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o5.獨身女人是非多


    玉貞毫不畏懼地頂撞道:“你最好把你自己的事理理好,別管我!”


    “瞿玉貞,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你這麽一有時間就塗脂抹粉地往舞廳、酒吧裏鑽,我看不慣!”


    向往常一樣,他一火玉貞就軟了下來,她有些驚訝地回答:


    “不是說好了嗎,今晚我們去橡樹娛樂城,我跳健美操你玩保齡球嗎?”


    狄慶槐出驚天動地的大喊:“可是我膩了!我***早就對這種生活膩了!”


    玉貞固執地說:“你膩我沒膩。我喜歡這種生活。”


    “我拋開了一切來到上海,不是來過這種日子的!”


    玉貞嘲弄地瞟了他一眼:“那你說我們該過什麽日子?當大老板你沒福氣,炒股票你沒運氣,幹力氣活呢,你又丟不起麵子,沒那個勇氣;好不容易當上了珠寶行的經理,我看夠意思了。”


    狄慶槐衝到她麵前,熱氣都噴到玉貞臉上了:“好啊,我在你眼裏簡直是個一無是處的小癟三了!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早!”


    玉貞實在忍不住,一下兒也火了,高聲嚷起來:“你這幾天怎麽了,一見我就不順眼,老想著法子找我的茬兒,你說實話,你到底想幹什麽?”


    看她那很凶的樣子,狄慶槐沉下臉狠狠一掌推過去:“你他媽喊什麽?!”


    玉貞被推得跌坐在地上,馬上捂著臉哭了起來:“狄慶槐,我知道你心裏根本沒有我,還在想著你的老婆孩子!”


    她眺起來,奔到床邊,提出皮箱,將衣物胡亂塞進去。狄慶槐驚呆了,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你,你要幹什麽?”


    玉貞狠狠地甩開他的手:“你看我不順眼,我走,我馬上就走!我還覺得膩了呢!”


    “你真要走,我不攔你!”狄慶槐嘴上還硬著,拽她的手卻拽得更緊了。


    玉貞其實就等著狄慶槐來攔她的。聽他這一說,猛地回過頭:“好,狄慶槐,你把我的錢,還給我!”


    狄慶槐心虛了:“什麽錢?”


    “你瞞著我,偷偷把我存了那麽多年的錢全拿去炒了股票,輸得一塌糊塗,我吭過一聲沒有,你當我那麽傻,真的不知道?為了不難為你,為了給你留麵子,我是裝作不知道……好啊,現在你和我呆膩了,就想一腳踢開了……”


    說著,她跪在地上,傷傷心心地痛哭起來。狄慶槐終於軟了下來,過去抱起她:“玉貞,對不起……”


    這時樓下客廳的門鈴響了,他們知道,姑父徐世坤回來了,於是誰也不敢再出大聲了。不知過了多久,狄慶槐摟著玉貞,兩人就坐在地板上,相互依偎著。瞧著玉貞還在可憐巴巴地抹著眼淚,狄慶槐一咬牙,說出了一個思考已久的打算:“玉貞,我已經想好了,我準備跟秋雲離婚!”


    玉貞側過臉,驚訝地看著他……


    狄家灣真是個是非之地,三天兩頭不出點兒亂子,仿佛就過不下去。瞿誌平跟人“私奔”的風波剛過去不久,村裏又傳出謠言,說是慶祥跟他嫂子秋雲搞上了!


    故事編得有鼻子有眼的,說兩人每天上下班都走在一路,形影不離;慶祥有事沒事總往嫂子屋裏鑽,有時深夜裏也見到秋雲家亮著燈,聽見男人的說話聲音……還說狄慶祥一直熬著不談對象不結婚,就是想打他嫂子的主意;甚至他哥狄慶槐的離家出走,也與此有關,等等,總之各種說法都有,就隻差沒在野地裏草棵兒中當場拿住二人的“現行”了。


    這些風言風語傳到慶祥耳裏,他倒顯得十分平靜。瞿誌平就任公司副總經理後,他就順理成章地當上了燈飾廠廠長,目標大了,自然要成為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的靶子。捫心自問,那些傳說也不是完全沒影,慶祥確實每天都跟嫂子一塊兒上下班,嫂子家裏平時要有個急事兒,他也常去幫幫忙;


    有次秋雲生了病躺在床上好幾天下不了地,端茶送水什麽的,也多半是他狄慶祥。再往心裏說,秋雲是慶祥心目中最完美、最高尚的女人,若是倒轉去十年,他們都處在同一起跑線上,他一定毫不猶豫地追求她,跟她結婚,跟她白頭到老!


