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爺要回來了。


    嚴霆出發之前,便往家裏遞了信,所以他距他離京城還有五六日的路程,信便到了威遠侯府。信中他什麽也沒有說,隻說了到家的大概日子。


    威遠侯府整個都動了起來,嚴老夫人成日裏笑眯眯的,連素來低調的裴姨娘麵上都能見幾分喜色,反而沈奕瑤的喜色不顯偶爾還有幾絲怔忪。隻是大家都一門心思撲在了侯爺要回來這信上,倒也沒有人注意她。


    按下不提,轉眼間嚴霆就到了。


    得知侯爺今日就能到,早早的府裏就安排好了,府裏提前幾日各處灑掃除塵,大人小孩兒穿戴一新,仿若要迎接什麽大英雄榮耀歸府。


    嚴嫣也帶著嚴陌準備著,見喜上眉梢的老夫人,她很想說一句別笑的太早。當然,這話是不能拿出來說的,麵上她可是小孩子,外公也說了就讓她當做什麽也不知道的。


    差不多下午未時的時候,守在城門處的管事命家丁來報,侯爺進了城門,老夫人趕忙召集一家子去了大門處等候。


    不多時,嚴霆便帶著一隊人策馬而至。


    嚴霆一身錚亮的皮甲,騎著一匹黑馬,緩轡而行。他玉樹臨風,英勇威武,俊朗出塵。其實嚴霆皮相是挺好的,身材修長高大卻不粗獷,俊美的外表,斜飛的英挺劍眉,削薄輕抿的唇,蘊藏著鋒芒的黑眸,渾身的氣質內斂而又不失剛毅。


    反正嚴嫣是見到她娘本是神情恍惚的,突然眼神就……激動了起來。


    嚴霆下了馬來,上前兩步筆挺的跪在嚴老夫人身前。


    “娘,兒子回來了。”


    “回來了好,回來了好。”老夫人抹著老淚,趕忙拉了他起來。


    往日難見到的嚴大爺嚴郅與嚴三爺嚴瞿也在,嚴郅三十多歲,體胖短須,熱情的上前拍了嚴霆兩下,“老二你回來就好。”


    嚴霆眼神內斂而淡然,叫了聲大哥。素來斯文言少嚴瞿也上來叫了一聲二哥,對比著嚴郅,這親兄弟兩個明顯感情好些,至少嚴霆的眼神便軟了不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然後嚴霆眼神右移,放在了沈奕瑤的身上。


    他步了過來,“瑤兒。”表情並未顯熱情,袖下卻是捏住了沈奕瑤的手。


    沈奕瑤麵色激動,眼圈微微泛紅,“夫君。”


    “你可還好?”


    “我很好……”


    一旁站著的裴姨娘纖白的手捏緊裙子,隱隱可見青筋。


    “行了,二弟二弟妹快別顯示你們夫妻二人恩愛了,進去吧,呆會兒有的是時間讓你們敘話。”薛氏笑盈盈的取笑,扶著老夫人往府裏走。


    沈奕瑤羞澀垂首,嚴霆輕笑拍拍她的手,率先跟了上去。


    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了府中,去往榮安堂。


    到了榮安堂,老夫人見兒子風塵仆仆,便讓他先去沐浴更衣等會再來。其他人則呆在榮安堂正堂內,等著一會兒與嚴霆設宴接風洗塵呢。


    薛氏曆來是個有眼力界兒的,見老夫人笑意融融,更是不吝逢迎。字字珠璣都說在了老夫人的心坎裏,讓她笑得更是歡實。嚴郅是老夫人從小養大的,自然知道嫡母喜歡聽什麽,也是妙語連珠,笑聲不斷。


