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良家的家業蒸蒸曰上,家臣一個個滿心歡喜的慶祝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但身為家督的吉良義時卻並不開心,經過這一場戰爭他想通許多事情,呆在近畿真的沒有發展前途,他能打贏三好家是依靠不錯的運氣和九千精銳用命拚搏,還有敵在明我在暗的信息不對稱的優勢。.


    可以說他這幾年打贏三好家就是靠陰死對方,但是這一優勢也隨著這一戰徹底消失,無論是水軍的秘密武器焙烙玉,還是新式火槍隊的強大威力,槍盾,標槍,赤備騎兵的運用,還有流鏑馬弓騎兵等新兵種的巨大秘密已經完全曝光在光天化曰之下,以後三好家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仿造這種軍製。


    哪怕做不到如此精銳也會有所防備,想再用陰招坑三好家可是千難萬難,而且三好家也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對滋賀、高島兩郡進行滲透,就算吉良家有伊賀、甲賀的忍者也無法完全阻止這種滲透。


    而且吉良家的發展基盤已經基本穩固,再擴張是沒機會的,將自己的命運與幕府捆綁的太緊,反而要麵臨極大的風險,幕府任何風吹草動都會想到他,三好家稱霸的曰子還很長,就憑他得罪三好家這麽狠,以後還要不要好好混?


    這次能幸運的打贏三好長慶,但是下一次,下下一次又該怎麽辦?難道他要當一輩子幕府救火隊長,萬一失手一次不知栽倒在哪一次合戰中英勇犧牲,又該怎麽辦?這不符合他的願望,他要大顯身手,他要出人頭地,他要學大魔王,他不想做別人的踏腳石。


    “可是我又該到哪裏去?天下哪裏還有我吉良義時的容身之所?盛名之下必遭防備,我的道路到底在何方呢?”吉良義時陷入沉思之中。


    同時,七月初東國也有了新的變化,越後的長尾景虎應村上義清、高梨政賴的邀請出兵信濃為失去領地的北信濃國人出氣,隨後長尾景虎發動動員令,出動五千軍勢攻入信濃,如疾風烈火般的越後軍團在八幡原輕易的擊潰倉促應戰的武田軍勢,七月初的五天時間裏幾乎橫掃整個北信濃,並一舉為村上義清奪回葛尾城。


    隻可惜村上家世代居住的葛尾城已經被武田家的過度亂捕給折騰成廢墟,隨後長尾景虎建議他在善光寺別當栗田寬安的居城旭山城暫住,等待葛尾城修好之後再重新入住,村上義清也沒有多想就帶著本部的一千多兵馬駐紮在善光寺地區。


    而長尾景虎帶著軍勢繼續掃蕩親武田的豪族,把村上一族親武田的清野氏的海津館,將戰敗的清野氏一族交給了村上義清,憎恨背叛的村上義清將清野一族的男丁全部砍殺,女眷賜給了村上一方的武士做獎賞。


    接著長尾景虎又連敗屋代、塩崎兩家,逼迫兩家降服,隨之將川中島一代的反抗勢力清空,長尾軍團攻滅清野一族極大的震懾了剛剛投降武田家的信濃豪族,同時給了許多信濃國人反抗武田家的勇氣。


    在整個七月裏長尾家連克數成把武田家辛苦紮根入北信濃的勢力全部清除,一直打到小県郡幾座武田家臣把守的城池後,才在真田幸隆把手嚴密的戶石城前,命令北信聯軍施施然的將熟透的稻穀全部收割,然後才緩緩退兵。


    經過一陣混亂,正在躑躅崎館慶祝信濃平定的武田家終於作出新的動作,震驚而憤怒的武田晴信在楯無鎧和曰之丸禦旗前發誓,一定要把這個仇報回來,於是就在八月剛剛結束秋收的時節就召集武田家的五千軍勢殺入信濃國。


    在與信濃先方眾合流之後,武田家的軍勢達到了八千多人,這一次正在修築的葛尾城又遭了兵災,一把熊熊大火把這座村上家世代居住的古城燒成白地,接著武田晴信又帶著大軍攻滅鹽田城,躲在旭山城裏的村上義清又驚又怒,立刻向春曰山城的長尾景虎求救。


    或許是這一次祖傳的居城被攻陷的原因,使得村上義清受到了極大的刺激,這位信濃總大將帶著北信濃失地的豪族武士們,向這個小他二十多歲的長尾家家督獻上誓書,其中寫著,“隻要能奪回世代相傳領地,我等北信濃諸將,願為景虎殿下世代守衛藩籬,馬前先驅,背離者人神共戮!”


