


    “我知道沒安好心……隻是這樣的話感覺師兄好像變成了我小弟一樣……”


    “小弟就小弟咯,今天我當你小弟,明天你就當我小弟,這樣就互不虧欠咯,哈哈。”


    他用開玩笑的語氣。


    “嗯!以後師兄就是我大哥!”


    路明非卻出奇的認真。


    “胡說八道呢我這是……”高逡抓抓後腦勺,他其實也就是隨便說了一句。“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哪能讓你當我小弟呢?我們兩不用搞這些。”


    “師兄你那時候和我說輸了有個要求,現在能說什麽了嗎?”


    “嗯……”高逡看著星空,伸出手去,星星似乎近在咫尺,“放假的時候,陪我去日本玩玩。”


    “啊就這?”


    “因為師兄我哦,沒什麽朋友的。”高逡抬頭看天,有些沉默。“我從小到大都這樣,每經曆過一點什麽,朋友就莫名其妙的失去聯係了,也許都有自己的事情吧,反正大家都很忙,到後來,我就一個人生活了。”


    “可是師兄……我也沒錢啊。”


    “那能讓你出錢呢?陪我出去玩,自然是我付錢。”


    路明非有點傻眼了。


    這種好事輪得到他?


    “行了,不說這些了,還有一段時間呢——你要真想報答我?”


    “嗯!”


    “那就入學咯,入了學,就是我的師弟,報答就算結束了。”高逡說。“到時候,我不僅在學校裏罩著你,還能請你吃烤豬肘子,配酸菜。”


    “配酸菜?那是什麽奇怪的味道?不過話說,我真的還有機會麽?”


    “這個世界不公平,明非。你是個例外,你還可以選一次,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對於天才,我們總是多給一次最後一次。”高逡拍拍路明非的肩膀。


    路明非歎了口氣。


    “都這樣了我還能不答應嗎我?如果不答應怎麽辦呢?我也沒複習好,參加高考也考不上好學校。我今天在所有同學麵前丟這麽大的人,要不是有師兄幫我都找不回場子——他們會怎麽想我呢?”


    他有點難過。


    身邊是一個又有義氣又帥的掉渣的師兄,那份36000美元的獎學金和遙遠的卡塞爾學院,都像是幻影般虛無,不知為何忽然就來到他身邊了,也不知什麽時候忽然就會消失。他感覺自己像是男版《灰姑娘》的主角,巫婆給了他一個美女朋友和一輛法拉利跑車,但是午夜十二點就會失效,就會被打回原形。


    他路明非到底是什麽東西?有什麽價值?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喂,想好沒有?快決定。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高逡看了一眼路明非。


    “我……”路明非說,“想好了,我接受。”


    “早答應不就好了嗎!看我為你做了多大的犧牲!”高逡取出手機遞給路明非。“行了,現在給古德裏安教授打個電話吧,你得親口跟他說,選擇才會生效。”


    “生效?”


    “你和普通人不同,大多數人一輩子就是一條直線,而你的人生裏,有個隱藏的分岔路口。打完這個電話,那個路口就被激活,”高逡比了一個手勢,說,“我們總是說,永遠有另一個選擇,就看你想不想要。”


    “隱藏的……分叉路?”路明非打開手機,撥通了古德裏安教授的號碼。


    “明非?我現在在bj,你想好了麽?”古德裏安教授的聲音比路明非還要緊張,似乎路明非是個絕代風華的美女,正考慮要下嫁他。


    路明非舔了舔嘴唇。


    “想好了,我同意在文件上簽字。”


    “確認麽?”古德裏安教授欣喜。


    “確認。”


    路明非覺得自己這句話好比婚禮女孩說“ido”,這兩個字將影響,不,改變他的一生。


    “驗證通過,選項開啟。路明非,出生日期1992年02月14日,性別男,編號a.d.0013,階級‘s’,列入卡塞爾學院名單。數據庫訪問權限開啟,賬戶開啟,選課表生成。我是諾瑪,卡塞爾學院秘書,很高興為您服務,您的機票、護照和簽證將在三周之內送達。歡迎,路明非。”


    一個沉穩的女音電話中響起。


    古德裏安教授的聲音再次傳來,“明非,聲紋簽字完成,剩下的事諾瑪都會解決好,你等著郵件就行。你和高逡在一起麽?我立刻就派交通工具去接你們,還有幾個紙麵的簽字需要你落筆。”


    電話掛斷了。


    路明非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還有點懵。


    “諾瑪是學院的中央電腦,是個擬人電腦,什麽事情交給她就好了,她絕對一流!”高逡看了看路口,找了個地方坐下。“走了這麽久,坐會吧,過一會你就要飛走咯。”


    “哦,好啊。”路明非也找了個地方坐下,呆呆的說。


    “那師兄呢?你要去做什麽?”


    一下子反應過來,路明非一下回頭看向高逡。


    “我,我待會回酒店吧,這也沒多遠,待會給葉勝打個電話就好了”


    “我們不在酒店簽字嗎?”路明非撓撓頭。


    “古德裏安教授著急而已,這種事情就像結婚證一樣,總是有些人著急有些人不著急。”高逡抬頭看著星空。“你看你就漫不經心的。”


    “我隻是覺得,沒必要而已。”路明非也抬起頭。


    難得的夜晚,天上的光汙染似乎一下子消失了,星空重新出現在他們的眼中,高逡用手指了一下,教路明非如何在野外通過星空來辨別方向。


    而在另一邊,路明非並不知道什麽事情正在全世界範圍內發生,剛才的電話隻不過是開始,大量的數據包從那台名叫“諾瑪”的超級計算機中湧出,正去向世界的不同角落,“路明非”這三個字出現在很多人的屏幕上,並被牢牢記住,數據鎖解除,地球上數千個秘密網關對“路明非”開放。


    卡塞爾學院對於新學生張開了懷抱。


    片刻,巨大的聲音在黑暗的夜空中穿行,路明非順著聲音出現的地方轉過身,他看見了低空飛行著逼近的巨大黑影。


    “臥槽……”他喃喃地說。


    “看起來教授很重視你咯。”高逡也仰起頭,“直升飛機都派過來了,我當年入學還是自己去簽的字呢。”


    酸了。


    公元2009年5月15日,星期五,黑色的直升機如巨鳥那樣掠過南方小城的天空,在少年路明非的頭頂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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