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前議事,儼然成了韓庘的首秀。


    除周平跟韓庘所提的計策有大用外,餘者並沒有多麽亮眼的回答,隻能說可圈可點。


    在軍隊裏,將領殺氣重並不是壞事,反而這股子殺氣最受軍隊認可。


    韓庘的回答在外人看來或許有爭議,但在趙泰這裏卻是很優秀的答卷。


    殺敵再酷烈,那也比被敵人殺好。


    隻要對內能做到客觀對待,不至於敵我不分,那有爭議又怎麽樣。


    屁股要坐正,外人跟自己人要分清楚。


    很明顯韓庘就正得無可挑剔。


    並且首重武力的心態深合趙泰理念。


    無論在任何時候,拳頭永遠都是道理。


    這放在個人和國家,都始終共通。


    個人武力可以是錢,權,拳,國家武力同樣能歸類到其中。


    “這韓隨和,當真是讓人驚豔了一把,但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房間內,趙泰關掉了照明的台燈,於黑暗中沉沉睡去。


    但在城外那廣闊的平原上,卻有幾千人在掘土刨坑,除了韓庘所統領的軍隊再也找不出第二支部曲。


    直到一夜過去,趙泰登上城頭看向外麵的平原時,卻發現好像沒什麽變化。


    “韓將軍,為何一夜過去卻沒有掘土的痕跡,莫非你還帶人給遮掩了一番?”


    除了這個可能,趙泰找不到更好的理由,除非昨晚韓庘什麽都沒做。


    但找死的事誰會幹呢,韓庘不像是那種蠢人。


    “明公睿智,屬下的確做過遮掩,為免發生意外情況,多費些心神才能更讓人安心。”


    “放了多少炸藥?”


    “整六百之數。”


    前一秒趙泰還想誇他細心,後一秒直接倒吸一口涼氣。


    這你要說想把山炸平,趙泰都信。


    炸人嘛,果然還是你,韓隨和。


    “城中可還有炸藥可用?”


    趙泰定定的看著韓庘,但他那看上去很和善的臉,連表情都沒有變過。


    “城中一份也無,周將軍也知曉此事。”


    一旁舉著望遠鏡的周平,對趙泰行禮後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屬下認為,城外既有炸藥覆土,那城內也就沒有留著的必要,韓將軍有一言屬下很認同。


    那便是一切為了保險。”


    周平可能沒把這句話理解通透,但趙泰卻完全理解了過來。


    “不敢欺瞞明公,屬下因為擔心炸藥不夠,這才全都埋了下去。”


    趙泰一個戰術後仰,他以為在把炸藥搞出來後,對於火力不足恐懼症已經給治好了。


    現在才發現,韓庘的症狀比他之前也好不到哪去。


    什麽叫擔心炸藥不夠,就給全埋了。


    公孫瓚要是知道你那麽看得起他,一定會備感榮幸。


    別說六百包炸藥,就是六十包,六包都能讓對方亂得找不著北。


    “韓將軍跟那公孫伯圭有舊怨?”


    “並無,此前隻聽聞公孫家乃望族,卻不識那公孫伯圭。”


    趙泰嘖了一聲,不知道怎麽去評價韓庘這種極度重視敵人的心態。


    “六百個炸藥包,你待如何全數引爆?”


    原本趙泰還以為韓庘會想出什麽樣的辦法,結果他的回答讓趙泰對某種事物已經有點不敢直視。


    “很簡單,屬下在放置時將其於兩邊排列,中間牽一主線延入城中,再將眾多引線縛於主線上即可。”


    “為防萬一屬下還在主線上撒了一層藥粉,確保萬無一失。”


    很熟悉的即視感,就跟鞭炮的原理沒什麽兩樣。


    超級加強版鞭炮,韓庘這個首創人士的確隨和得過份了些。


    “很好,萬無一失。”


    趙泰拍著韓庘的肩膀以示肯定,表情一時間都很難找到文字來形容。


    “昭威,可有公孫瓚大軍的情報,隨和這一番苦心可不能無功而返啊。”


    哪怕作為敵對方,趙泰都有些為公孫瓚寒氣直冒,遇到這名不見經傳的韓庘,也不知道是他的幸運還是悲哀。


    連趙泰都覺得有些喪心病狂,公孫瓚還能好受?


    按這種情況順利發展下去,趙泰都不確定能不能收些俘虜,建立在屍骨上的威名,也不知道最後成就了誰。


    “稟明公,朝廷大軍於天明時就已出發,而那公孫伯圭也沒有貪功冒進,在出發時就分出一支兩萬人的偏軍到井陘駐防,連那三千精騎都派去了井陘縣。”


    聽到周平說的話,趙泰就知道公孫瓚肯定是連夜對黑山的情況做過了解。


    否則以他那侵略如火,要強且有些魯莽的性格,不會那麽謹慎。


    但保後方不被奇襲,分兵也在情理之中。


    “還有嗎?”


