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清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張開眼睛便問:“太子爺呢?”


    丫鬟采菱道:“太子爺一大早就去上朝了。”一個月前,她遵照約定把墨菊和墨香風風光光全都嫁出去了。十日前,又把墨畫也給嫁出去了。


    這段日子墨畫兢兢業業伺候她,沒起什麽二心,陸清嵐是恩怨分明的人,給她物色了一個十分出色的丈夫,光陪嫁就給了她一千兩銀子,墨菊和墨香就更不用說了,陪嫁比墨畫還高不少。


    陸清嵐對她們說,如果她們不願意再做奴才,她可以把身契還給她們,也不要她們的贖身銀子,她們願意做生意也好,旁的什麽路子也罷,她都會大開方便之門。


    但墨菊和墨香都舍不得離開陸清嵐,主仆三人說好了,等兩個丫鬟安頓好了,生了孩子還到陸清嵐身邊伺候,給她做管房嬤嬤。


    三個大丫鬟放出去之後,陸清嵐提拔了采菱、采荷兩個丫鬟頂上來。這兩個丫鬟能在眾多丫鬟中間脫穎而出,都是極能幹的,對陸清嵐也是忠心耿耿。


    采菱察言觀色道:“太子殿下卯正就起了,簡單吃了早膳就去上朝去了,走的時候,瞧著興高采烈,像是蠻高興的樣子。”


    陸清嵐聽說他心情不錯,知道目的達成,心裏一塊大石落了地,她揉著自己發酸的腰,“那就好。本宮要再睡一會兒。”


    轉眼間就到了臘月初八,陸清嵐吩咐冉寧煮了臘八粥,分別送去了長興侯府、宜王府等幾個關係親密的人府中。


    京裏今年發生了這麽多事兒,長興侯府因為重孝在身,得以超脫在外,冷眼旁觀,倒是免去了陸瀚夾在中間的尷尬。


    陸清嵐其實很想回娘家一趟,可蕭少玨要在宮內組織祭祖,她身為太子妃,身份最為尊貴的外命婦,當然也得參加。


    從宮裏回來,已經快到晚上,陸清嵐帶著繁雜的首飾,墜得脖子都快斷了。她和蕭少玨說道:“宮裏的慶典和規矩太多了,想著就讓人覺得受不了。”


    除了臘八節,臘月二十三,除夕都要祭祖,大年初一皇上太子要大宴群臣,行程排得滿滿的。


    蕭少玨笑著安慰她:“好在再過幾日衙門裏就要封印了,我也可以騰出一點兒時間來陪陪你們娘倆。”


    陸清嵐點了點頭,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喜悅之情。想了想,她說起了正事:“最近各府都提前派人送了節禮來,一些特產土儀我都留下來了,有一些送銀票的,甚至莊田的,我都原封不動地給退回去了。你覺得可妥當?”


    蕭少玨笑著點了點頭:“再好也沒有了。咱們不缺這點銀子,這錢斷然不能收,要是傳到了父皇的耳朵裏,他還不知要怎麽猜忌我呢!”他在陸清嵐的麵前,倒是從來也不隱瞞對嘉和帝的不滿。


    陸清嵐道:“那便好,以後再有人來送節禮我也知道該怎麽辦了。還有給這些人的回禮,你要不要把一把關?”


    “還把什麽關?”蕭少玨愛憐地摩挲著她的手:“你做事,我放心。”


    自打兩人成親,陸清嵐打理後宅,妥妥帖帖,沒讓他操過一點兒心思,蕭少玨極為滿意。


    兩人又說了幾句,衛彬急匆匆地進來了,“太子爺,出事兒了。”


    見他臉色不好,蕭少玨心裏一緊:“你慢慢說,出什麽事兒了?”


    “是蕭少璟,他,有些不好了。”


    “什麽?”蕭少玨一下站了起來。幾日前,大皇子蕭少瑜剛把二皇子府的鑰匙轉交給蕭少玨。


    自打二皇子起事失敗,被嘉和帝圈禁在家,連同他的老婆孩子都是被圈禁在原來的魯王府裏。王府四門上了鎖,平日裏隻許采買人員進出,走的還是正門旁邊的小門,昔日的魯王府和監獄也差不了多少了。


    之前負責看守蕭少璟的人是蕭少瑜,蕭少玨成功上位之後,蕭少瑜一直拖著沒把這樁差事交給蕭少玨,他事務繁多,一時也沒在意。


    沒料到這才剛剛接了鑰匙,就鬧出了這種事。


    蕭少玨道:“老二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了嗎?這麽鬧到這種地步?”


    衛彬道:“奴才也不盡知,隻知道他全身長滿了膿瘡,十分淒慘。”


    若鑰匙還在老大手裏,老二死了才好,他才懶得去管。可是如今……難怪蕭少瑜挑了這麽個時候把鑰匙給了他。他這是想陰他一把,若是蕭少璟在這麽個時候死了,蕭少玨無疑要承擔監管不力的責任。


    落到嘉和帝的耳朵裏,他會怎麽想。他還活著的時候,太子就不把自己的兄弟的死活放在眼裏,若他死了,蕭少玨豈不是要把皇子們趕盡殺絕?這樣心腸狠毒,沒有絲毫仁愛之心的人,有什麽資格當太子?