    可是,然而……這一切都隻是他的白日夢幻,狄慶祥正是那種耽於幻想、喜歡做夢的青年,他即使真把嫂子當做自己的夢中情人,也斷然沒有勇氣去讓夢想成真。可這又礙著誰了?實際上他是看到哥哥無情無義拋下這個家一去不歸,雖然近在咫尺,卻連個音訊都沒有,嫂子卻還守著這個家,養育著囡囡,巴巴地期盼著什麽……


    嫂子太苦了,嫂子太可憐了!人非草木,豈能無情?他隻能盡可能給嫂子一些幫助、一些安慰,至於將來會怎麽樣,別人又如何說,他壓根兒不屑一顧。所以慶祥十分坦然,問心無愧地繼續我行我素,誰願嚼舌根讓他嚼去吧。


    確實,真要這樣的話,誰也拿他沒辦法。風波總是始於謠言,但是這次外頭謠言初起,風波待興,狄家卻自己先亂了陣腳——


    這天慶祥一回到家裏,不禁就吃了一驚:堂屋裏擺上了一張八仙供桌,精致的銅燭台擦得鋥亮,已經點燃了紅蠟。另有一具不知什麽年代的香爐,也被找了出來擦洗一新,幾炷香煙嫋嫋上升,熏燎著牆上兩幅早已衰朽黑的畫像;像上模糊不清的人影兒,大約是狄家祖先。狄家老阿媽用雞毛撣細心撣去桌上灰塵,然後站在像前,雙手合什,口中喃喃道:


    “……列祖列宗,保佑我們全家人,再不要出事……”


    她反複嘮叨著這句話,不厭其煩。愣在母親背後的慶祥好半天才清醒過來,突然大聲道:“媽,你這是在搞什麽名堂呀?!”


    母親嚇得一哆嗦,回頭見是他,不禁嗔罵道:“亂叫喚幹什麽?這麽大的人了,整天還瘋瘋癲癲的!”


    慶祥打量著牆上的畫兒,驚訝已經變成了好奇:“媽,好多年都沒掛這些畫兒了,你又把它們請了出來,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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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老祖宗你都不認識了?”母親戳了他額頭一下,“就是因為熄了這麽多年的香火,我們家才災禍不斷啊。”


    “好好的嘛,究竟又出了什麽事兒呀?”


    母親沉下臉:“出了什麽事!我告訴你,你不要一天到晚往你嫂子屋裏跑!”


    “媽,我們怎麽啦,你聽到什麽了?”


    母親一把拽過兒子,在他耳邊小聲道:“慶祥,我告訴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在嫂子麵前,你這小叔子可要自珍自愛啊!”


    “媽,你胡說些什麽呀!”慶祥頓時明白了,不禁火冒三丈,“你再這麽說,我,我就……”


    母親打斷他:“當著老祖宗的麵,你說,你就怎麽樣?說呀!”


    慶祥強壓下火氣,扭頭道:“我就不回這個家了!”


    母親生氣地一拍桌子:“你敢!”這一拍用勁兒太大,桌上的香燭倒了,她又趕緊誠惶誠恐地去扶起,然後對著神像又是一番磕頭作揖;等她再回頭一看,慶祥已經不見了。


    不—會兒秋雲下班回來了,後麵還跟著剛放學的女兒囡囡。


    母女倆現堂屋門大開著,有些納悶兒,便走了過去。見到桌上的燭台、香爐,秋雲不免也是一驚,再一看,婆婆蠻威嚴地坐在兩張黑的神像下麵,正瞪著她呢。秋雲勉強笑笑,招呼道:


    “媽,這……這是怎麽啦?”


    老太太先對在門口好奇地探頭探腦的囡囡努努嘴:“秋雲,你讓囡囡到院子裏玩兒去,我有話要跟你說。”


    秋雲就轉身拍拍孩子的腦袋,說:“囡囡,乖孩子,到院裏去,和小花狗玩玩,媽媽跟奶奶說幾句話,啊?”囡囡點點頭,懂事地跑到院裏玩去了。


    “媽,有什麽事,你說吧。”秋雲進了堂屋,站在老太太麵前,平靜地說。


    “秋雲,慶槐走了以後,你過得也不容易。這些我和你爸都知道,你爸也總說委屈了你。可是,你現在獨身一個女人家,說話,做事都要格外當心,不要給別人落下話把兒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秋雲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滿腔的委屈和憤怒一齊湧上心頭,她真想大一場火,然後帶著孩子掉頭就走,再也不進這個家門。可是又一想,犯不著跟老人計較,陸家大院對她來說是沒有什麽好留戀的了,可是欣欣向榮的狄家灣,卻還是難以割舍的。於是,秋雲努力笑笑:“媽,你們放心吧。我明白的。”


    老太太這才鬆了口氣,站了起來,道:“明白就對了。秋雲呀,不是媽要有意難為你,你是個懂事的媳婦,這我心裏有數。可是就怕人家說三道四的,唾沫星子也能砸死人啊!”


    秋雲木然地聽完這番訓斥,什麽也沒再說,轉身就走了。回到自己家裏關上門,她的眼淚就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她知道.婆婆指的是什麽,村裏、公司裏那些風言風語也不是沒有傳到她耳朵裏來,跟狄慶祥一樣,她也毫不在意。都什麽年代了,還來這一套,真讓人克製不住地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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