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什麽都能滿足你


    馨蘭告訴他,這次回來是想在狄家灣公司找個工作。吳泰安一聽不禁大吃一驚:“你瘋了!跑回來找什麽工作!”


    馨蘭歪著頭瞧著哥:“怎麽,不歡迎,怕搶你的飯碗?”


    吳泰安沉默一陣,嗬嗬笑道:“我這飯碗不僅沒人搶得去,還正要換大號的呢。告訴你,馨蘭,我們老吳家也算是黴到頭了,狄家灣馬上就要改朝換代了,你這大學生回來,正好用上。”


    整個一下午吳樹生都在給女兒上這一課,馨蘭早膩透了,她不滿地瞪著哥,說:“你怎麽跟爸一個腔調?我告訴你,你們可不要指望我會幫著你們和什麽人作對。”


    吳泰安嘿嘿笑道:“我還不知道你夠不夠格呢。馨蘭呀,我看你那書是白念了,一點兒見識也沒長。”


    馨蘭不想再跟他多說什麽,隻是強烈感覺到,果然如瞿誌平所說,一回老家就得身不由己地牽扯到狄家灣這一團亂麻似的紛爭中去。


    瞿誌平一回家,就從母親嘴裏知道了村長兼公司總經理狄小毛病急住院的消息。當年他家孤兒寡母的,在村裏是數得著的困難戶,經常得到狄家人的關照;他後來能考上大學,狄老伯暗地裏更是給了他家不少方便,每月補貼一大筆錢,讓他衣食無愁專心應考,這份兒人情,瞿誌平一直牢牢記在心裏。收拾停當他就急著要去醫院看看老頭,他媽卻說小毛老伯的病倒不要緊,讓老頭在醫院裏多住幾天也好,不然眼下滿世界那些閑言碎語,也真夠他受的。


    這一說才引起了瞿誌平的注意,他問母親:“事情真搞得不可收拾了嗎?”


    “都是吳家的人攪的。廠子出了事情他們倒像很開心似的,你小毛老伯躺在醫院裏吊鹽水,馨蘭她哥還在公司裏跟人討論,他是真病還是假病;還說幾百萬款子被騙走,沒有人裏應外合的話,那這騙子也真是太高明了。你聽聽,這話裏的意思不是明擺著的嗎……哎,對了,馨蘭知道這事嗎?”


    “媽,別跟我提馨蘭,”瞿誌平不太高興地說,“狄家吳家這些矛盾、糾紛,關人家馨蘭什麽事,我們剛一塊兒回來呀。”


    老人一臉驚陪:“怎麽,你真跟她……她一塊回來的?”


    “那又怎麽樣?以後說不定還要在一口鍋裏攪勺子呢。”母親想了想,挺嚴肅地叮嚀兒子:“誌平,你跟馨蘭到底怎麽回事,我不會管。可你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吳家那兩父子攪到一起,好好一個狄家灣,叫他們攪得亂糟糟的……”


    誌平笑了:“媽,你太低估我的智商了。不過依我看,這事也不隻是吳老伯和馨蘭他哥單方麵的責任;狄家灣確實是提前小康、提前現代化了,但骨子裏卻還是幾千年前的老傳統、老觀念……媽,您不會以為我和馨蘭這次回來,是吳樹生的旨意吧?”


    母親在兒子額頭上戳了一下,笑罵道:“我曉得你小子不會那麽愚蠢的,你也別拿我當老糊塗。不過馨蘭剛畢業,在上海前途無量,正在這火候上回來,確實有點兒蹊蹺,你說呢?”


    “唉,您哪裏知道,”瞿誌平重重歎口氣,“上海是那麽好呆的嗎?人家馨蘭也是沒辦法了……”


    娘兒倆的談話,被匆匆趕來的狄慶祥打斷了。慶祥在吳家討了個沒趣,知道瞿誌平也回來了,就趕到這裏來,想跟他討個主意。他跟誌平是高中同學,從小又是好朋友,說話沒個顧忌,三言兩語開了頭,剛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大概,瞿誌平就打斷了他,原來他什麽都一清二楚;不過一時讓他拿個什麽好主意,也沒轍,隻說先了解了解情況再說。慶祥心裏有了底,樂滋滋地走了,瞿誌平卻在屋裏起了愣,然後給吳家打了個電話,無可奈何地對馨蘭說:


    “馨蘭,瞧,一路上我還勸你不要摻和進去,我自己怎麽不知不覺就迫不及待地介入了呢?”


    馨蘭卻哈哈笑道:“我早料到會這樣。你以為你生活在真空裏?介入就介入吧,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倆其實最脫,大不了灰一拍走人,怕什麽?說到底狄家灣現在這份兒家業,是全村幾千老百姓的,既不姓狄也不姓吳,更不姓瞿,你說呢?”


