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驚詫:“他未必在家裏的。”


    “不,他就在家裏,我早上聽聞今天國子監的大學士因母親染病,沒有來授課……錯過今日的機會,你下次要見可就難了。”陸策盯著蘇沅,“你放心,來回不到半個時辰,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帶你回來,若長輩問起,你就說你在東邊看我養的鳥兒,知道嗎?”


    “對了,我還養了鬥雞呢。”陸策一笑,瞬時有種少年的得意。


    那一番言辭分外的周到,蘇沅已經心動,可仍有疑惑:“二表哥,你這樣幫我……”


    是怕不好還人情罷,陸策道:“上次要不是你的黑玉膏,我的腿隻怕都廢了,現在不過是舉手之勞。”說著握住她手臂:“走吧,不要浪費時間。”


    蘇沅幾乎是被他拉著上了馬車。


    簾子垂下,車廂裏立時暗沉下來,唯有少年的眼眸波光流動,好似星辰。


    陸策後來能坐上高位,與他行事謹慎不無關係,蘇沅心想,聽他的應是不會有錯,隻是陸策真的突然那麽好心嗎?


    就為問個黑玉膏?


    思慮間,馬車出了威遠侯府。


    沒有誰盤問,畢竟是陸家的公子爺。


    車廂裏安靜,陸策態度有些慵懶起來,半倚在車壁上,到底男女有別,蘇沅有些不自在,找話來說,問道:“二表哥你剛才在樹上幹什麽?”


    她也有點好奇。


    陸策笑一笑:“看東西。”


    看天空嗎?蘇沅心想。


    “我們灑金橋對麵,隔著兩條街,有個方月胡同,你知道嗎?”陸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飄忽,“我在京都長大,才發現,好像沒有去過那裏。”


    蘇沅心頭一震。


    方月胡同。


    陸策被封景川侯,那侯府就是在方月胡同的。


    難道這時候他已經什麽都知道了嗎?蘇沅一時也不知什麽滋味,她前世過得很糟糕,可陸策後來雖然有錦繡前程,但也過得並不如意,到她死前,陸策都沒有娶妻。高處不勝寒,那天下雪見到他,陸策渾身上下似乎都籠罩著寒意。


    不像現在,他至少有著年少的輕狂。


    蘇沅道:“方月胡同我也沒有去過,那裏人煙稀少,沒什麽可看的,但是我聽說原先那裏住著一位活菩薩,每年都會在門前搭棚施粥,她的兒子是位非常勇猛的將軍,好些百姓都記得呢。”


    陸策沒說話,過得半響道:“沒想到你還知道這些。”


    “聽祖母說的,她老人家閑時便會講些舊事,不過我好多都忘記了,”她笑著道,“你也可以去方月胡同看看的。”


    “我現在是不會去的。”


    剎那間,聲音非常的冰冷。


    蘇沅撇過頭,暗想這人不止是麻煩,還喜怒無常呢,她好心安慰……算了,多說多錯,其實又與她有什麽關係?


    好似是有些不滿,能看見她微微嘟起的唇。


    紅紅的好像染了朱丹,陸策靜下心,鼻尖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知曉是蘇沅身上的,臉上倒是微熱,車廂裏太狹窄了,原不該與她單獨待在裏麵,可誰想到今日事情就那麽巧。


    “豌豆黃你吃了嗎?”他突然問。


    “吃了。”蘇沅沒有看他,“挺好吃。”


    這家的點心他幼時吃過就忘不了,他的娘親也很喜歡吃,陸策道:“琉璃廠認識嗎,東邊有一家小薛家,他們家不比李記出名,但做豌豆黃是一絕。”


    蘇沅被他勾得好奇:“既是一絕,我為何不知?”


    “因為早就不做了,要不是我幫過他們家忙,我也買不到。”


    “是嗎,你幫了什麽忙?”


    陸策淡淡一笑:“我打過蔡如鴻,你記得嗎,蔡如鴻當年就是欺辱他們家的兒子。”


    竟是這種關係。


    不過蘇沅的記憶實在是太模糊了,陸策那年痛打蔡庸的獨子時,不過才十歲吧,那自己也就六歲,哪裏還知道細節,隻是聽祖母提過,說陸策在外麵闖了禍,被陸煥揚在侯府追著打,那時候祖母還去勸來著……她微微笑起來:“看來你一點不覺得自己錯了,是打抱不平嗎?”


    陸策道:“我是在跟你說豌豆黃的事情。”不知不覺,竟是同她說了這麽多話,他打量她一眼,想起曾經的記憶,一字一頓,“你跟以前不同了。”


    蘇沅心頭一跳,半響道:“你我五年沒有見麵,總會變的……你也不同了。”


    陸策莞爾。


    馬車在阮家停下,蘇沅下去的時候,他竟然也跟著下來。


    “你也要見他嗎?”


    “我送你過來,難道連杯茶都不能喝?”


    蘇沅不好拒絕,便讓門房通報。


    阮直果真在家。


    兩人並肩進去,阮直瞧見了,奇怪道:“沅沅,你怎麽會來?還有這位……”


    “這是我二表哥,陸家的二公子陸策。”蘇沅介紹,“我有急事要同你商量,但是脫不了身,幸好二表哥幫我,我才能偷偷出來。”


    這孩子,又有什麽陰謀詭計要差使他啊?阮直頭疼:“我說你啊,一個小姑娘成天怎麽這麽多事兒,一會兒讓我這樣,一會兒讓我那樣。你小小年紀不該在家裏好好寫寫字,看看書?你老實跟我說,到底在謀劃什麽事情?我倒是……”


    倒豆子一樣的不滿,還當著陸策的麵,這是完全把他們兩個當小孩兒,蘇沅著急道:“舅父,我真有要緊事!”


    而且這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


    聽起來這三表妹鬼主意很多,陸策察言觀色道:“第一回來這裏,阮老爺您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去外麵轉一轉。”


    “好,我一會兒就出來找你。對了,你不是要喝茶嗎?舅父,快使人看茶。”


    阮直哭笑不得,叫來小廝倒茶。


    蘇沅拉著阮直進去裏間說話。


    陸策喝完茶走到外麵,閑庭散步,卻走一步便看清一步,沿著廡廊行到西邊,瞧見處白牆,半開的窗子裏露出張案幾,上麵摞了幾卷書,應該是書房了。


    “一個,二個……”他暗自數護衛,半響隱入了身側的灌木叢中。


    第32章


    阮直對外甥女鬼鬼祟祟的行為早就不滿了,擰著眉道:“你這樣,妹妹知道嗎?”


    “不知道,我就是要說娘的事情呢!”蘇沅嘟囔道,“你有細作在我們家,早晚你會知道。”


    “細作?”阮直哈哈一笑,“真聰明,這都被你發現了。”


    蘇沅卻正色:“舅父,前兩日娘被人下毒了。”


    “什麽?”阮直大驚,心頭好像被人砍了一刀,整個人都陰沉下來,喝道,“她現在怎麽樣了?是誰下的毒?”


    真是凶神惡煞一般。


    幸好是自己告知,不然那邊傳來,隻怕阮直要不管不顧的闖到家裏來的,蘇沅連忙道:“發現的早,沒什麽,請丁大夫看過了,胎兒也沒事,對了,還是雙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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