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空就那樣抬眼看著她,眼神中滿是期冀。他認真聽她的話好好躲著,沒被任何人找到。


    好像是在期待著她會誇他一下,若好些,興許還能有個獎勵。


    可是沒有。


    褚沅瑾滿臉皆是惱怒,“沈長空,你沒腦子的麽?”


    少年似乎不知道她為何會生氣,麵上露出幾分迷茫和無措來,愣在了原地。


    褚沅瑾看得心中煩躁,伸手用力將他拉了起來,邊拽著人往外走邊罵他:“你能不能動動你的腦子?是不是我不過來找你你便不知道出去?”


    少年眼瞼低垂,長而黑的睫毛覆蓋下來,遮出一小片的陰影。


    他看著被麵前氣鼓鼓的少女緊緊拉著的手,眼底滑過一絲靦腆的笑意,唇角緩緩揚起微不可察的弧。


    褚沅瑾半天沒聽到回應,還當是她將人說得太狠了些,猛地停下來回過頭看他,入目竟是一張笑意融融的臉。


    她登時便怒火中燒,“你還敢笑!”


    沈長空收回了笑意,不解地望向她,更是把褚沅瑾憋得一肚子氣。


    然而兩人緊握的手卻還未鬆開。


    彼時已至深秋,樹上的葉子大片金黃,落在地上還未來得及清掃的那些隨著風輕輕擦著地麵,發出沙沙聲響。


    沈長空一下都不敢動,生怕她突然想起這遭,便將他給甩開。


    紮著雙髻的少女一身紅衣,腦後長長的絲絛隨著風向後飄展,細細的眉毛緊緊蹙著,小嘴也向下垂,顯然是極不高興。


    可她又忍不住要去同少年說話,隻是一出口便沒什麽好聽的。


    “我叫你不動你就不動,叫你別笑你就不笑,那有朝一日我若叫你去……”


    話說一半她突然噤住了聲,顯然也是知道這話極不好聽。


    不由便更加惱火,罵也罵不得說也說不得,她這個公主當得可真窩囊。


    沈長空卻像是猜到了她那沒出口的話是何,隻認真地看著她,道:“是。”


    “是?”褚沅瑾直接炸開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嗎你就是?”


    “知道。”他道。


    褚沅瑾泄了氣,一張小臉都皺在一塊,凶巴巴瞪了他一眼,別扭道:“餓不餓?”


    少年眼底又泛起笑意,朝她點了點頭。


    褚沅瑾轉過身便拉著他繼續往前走,再不看那張讓人心軟的臉,嘴硬道:“活該!”


    一刻鍾後,兩人蹲在了禦膳房門口。


    沈長空跟在褚沅瑾身後,彎著腰偷偷摸摸沿著牆壁桌旁進去,若是突然有人離得近了,便被她拽著鑽到桌子底下躲著。


    沒過多久,褚沅瑾成功摸出來兩塊發糕,倆人坐在棵滿是枯黃的大樹底下,少女將手上發糕分給少年一塊,自己捧著另一塊先他一步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沈長空看著手中樸素的乳白色麵食,它比不得他們以往吃過山珍海味,可卻讓人整顆心都暖起來。


    沈長空永遠都記得那發糕的滋味,嚼在嘴中帶著絲絲縷縷的甜味,直蔓延到人心裏。


    他吃得很慢很慢,直到身旁的少女滿含深意地扭頭看他,思慮了半晌皺著小眉頭將手中啃了一半的發糕遞到他麵前,沈長空無疑怔住了。


    少女神色中有些遲疑,暗道確實是疏忽了,他就用了那麽一頓膳,那麽小點東西定是不夠吃的。


    忍痛將自己手中的新奇玩意兒又往他麵前遞了遞,示意他快接過去。


    再不接她就要後悔了!


    沈長空沒接,還未待他說什麽手上便一暖,被一隻小手牢牢抓住,強硬地掰開,將那發糕塞了進來。


    “吃!”


    凶巴巴的,好像不聽她的便是天大的罪孽。


    沈長空沒再說什麽,褚沅瑾卻又開始喋喋不休:“這個不好吃,我不喜歡,你必須得吃完。”


    “嗯。”他應聲。


    “你若是吃不完,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這回沈長空沒應,隻是咀嚼的動作加快了些,幾口便將她啃得坑坑窪窪的一小半發糕吃完了。


    “……”


    褚沅瑾看得目瞪口呆,這狼吞虎咽的樣兒,想來是真餓了。


    “你慢些,別噎著了。”


    沈長空至今也不明白他們那日為何要那般偷偷摸摸溜到禦膳房去偷一塊毫不起眼的發糕,可那時的悸動渲染了那一年的整個秋季。


    回過神來,他將那時在立政殿看到的告訴了褚沅瑾,她頓時腦中一閃,雀躍道:“若不然,我便親手做個差不多的香囊當賀禮好了。”


    沈長空點了點頭,忽而想起她好似從未送過自己生辰禮。


    年少時他每過生辰褚沅瑾便帶他溜出宮去玩,後來二人在一起,她有時親他幾下,有時拿出大把的時間陪他度過生辰日,沈長空無不滿足。


    隻是如今想來,卻是沒什麽能日日帶在身邊的實物。


    而他送給褚沅瑾的東西零零碎碎太多,隻剛送時在她身上見過,沒幾日便不見了蹤影,從未留下一個。


    褚沅瑾並不知曉沈長空在想什麽,拽著他袖子問:“你陪我去趟洛陽嘛,阿娘身旁的趙嬤嬤老家便在那邊,我阿娘生前隨身攜的帕子香囊全是這嬤嬤置備的,想來她或許知道那香囊裏頭裝的是什麽香,又長什麽樣子。”


    “你何必親自跑一趟,”沈長空將拽在他袖子上的小手包到掌心,“我派成風幫你找一趟,將人接到長安來便是。”


    “什麽嘛,”褚沅瑾故意道,“你若不想陪我,那我叫旁人唔……”


    他抵著她額頭,將人從椅子上抱了過來,堵住了她要出口的話。


    帶著絲惡意的懲罰,洶湧而熱烈,輕輕在她舌尖咬了一口,褚沅瑾頓時瑟縮了一下,渾身顫栗。


    “你還想和誰?”他聲音微啞,喘息不穩,“於淵?還是賀景軒林秋白之流?”


    然懷中的女人眼角微紅,波光瀲灩,一臉委屈地瞋視著他,而後賭氣一般轉過臉去。


    他一把扼住那小巧精致的下巴,將人掰了回來。


    語氣卻輕緩了不少,“說話。”


    “說什麽?你那麽會猜,我連嘴都不需要張。”她依舊使著小性子。


    沈長空又垂首親了上去,低聲哄道:“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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