    兩口子把老夫人哄得笑意連連,可以看出這兩口子之所以能以庶出的身份繼續呆在威遠侯府裏,除了一些麵上的原因,其實也不是沒道理的。


    嚴三爺素來言少,隻是淺笑看著並不多言,而嚴三夫人陳氏雖很是不屑大房那兩口子的巴結嘴臉,可她曆來是個口笨的,也不知如何插話。


    當然此時是沒人敗興頭的,管她心中樂意與否,至少臉上的笑必須是端著的。嚴霆剛才離去時,將沈奕瑤帶走了,裴姨娘麵上不顯,但不見說話就知道她心裏肯定不是沒想法。


    嚴嫣此時的心情很微妙,隻是拉著嚴陌坐在堂屋靠牆邊的交背椅上遠遠的看著這一切。


    正堂西側的花廳極大,呈三角狀擺了三張酸枝木雕仙翁壽桃祥雲的大圓桌。丫鬟婆子們正絡繹不絕往上奉著各種膳食,玉盤銀箸,美味佳肴,極盡奢侈。


    不多時,嚴霆便穿戴一新到了。他身著一身碧藍色圓領祥雲紋暗紋錦袍,腰間環著金鑲玉紋繡錦帶。此時著了常服的他,氣質又是一變,多了些溫文儒雅,添了幾分俊美。


    沈奕瑤麵色紅紅的走在他身後,與剛才不同的是,她又換了一身衣裳,發髻上的簪子也換了。老夫人一見嚴霆便讓他上前坐下,大家注意力都放在嚴霆身上,倒也沒人注意沈奕瑤的異樣。


    唯二例外的便是裴姨娘和嚴嫣。嚴嫣隻是奇怪她娘怎麽換了衣裳,裴姨娘則是想得更多,不禁銀牙暗咬。


    小輩們也都靠上前,一一行禮。嚴霆端詳了嚴陌一會兒,關切問道:“陌兒的身子最近可好?”


    嚴陌羞澀一笑,垂眼,“兒子最近身子挺好,沒怎麽病了。”


    嚴霆點頭,又問嚴嫣,“阿嫣最近可有調皮,沒有再惹你娘生氣吧?”


    嚴嫣道:“娘現在見我從來不生氣。”


    一語雙關,隻可惜嚴霆隻過了耳沒過心。


    之後嚴霆又關心了下嚴弘和嚴倩,比起嚴陌和嚴嫣的拘謹,這兩個要開朗多了。嚴倩小女兒嬌態說好久沒見到了爹了,十分想念,嚴弘則是調皮的拉著嚴霆的手說爹答應的大馬可有帶回來。


    不是不知道這一切,隻是換了個角度去看,才能看出許許多多的東西。父愛對嚴嫣來說,從小便是貌似關切的問候,看似很好,卻多了幾分疏離,少了一些父女之間應有的親熱。相反對比嚴弘兩人,他們這種相處才是正常的父女關係吧。


    裴姨娘一解心中鬱氣,難掩得意的看了沈奕瑤一眼,沈奕瑤正含笑專注看著嚴霆,並未注意。這一眼卻是被嚴嫣看了個正著,感覺弟弟的手越收越緊,她捏了捏嚴陌的小手,安撫於他。


    簡單的敘話後,花廳那邊的筵宴也準備齊備了,一行人去了花廳。


    分桌是幾個長輩一桌,老夫人、嚴大爺嚴三爺嚴霆與各自正室都在列,其他則是少爺們一桌,姑娘們一桌,幾個姨娘什麽的則是站在自己所出的姑娘後服侍著。


    威遠侯府的餐桌禮儀還是挺好的,講究的是食不言寢不語。不過今日不同往日,本就是接風洗塵,嚴大爺又是個好酒的,兄弟幾個怎麽可能不喝上一杯。


    兄弟三個杯觥交錯,極盡歡愉。老夫人笑眯眯的看著這一幕,也不多言。


    嚴大爺喝多了話便多,好話一籮筐往嚴霆身子倒,又是推崇又是吹捧,說著說著便說到一府人都關心的事上了。


    “二弟這次回來,想必是得了戰功,可是十拿九穩了?”