    在七月底的例行評定會結束後,吉良義時又遇到新的麻煩,確切點說這不是來自他的麻煩,而是細川藤孝的麻煩,而吉良義時卻要為此感到煩惱。


    阪本城本丸大廣間內,吉良義時坐在主位上迎接一群特殊的客人,同時陪坐的還有細川藤孝,吉良義時僵著笑臉看著對麵的這名頭發有些謝頂,年紀介於中老年之間,長相慈眉善目的老人眉飛色舞的講著。


    這名老者名叫沼田光兼,細川藤孝的老嶽父,年過五旬卻精力旺盛,麵色紅潤泛光說話中氣十足,當然這位說起話來也是滿嘴跑火車,也不管坐在上手的兩個小年輕願不願意,就漫談起《平家物語》中的逸話。


    “說起六波羅一家的貴胄公子來,無論什麽樣的名門望族,都不能和他們相提並論,入道相國的內兄,平大納言時忠卿,曾說過這樣的話:‘不是出自平氏家門的人,皆屬賤類’,無論怎樣的賢王聖主,以及怎樣的治國良相,都免不了會有些無聊的人聚在某些不為人注意的地方,傳一些流言蜚語,這本是世間常有的事。


    唯獨在入道相國全盛時期,卻並沒有說平氏閑話的,這是因為入道相國有獨到的安排,他選出了三百個十四、五、六歲的少年,一律留著齊耳短發,穿一身紅色的直裰,讓他們在京都各處行走探查,遇見有說平氏壞話的人,馬上通知同夥闖進他的家中,沒收其資財家具,並將那人抓到六波羅府中去。


    所以一般平民即使眼裏看見心裏不滿,也沒有敢說出來的,不隻是街頭行人,就連路上通行的馬和車,一見六波羅的禿童都遠遠避開,真可謂‘出入禁門不問姓名,京師長吏為之側目’!”


    平清盛為太政大臣,出家後被稱為入道相國,而最後那一句是出自陳鴻《長恨歌傳》:出入禁門不問,京師長吏為之側目,乃是形容楊貴妃一門權勢熏天,讓人既羨又懼。


    這一段也是《平家物語》裏非常著名的一段故事,說的就是平家打搞特務組織,監聽言論威逼京都人不敢說平家一句壞話,這也是評價威福自專的一大例證,為後來以仁王起兵埋下伏筆。


    以吉良義時與細川藤孝的見識,自然是熟讀《平家物語》,但要突顯對沼田光兼的尊重,他們倆還得保持一個姿勢坐在大廣間裏,聽這老頭巴拉巴拉說一上午。


    換個人肯定受不住,更何況吉良義時也不是個閑人,就算再閑也不會聽著他老調重彈老生常談,於是他趁著老頭喝水的功夫打斷道:“嗬嗬……上野介殿果然是一位雅人啊,隻是令家之內紛本家實在無法插手,所以上野介殿是不是……””


    沼田光兼一看苗頭不對,連忙訴苦道:“阪本殿下!在下實在是逼不得已才來投效,隻是在下尚有一技之長,想出仕吉良家做一家臣,也好養活家中的子女!”


    吉良義時轉頭看看細川藤孝,也是一臉苦笑無可奈何,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好拒絕,隨即又問道:“好吧,那上野介殿都會些什麽,說說看?當然《平家物語》之類的典故逸話就不要說了。”


    沼田光兼連忙說道:“在下會茶道,和歌,對漢學也有些研究,還有!在下的十分精通猿樂,在下曾經數次與観世元忠合作表演過猿樂,先代公方萬鬆院殿對在下的樂藝十分讚賞,還特地賞過十貫錢給在下!要不我唱一段給吉良禦館大人聽聽看吧?”


    “……喲!一諾啊嗚伊喲……”沼田光兼的嗓音確實很有特色,哪怕沒有三味線伴奏的清唱也別有一番感覺,聲音洪亮抑揚頓挫,總之十分吸引人。


    比如衛戍在吉良義時不遠處的側近大將山岡善次郎直長,就一邊打著拍子一邊伸長脖子去聽,但是吉良義時卻覺得很可怕,因為他很討厭猿樂,這麽奇葩的老男人竟然要出仕吉良家,如果每天見到他絕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吉良義時一邊掛著公式化的微笑,一邊用折扇擋住臉頰,輕輕側過身子對細川藤孝問道:“藤孝,你這位嶽父這次到底是因為什麽要出仕本家的?”


    細川藤孝同樣側過神來以折扇遮麵回答道:“熊川城突然發生內亂,沼田豐長與沼田豐兼聯手把他的兩個弟弟沼田光清、沼田元光給趕出熊川城,隨後又各擁一派人馬拚殺起來,家嶽也被拘禁在本丸裏不能脫出,還好家裏的重臣還顧忌著幾分情麵,偷偷把家嶽一家給放走,現在家嶽真的有家難回了。”


    “話說起來,為什麽你嶽父不去投靠武田信豐或者朝倉景紀?”


    細川藤孝苦笑道:“因為長男與次男拘禁家嶽的原因,即使去那裏也會被立即軟禁。”


    “那三男的一色家和四男的井口家呢?”


    “三男與四男被趕出來以後,就前往各自嶽父家搬救兵,如果家嶽去那裏也是會被軟禁起來,當作奪回熊川城的依仗。”說道這裏細川藤孝的臉苦的像苦瓜似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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