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終於又回到原本那種熟稔不拘束的模樣,嚴懷朗心中大大舒了一口長氣。


    她那晶亮亮閃著調皮笑意的水眸近在咫尺,嚴懷朗故意冷冷抬眸望天,抿緊的唇角隱隱透出一絲被冤枉後的委屈。


    好了,他哄完了,這下該她來哄他才對。


    要公平。


    第三十三章


    “誒喲喲,你說你這個人怎麽回事, ”月佼抬起食指輕輕戳了戳嚴懷朗的手臂, “板著臉不說話,是想嚇唬誰呀?”


    嚴懷朗敷衍地“哼”了一聲, 繼續抬眼看屋頂,隻是意思意思往旁邊挪了小半步。


    兩人本是並肩立在桌案前,緊鄰的兩條手臂近在咫尺,他挪的那半步幅度著實也不大,完全沒有超出月佼可以展臂的範圍。


    可月佼還是跟著他的步子蹭過去, 偏要湊得近近的, 才又抬起手指戳戳他的手臂,笑容甜得能膩死人。“我方才是有一點點不高興,可很快就想明白了……而且我也沒有說你什麽呀。”


    小姑娘那纖潤的指尖柔柔軟軟戳過來, 隔著衣袖都覺得像帶了火星子似的。


    滾燙燙又甜津津的熱流自手臂開始四下蔓延,隻燒得嚴懷朗滿腦子漿糊,廢了好大勁才繃住了故作冷淡的臉。


    他喉頭滾了滾, 緊聲道:“說話就說話,不許動手動腳。”


    月佼將手收回來又背在身後,好奇地抬眼瞥了瞥他泛紅的耳尖,再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眼兒滴溜溜一轉。


    “吶,你轉過來, 轉過來,”月佼拿肩膀輕輕撞他一下, 笑意神秘,“我再給你一樣東西,你就別惱了,成交嗎?”


    嚴懷朗應聲轉過來麵向她,卻嘴硬道:“看情況。”


    月佼並沒有計較他的負隅頑抗,伸出皙白的小手在他眼前飛快一晃——


    眨眼之間,一顆黃澄澄的小果子在她指尖上雀躍地打著旋兒。


    嚴懷朗終於沒忍住,輕笑一聲,將頭微微撇開。哄小孩兒呢?每回都來這招,幼稚。


    任那小果子在指尖轉了幾圈後,月佼將它收進掌心,攤開手追著遞到他麵前。


    這回嚴懷朗吸取教訓了,噙了隱隱笑意痛快地自她掌心取走那枚果子。


    月佼滿意地眯著笑眼:“收了我的果子,咱倆就和好了吧?”


    雖然果子是嚴懷朗家的,可這顆是她變出來的,不一樣。


    她脫口而出的這個“咱倆”,讓嚴懷朗瞬間通體舒暢,身心愉悅,於是“嗯”了一聲。


    “看,我也有。”月佼伸出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另一顆小金棗。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便拿著自己那一顆果子小心翼翼伸出手,去碰了碰他手上的那一顆:“吶,一起吃吧。”


    在嚴懷朗哭笑不得的注視下,她笑嘻嘻地拿著果子咬了一小口,“你幾時出京啊?”


    “你們明日出發去營地時,我也走了。”嚴懷朗漫聲應了她的問話,目光卻直直盯著她手中那顆被咬了一口的小果子。


    “那樣的話,我就不能給你送行了。這果子就權當送行酒吧,”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鎖定著自己手上這顆果子,月佼警惕地皺眉,“你自己也有,不許盯著別人的。”


    嚴懷朗垂眼看看自己手上的果子,又徐徐看向她,一臉正直:“總覺得,你手上那顆才比較甜。”


    月佼一聽急了,揮了揮手上被咬了一小口的果子:“你會不會想太多了?果子是你家的,我又沒問過它們倆誰甜!”


    都是隨手拿的,長得也一個樣,怎麽會一個甜一個不甜呢?


    嚴懷朗倏地伸手拿走她手上的那顆,並順手用自己這顆堵上了她的嘴。“我這人疑心重,還是換一換的好。”


    語畢,心滿意足地將被她咬過一口的那顆果子囫圇塞進自己嘴裏。


    月佼狐疑地瞪著他,鼓著腮道:“你這個人真不像話,又不是小孩子,怎麽喜歡搶別人的東西吃。”


    這傻姑娘。嚴懷朗麵頰微紅,撇開眼沒看她,將口中那顆果子吞吃下肚後,才鄭重開口:“真的,你的這顆比較甜。”


    “瞎說,明明就是一樣的。”月佼口中含混地嘀咕著,總覺得仿佛有什麽事不對。


    ****


    二月十三,辰時,監察右司的武訓在京郊大營正式開始。


    今次主持武訓事宜的人,是以鐵腕著稱的監察右司員外郎趙攀。


    “若說初八那日的文考、武考是為了探看各位的本事,那接下來為期一個月的武訓,便是考量各位的信念。”


    監察司的武官袍原是有幾分俊逸灑脫的,可穿在趙攀身上卻無端顯得板正剛毅,與他本人的氣質倒是渾然天成。


    月佼與眾人一同列在隊中,目光是和大家一樣專注望著誓師台上的趙攀,腦中卻在偷偷走神。


    她忽然想到,自己仿佛還沒有見過嚴懷朗穿武官袍的模樣。


    接著她又想到,待武訓結束後,她自己也是能穿武官袍的人了,頓時滿心滿眼的美滋滋。


    “……我很清楚,在場的諸位之所以會出現在此地,初心各不相同。不過我不會一一過問,因為我隻會用眼睛去看,諸位能為自己心中的信念,做到什麽地步。”


    趙攀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請諸位心中務必要有數,我每一次領命主持武訓,手段都是同樣的苛刻和殘酷,沒有特例,沒有情麵。”


    “我不會管你姓什麽,也不會管你身後站的是何人。隻要一個月後還站在這裏的人,就是我的同僚;站不到最後的,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他的話直白到近乎強硬,這使隊列中的人全都鴉雀無聲。


    “請諸位記清楚,右司的官考與其它地方不同,你們這一生,就隻有這一次機會;若這次沒有通過,來年想要再考,便隻能選擇其它地方了。”


    隨著趙攀那開門見山的說辭,隊列中的氣氛愈來愈凝重。


    他說得很清楚,若是錯過了這一次,即便將來再考官,也絕不會是監察右司的官。


    ****


    雖嚴懷朗早早提過,說武訓很苦,可當真正身臨其境後,月佼覺得苦還是其次,可那些花樣百出折騰人的手段才更叫她嘖嘖稱奇。


    自他們到了京郊營地後的第五日起,趙攀便經常在半夜裏作妖。


    猝不及防的一陣急促鼓點後,便有許多武吏如狼似虎地湧進各個營帳中抓人。被抓住的人將會接受許多千奇百怪的刑罰,同時會被問上許多千奇百怪的問題。


    在第七日夜裏,紀向真不幸被抓。


    據他後來的描述,他被帶到刑房中,先是被抽了一頓不輕不重的鞭子,接著被人一頭按進有濃烈薑汁味的水盆裏,還被問了“最後一次尿床是幾歲”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隔三差五的夜半驚魂,真是有毛病,”月佼打著嗬欠咕囔一句,又苦哈哈轉頭對身後的人道,“你們、你們跟著我做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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