    “有,據情報所得,公孫瓚的行為好似在到達真定後有些怪異。”


    “其人深居簡出,出行還有大量盾兵隨行左右。”


    說到這裏周平怪異的看了趙泰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公孫瓚在防著什麽。


    趙泰都可以預見到,公孫瓚作為馬背上的猛將,現在卻出行由盾兵保護,心裏有多憋屈恐怕隻有他自己清楚。


    “繼續說。”


    之前做過什麽,趙泰可沒忘記,不過要是說他會尷尬什麽的,那完全就是想太多。


    憑本事殺的人,你沒擋住怪得了誰。


    這公孫瓚也是,本想堂堂正正的打一仗,卻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不應該。


    “還有就是朝廷大軍雖說征發十萬士卒,實數卻少了一半,但有這附近的郡縣補充兩萬士卒,其軍也有七萬左右。”


    周平手裏有一個本子,上麵是情報部送來的詳細消息,經過都寫在了上麵。


    粗略看了一遍後,趙泰感歎這漢朝是真不行了。


    劉宏好不容易站起來一回,結果還站不直,頂多就算是在蹲馬步。


    “確定主力大軍是往這裏來?那昨夜你所提之策,可以通知乂康了,讓我看看這井陘縣能不能擋得住他。”


    “喏。”


    前麵的話周平可以聽,後麵就隻能當沒聽見,趙泰要借此戰檢驗一下軍隊,還有各級將領,那已經超出了他該過問的範疇。


    遠在葫峰穀的高艾,幾乎是在趙泰給周平下令後,就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


    信息傳遞這方麵,沒有任何勢力能達到這種速度。


    而高艾聽到有仗可打,就迫不及待的去騷擾駐紮在井陘縣的公孫瓚偏軍。


    不過這種小事,還沒到要稟報公孫瓚的程度。


    “看看能不能以奇襲的方式迎接一下公孫將軍,遠來是客又怎能少得了見麵禮。”


    趙泰剛說完,就反應過來這樣不行,有害無益還多此一舉。


    “明公不可,城外皆是平原,我軍缺少騎兵的機動力,除非擺開陣勢與之決戰,否則騷擾,疲兵之計這種手段都用處不大。”


    不止周平馬上對趙泰進行勸阻,連韓庘都在一旁附和。


    這就是手下能力強的尷尬之處,有時候你說對了還好,要是說錯了屬下會馬上反駁得你感覺自己用處不大。


    盡管你已經反應了過來,隻要慢了一步就會懷疑人生。


    不過像這種手下,趙泰巴不得越多越好,躺得舒服一點誰不願意。


    當天光大亮,公孫瓚才帶著大軍姍姍來遲,趙泰是這麽認為的。


    數量達五六萬的大軍是什麽概念,而且還是成建製的朝廷正規軍。


    那就像是一塊可移動的陸地,行走時的腳步聲都能震得地上的石子顫動。


    如能蔽日的旌旗連綿一片,像是叢林枝葉般迎風獵獵作響。


    特別是那象征著中軍的大纛,足有一丈多高,哪怕離得遠也能看得到。


    在古代這種大纛可稱為帥旗,起到穩定軍心的作用。


    但凡戰時有人衝陣,死命的得中軍方向突進,哪怕沒能斬殺主帥,隻要把大纛砍倒就能動搖軍心。


    再喊著主帥已死的口號,大軍士氣就會降到冰點。


    士卒一看到帥旗倒了,那就知道主帥出了問題,主帥都沒了當然沒士氣,這仗也就不用打了。


    都說於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實際上最大的目的就是大纛,順手還能把主帥首級砍了,那效果更好。


    但作為一軍之主帥,是沒那麽好殺的,砍大纛還會方便一些,畢竟大纛就立在那,又不會跑。


    公孫瓚如預想中一樣到了這裏,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要不然那麽多布置,卻沒等到敵方主力部隊,就會有一種虧了的感覺。


    公孫瓚坐鎮中軍,在搭建起來的將台上看向趙莊位置。


    那高七米的城牆,讓公孫瓚明白這常山各縣之人所言非虛。


    還有那城牆上軍容整齊的士卒,能讓周圍郡縣惶惶不可終日,是有道理的。


    別說各郡縣之人,就是公孫瓚見了也覺得棘手。


    “趙,常山郡太守皆有先見之明,鑄造了攻城利器為我所用,不然憑此城恐怕要攻下也得損失慘重。”


    他公孫瓚是奔著立功,加官進爵而來的,要是損兵折將,即使有功也會降低一些層次。


    “劉敬行果為漢室宗親,忠義也。”


    劉敬行也就是劉節,這會兒公孫瓚是真的有些感謝他了。


    “來人,去給這群叛逆宣讀檄文,若歸順投降本將可給他們一條活路,若不然就休怪本將誅屠逆民賊子。”


    公孫瓚手一揮,就有一文士手持一卷帛書走出軍陣,然後在離莊外近一千五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趙泰手拿望遠鏡也隻能看到對方嘴在動,豎直了耳朵也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麽。


    “你過來啊,我聽不見。”


    仿佛曆史重演,最早跟隨趙泰的部下先反應過來。


    然後就是齊聲高呼,把公孫瓚的臉氣得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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