    瞿誌平沒心思開玩笑,歎口氣放下電話。他知道,至少兩個月回不了上海了。


    第二天他由狄慶祥陪著,到仍然停產的燈飾廠去看了看。學過工商管理、也在商海裏泡過的瞿誌平一看就明白,這個廠子的產品整個兒早過時了,即使不出上當受騙丟巨款的事,它也毫無前途。想起狄、吳兩家還在為這塊棄之可惜、啃又啃不動的“雞肋”使出渾身解數鬥來鬥去,他真感到好笑。都什麽年月了,沒想到現代化的廠房和高摟之下,掩蓋著的仍然是家族紛爭、小生產心態。


    其實就連年輕新銳的後生狄慶祥,不知不覺也露出這底細來。兩人往倉庫走去,慶祥忽然將話題轉到了吳馨蘭身上,問瞿誌平,是不是真要給吳家當女婿了?誌平笑笑回答,有什麽話直說,我可不想攪到你們兩家的恩恩怨怨裏麵去。慶祥滿臉倒挺嚴肅,說:“隻怕到時候由不得你。趁你還沒“嫁”過去,趕緊給我出點兒好主意吧!”


    誌平懶心無腸地說,好主意我倒不一定有,而且過兩天我就回去了。廠裏的情況,讓他失望透頂。


    慶祥追著問,那馨蘭呢?是留下還是跟你走?


    “看樣子她是不想走了,在上海找個像樣的工作太難。她是學管理的,要是這個廠子不垮,她在這兒倒是用得著的人。你說呢?”


    慶祥倒也直率,直截了當地說:“就怕她跟她哥吳泰安一樣,隻會添亂。”


    “那倒不至於,馨蘭不會那麽糊塗的。”


    “誰知道呢?她畢竟是吳家的女公子。”


    瞿誌平笑起來:“慶祥,你年紀輕輕的,張口就什麽狄家吳家的,還什麽‘女公子’,真像個七老八十的人說的話。”


    慶祥不再吭聲,領他進了庫房。瞿誌平一看就皺緊了眉頭,這裏堆滿了積壓已久的燈具,隨手打開一箱,全是陳舊過時的玩意兒,拿到市場去打五折多半也無人問津。瞿誌平不得不嚴肅地告訴代理廠長狄慶祥,就算沒有資金的問題,照這樣生產下去,廠子倒閉也隻是個時間問題。


    慶祥大吃一驚:“這麽嚴重?如果這樣,你更不能說走就走,你得想個辦法呀。”


    瞿誌平沒有正麵回答,大踏步走出了工廠:“走吧,該去醫院看看你爸爸了。”


    狄小毛的病情好多了,人在醫院,心裏想的全都是公司、廠裏的事。公司其他幾個企業都運轉正常,最頭疼的自然還是燈飾廠。寒喧幾句之後,老頭就迫不及待地向瞿誌平討教,也是讓他拿個靈丹妙方出來。主意其實瞿誌平早就有了,要挽救這個落伍廠子,惟一的路就是產品更新換代,上新的生產線,重新設計全部圖紙。他剛說了開頭,不知不覺中就把自己套上了,狄小毛話沒聽完就叫道:


    “誌平,你可回來得正是時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這活兒隻有你來幹了!”


    瞿誌平毫無思想準備,連連推脫:“狄老伯,我是學平麵設計的,燈具這一套我可從來沒搞過,再說,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在學校裏還有工作……”


    狄小毛興致勃勃地打斷他:“沒搞過可你見得多呀。我看你能行,一肚子墨水,隨便倒幾滴出來,就夠染黑狄家灣一大窪子水了。學校那邊,我知道這學期你沒課,要不行,你還可以留職停薪吧,我給你的每月報酬,恐怕相當於你在上海掙上一年,你信不信?”


    這倒是個強烈的誘惑。瞿誌平一直很缺錢。窩在老家埋頭幹企業的狄家灣人,如今誰家裏沒個幾十萬的家底?他這個很早就外出、還在上海端上了鐵飯碗的鐵人,卻寒磣得要命,剛畢業買手機那一個月,他起碼吃了半個月的方便麵才對付過去的。不過自尊心使他嘴上還得撐著,淡淡地說:


    “狄老伯,說這話就見外了,要說掙錢的話,在上海隨便替哪家廣告公司幹上一陣子,也不難掙錢……”


    狄小毛說:“那你還有什麽要求,直說吧,隻要合理,我想我都能滿足。”


    “我想跟吳馨蘭結婚,”瞿誌平突兀地說,“您也能滿足?”


    狄小毛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驚愕:“怎麽,馨蘭也回來了?”


    慶祥連忙在旁邊解釋道:“爸,誌平原本就是陪馨蘭回來找工作的……”


    狄小毛簡直懵了:“她……真是想回來工作?”


    瞿誌平點頭:“是啊,她覺得在上海找個亂七八糟的差事,還不如回來好好幹一番。”


    瞿誌平點頭:“是啊,她覺得在上海找個亂七八糟的差事,還不如回來好好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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