    蕭少玨念頭一轉就想明白了蕭少瑜的詭計,心中不由冷笑,都這個時候了,老大還跟我玩兒這些陰的,這段時間老大在他的麵前俯首帖耳,看來都是假的,他無時無刻不在等著上去咬他一口,把他從太子之位上揪下來,自己取而代之。


    這時陸清嵐也開口了,“不能讓蕭少璟就這麽死了。”顯然她也想明白了此中的關竅。


    “正是如此。衛彬,你即刻拿著本宮的令牌,進宮把太醫院的太醫全給我叫到蕭少璟的府邸去。”他一邊吩咐一邊起身,對陸清嵐道:“我去瞧瞧蕭少璟去。”


    陸清嵐看了他一眼,“帶我一道去吧。”


    “都這麽晚了,你又累了一天了。”他摸了摸她的手,“你別擔心,我不會意氣用事的。”


    陸清嵐不由笑起來:“我才不擔心你呢,我是真想去瞧瞧她們。”


    蕭少玨一聽就明白了,所謂的她們,自然是廉氏等人。“也罷,反正你待在家裏也沒什麽事,咱們便一起去吧。”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便乘車去了蕭少璟的府邸。


    蕭少玨此刻何等身份,自然不會走側門,看守府邸的衛兵們打開了正門,放小兩口的馬車進了府。


    昔年蕭少璟未倒台的時候,陸清嵐來過這裏,見識過此地的繁華。可是現在他們一家子都成了階下囚,偌大的府邸也沒人打掃,早已處處荒涼破敗,院子裏的蒿草長得一人多高。


    陸清嵐一路行來,不由感歎:“可惜了這麽好的一座宅子。”


    “誰說不是呢?”此情此景,蕭少玨也頗有感觸,當年的那場變故,若輸的人是他,那麽他和妻兒就將經曆這樣悲慘的命運,甚至有可能比蕭少璟還慘。


    陪同蕭少玨夫婦進來的是一個大理寺派來的七品小官,姓張。來至一處偏院,他介紹說:“為了方便管理,蕭少璟一家子都被關在這個偏院裏。”因為蕭少璟已被逐出皇族,因此雖然一個七品小官,也可直呼其名。


    陸清嵐有些奇怪地問道:“這麽小一處院子,能住幾個人?難道沒有伺候他們的下人嗎?”


    蕭少玨笑道:“都是戴罪之身,哪裏還有人伺候?打開門,本宮進去瞧瞧!”


    那張姓小官有些遲疑:“太子殿下金尊玉貴,就不要進去了吧?”


    蕭少玨眉毛一挑,臉色一沉:“怎麽?難道裏頭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沒,沒有!就是裏邊有一點點髒!”


    “那就把門開開,本宮這麽多年走南闖北,牛棚都住過,什麽地方去不得!”


    那小官苦著臉,到底不敢違背蕭少玨的命令,慢吞吞地拿來鑰匙開了門。門一開,雖是大冬天的,卻有一股酸臭的氣味撲麵而來,令人作嘔。陸清嵐抬眼一看,隻見院子裏處處都是便溺,簡直比豬圈還要髒亂惡心。


    沒想到會是這麽一種場麵,陸清嵐不由退了一步。


    蕭少玨也皺了皺眉,這麽惡心的地方,他也實在邁不動步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蕭少玨沒來由地有些憤怒。


    那小官道:“按照上諭的要求,犯人不許隨處走動,咱們就把這間偏院的門給鎖上了。”蕭少璟一家子吃喝拉撒都在這麽小的一個院子裏,這裏根本就沒有淨房,所以隻能便溺在院子裏,也難怪會有這麽大的氣味了。


    蕭少玨勃然大怒:“聖上說不讓他隨處走動的意思是不讓他出這座府門,沒說叫你們把他所在這麽小的一個小院子裏。”


    那人見太子爺發怒,不由害怕,當即跪在地上,“太子爺息怒,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啊。”


    其實蕭少玨心裏也明白,這件事最大的幕後黑手必是老大無疑。老大跟老二鬥了那麽久,相比而言,更加憎恨蕭少璟。本來宮中這樣的事就很多,並不足為奇。


    蕭少玨平複了一下心緒,淡淡道:“你立刻帶人將廢魯王一家子接出來,找個幹淨點兒的院子好好安頓起來。”想了想又道:“給他們洗個澡,再吃頓好的!”


    那小官連連答應:“遵命。”


    蕭少玨回頭看了陸清嵐一眼,見她臉色有些不好,解釋道:“宮裏的事情,就是這般齷蹉。”


    陸清嵐點了點頭,她看到這樣一番情形,的確有些不適。“我明白的……”前世在蕭少玹的後宮裏,比這惡心十倍的事情也不是沒見過,大概是今世被蕭少玨保護的太好,承受能力差了好多。


    她本想去別的院子等著,見蕭少玨沒動,也便等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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