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夫子定定地看著孫山,語氣非常硬地說:“孫山,你這次月考的算學的確不錯。可要說比書院的夫子還厲害,未免托詞太大了。有些話在書院說說還可以,到外麵切記不能亂說。”


    鬱夫子其實還是第一次認真打量孫山,上算學課的時候,他是見過孫山,隻覺得這個學子長得瘦瘦小小,年歲不大。


    之後就沒有再留意了。


    這次月考是他出卷,內容也是中規中矩。


    這些年朝廷開始重視算學,他才有機會在嶽麓書院任教。


    隻不過書院的學子算學也一般般,水平也隻是勉強應付鄉試,會試。


    書院增加算學這一課,那是逼不得已,其實根本不重視。


    也不能怪書院,算學在考試的占比還是太低了,鬱夫子對此非常鬱悶。


    然而這次季考,竟然發現有個學子的算學卷全做對,而且分析的路徑跟自己的也有不一樣之處,但寫得非常好,甚至比自己講解過程還通俗易通。


    鬱夫子大為高興,正想找一天,會會這個學子。


    今日放榜日,鬱夫子湊巧經過,誰知道就聽到有人大言不慚,還說比學生比夫子的算學還好,學生敢認第二,夫子不敢認第一。


    鬱夫子正想看看是哪個口出狂言小子,誰知道原來就是這次拿滿分的孫山。


    孫山連忙道歉:“謝謝老師教導,學生明白。”


    天地君親師,尊師重道。


    甭管夫子對錯,做學生的就不能頂嘴,除非有決裂之心。


    何況鬱夫子的教訓得對,有些話的確不能說滿,也不能外說。


    要是往後有政敵,分分鍾被捉把柄。


    白的說成黑,黑的又說成白,在外一定要做到謹言慎行。


    鬱夫子看孫山認錯態度良好,滿意地點了點頭說:“行,這次就這樣算。”


    話鋒一轉,又問道:“孫山,你的算學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比夫子還好?”


    孫山也弄不懂鬱夫子這是真問話,還是假問話。


    他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問話的意思。


    但孫山是個真誠的小子,自信滿滿地說:“老師,我的算學一直都很好。每次考試都會全對。”


    鬱夫子樂了,這小子真有點狂妄,話也說的夠直接。


    孫山是個耿直boy,鬱夫子是個耿直man。


    鬱夫子又問:“是騾子還是馬,得出來遛一遛就知道。要不要跟我一比?”


    鬱夫子覺得孫山是算學的好苗子,可以重點培養。


    隻不過得要壓壓小子的囂張氣焰,讓他知道“謙虛”兩個字怎麽寫。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鬱夫子不希望孫山傷仲永,希望他能安下心,好好地接受係統學習,真正地長大成才。


    比,孫山是不怕比的。隻是怕自己太出色,傷了鬱夫子。


    孫山小心翼翼地問:“鬱老師,你真的要跟我比?”


    鬱夫子氣樂了,小子的眼神分明在說:等會你這個做夫子的輸給學子會很沒麵子的,你確定要比嗎?


    鬱夫子語氣硬邦邦地說:“怎麽了,真以為自己的算學天下無敵,比書院的夫子還好?”


    嶽麓書院隻有兩個算學夫子,一個教舉人班,一個教秀才班。


    兩個夫子的算學大差不差,都是嶽麓書院為了應付鄉試,會試而招募進來的。


    當然嶽麓書院招募的老師,就算算學老師在湖廣省也是一頂一的好,兩個算學老師都是舉人出身。


    孫山想著他文不行,武不行,更不要提相貌了。


    才藝也一般般,至於二胡,也隻勝在曲子,不是技能。


    唯有算學是拿得出手。


    想要成名,引起夫子的注意,必須取長補短,讓自己優秀的地方更突出。


    無疑算學是能讓他一炮走紅。


    加上朝廷現在把算學納入考核的範圍,證明算學的地方也慢慢地提升。


    如果有一技之長,他或許能吸引到某位大家對他的青睞,不說收徒,能對他指點一番也受益匪淺。


    孫山通過陳進以及學長們的談話中,猜測到大表哥當初能被陳山長看中,或許因為投其所好,在山長喜歡的領域表現得特別突出。


    大表哥兩次鄉試落榜,直到在嶽麓書院深造後,一口氣考上舉人,考上進士。


    這個過程少不得陳山長的親自教授。


    可見一個好的老師,對學子受益匪淺。


    孫山想清高,可沒清高的資本,所以決定做個俗人,找一個名師拜拜。


    陳山長,他是沒辦法觸及了,因為陳山長所愛的,他一個都不擅長。


    他擅長的,陳山長又不擅長。


    孫山想通過算學來吸引喜歡算學的名師,能被名師指點一番終身受益。


    嶽麓書院的夫子是大有學問的,隨便哪一個花多點心思在孫山身上,都會讓孫山成績更上一層樓。


    所以麵對鬱夫子,孫山決定找他做跳板。


    胸有成竹地說:“老師,要不咱們比一比,算學最好比,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會做就會做,不會做就不會做,絕對不能濫竽充數。”


    鬱夫子看到孫山這個毛頭小子正準備挑戰他,冷哼一聲:“好,今日就讓你這個小子,知道“輸”字怎麽寫。”


    於是鬱夫子急匆匆地領著孫山三人找舉人班的馬夫子,讓他做評委。


    孫山後退幾步,對著錢鷹揚、朱鵬雲說:“你們兩個趕緊偷溜,莫要跟著。我怕到時候鬱夫子輸得好慘,沒麵子。”


    意思是夫子輸給學生這事,背裏輸就行,不能當著一眾學生的麵輸。


    如果在大庭廣眾之下輸了,夫子會很沒麵子。


    錢鷹揚,朱鵬雲臉色蒼白,害怕地後退幾步。


    錢鷹揚震驚地說:“阿山,你的口氣太大了,你變得好陌生,你是我認識的阿山嗎?”


    錢鷹揚還以為孫山叫他們兩個離去,是不想讓人看到孫山輸得太慘。


    可孫山的話完全相反。


    這未免太自信了吧。


    朱鵬雲小聲地問:“阿山,你,你真的比夫子厲害。不能說謊,要是說謊就掉大牙。”


    孫山風輕雲淡,歲月靜好地說:“鷹揚,鵬雲,我不愛說謊。”


    意思不言而喻,孫山真的認為自己比鬱夫子厲害。


    錢鷹揚和朱鵬雲對視一眼,他們兩個是不信孫山比得過鬱夫子。


    他們是合格的吃瓜群眾,眼前有這麽一個大瓜,肯定去啃。


    嘿嘿,無論是孫山輸了,還是鬱夫子輸了,都不關他們兩個人的事。


    他們隻負責吃瓜,不負責種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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