    嚴郅和嚴瞿所領差事都是閑職,像上麵一些的事卻是到不了他們這一層的。不過嚴郅見二弟歸來,想必是心想事成,畢竟嚴霆這次去邊關,一去就是近三載,期間一次沒回來過,人人都知他是為何而去。


    嚴大爺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嚴霆身上。


    威遠侯府此乃最後一代,如若不能再續榮光,便是門庭改換,不再有侯爵府的榮耀。這是整個府上的大事,別看府中有些勾心鬥角的,但是什麽是重中之重都還是挺明白的。就拿大房來說,背靠著威遠侯府,總比到時門庭改換的強,所以大家都很關心這件事。


    沈奕瑤手一抖,銀箸落地,因大家目光都專注嚴霆,倒也沒人注意。一旁的丫鬟見此,趕緊又捧來一雙幹淨的奉上。


    嚴霆的臉色有點沉凝,不過他也知道這事是瞞不住的,便搖了搖頭,道:“我這次是聽調回京的。”


    此言一出,桌上頓時安靜下來。


    端詳著嚴霆的神情,大家眉頭越皺越緊。老夫人想說什麽,猶豫並未開口,嚴大爺急急嚷了起來,“可是有什麽變故?那進爵之事怎麽說?”


    這聲音有點大,相鄰的小輩們兩桌都悄悄望了過來。


    老夫人咳了兩聲,道:“霆兒才回來,連頓暢快的飯都沒吃,什麽事容後再說吧。”


    老夫人都發話了,旁人自是不好再說什麽。本來喝在勁頭的酒也放了下,一桌子人都吃得食不知味。


    用完膳,小輩們便被各自的奶媽丫鬟帶走了,丫鬟們手腳迅速的開始收撿桌麵,而老夫人則帶著幾個兒子媳婦去了東次間。裴姨娘也在,近年來她一直是這麽存在著,久而久之也沒人覺得異常。


    老夫人坐在臨窗大炕上,嚴霆坐在她對麵,下麵大家則是坐在富貴花開烏木圈椅上。進來一隊丫鬟給主子們上了茶水瓜果,趙媽媽去關了門,才在門邊處站下。


    “老二,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老夫人率先發言。


    嚴霆端坐在炕上,眼神有些晦暗莫名,道:“兒子也不知曉,隻是朝廷突然來了調令,便回京了。”


    老夫人皺眉,沉吟半刻,問道:“那調令是調往何處,日後差事可是有安排。”


    嚴霆的麵色有一瞬間的難看,“無。”頓了頓,他又道:“兒子準備休整過後,便托人去兵部問下。”


    似乎所有人都感覺到其中嚴重之處,一般武將去了邊關,隻有幾種可能離開,一種是立了功人往高處走升官了,另一種是從戰線調往地方,一般這種多少也會升個一兩級,當然還一種是犯了錯被革職查辦。


    還沒有像這樣無聲無息就被調回了,日後差事未明,難不成還要像那些候補的進士們,在京中候缺?這才是嚴霆驚疑的地方,因為太不正常了。


    “當初二弟去往邊關可是鎮國公安排的,這無緣無故就讓人回了來,總得有個說法吧?”嚴大爺看了沈奕瑤一眼,說道。


    一瞬間,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到了沈奕瑤身上。


    沈奕瑤的麵色有些僵硬,也有點無措,慣性的求助望了望丈夫。誰知嚴霆的眼裏卻像隔了層紗,讓人分不清裏頭到底裝的是甚。


    過了一瞬還是一會兒,如坐針氈的沈奕瑤聽見嚴霆說道:“武將調令是分兵部所管,與嶽父有甚關係。”


    見丈夫解圍,沈奕瑤趕忙點點頭。


    嚴大爺沒有說話,嚴三爺曆來是個言少的,老夫人的眼神有些深思,屋中寂靜非常。


    嚴霆站了起來,道:“娘,我先回去休息,待休整過後,便去兵部問問。”


    老夫人點點頭,屋中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嚴霆頷首,便出了東次間,沈奕瑤也行禮跟著告退。


    嚴霆是先行的,出了榮安堂大門,他便站定,等沈奕瑤跟上來,才牽著她的手往錦瑟院的方向去。


    見此,沈奕瑤心下稍安,露出一個甜蜜而又羞澀的笑容。


    小別勝新婚,一晚上錦瑟院要了三次水。收到下麵人遞信的裴姨娘,銀牙暗咬,在屋裏砸了一整套的汝窯潤瓷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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