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將出海的前一夜,一直威脅著老約翰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在午夜的月光下突然露出了真容。


    實際上在被老約翰強行擄到荒島之後,瑞就曾找準時機多次試探,最終得出過結論:老約翰雖說其實早已聽命於他人,潛伏在峭壁鎮,但具體到此次的所作所為,實乃受人威脅,而且如果不按時完成,將會有大苦頭要吃,這大苦頭便是一直懸在老約翰頭頂上的那把隨時會掉下來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老約翰一直念念不忘要盡快趕回聖索托大陸,甚至不惜冒著準備不足可能殞命汪洋的危險,恐怕也與這威脅以及和威脅緊密相連的大苦頭有關。


    既然要盡快趕回去才能避免吃到這大苦頭,那麽從邏輯上來分析,很容易就可以推斷出僅有的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就是如果任務完成得不及時,那麽在交付後將會受到組織的重罰。


    可什麽樣的重罰能讓老約翰不顧生命威脅,都要倉促出海遠航呢?


    把自己帶回去往該去的人那一交,老約翰應該就已算是完成了任務,早點遲點又有什麽關係?而且以老約翰如今的身手,在整個大陸上都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強者,在任何組織都應該是中堅力量,從常理來說不會因為耽誤了一點時間便對他施以辣手重罰。


    既然不會因為回去遲了被重罰,老約翰心中又極為擔心,甚至將對這大苦頭的擔心放到了超過生命威脅的地步,就可以順利成章的推斷出老約翰的情況屬於第二種可能:


    這種大苦頭是伴隨在老約翰身邊定時爆發,是一種類似於中毒或詛咒的存在,隻有及時趕回去才能通過某種方式解除!如果不能及時趕回去,這種大苦頭恐怕會讓老約翰生不如死,比死亡更痛苦!


    瑞在腦海裏飛快思考著之前就已經分析得出的判斷,同時眼中看著不遠處那因為忍耐痛苦整個麵部都開始扭曲的老約翰,心中頓時一片通明,很明顯,這大苦頭正是屬於他推斷中的第二種可能,生不如死的那種可能!


    過了不知道多久,灌木後一直在地上扭曲掙紮的老約翰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他支撐著站起身來拍拍身上泥土,雙眼又恢複了正常的棕色。


    抬頭看看天邊,已有淡淡的魚肚白浮現,得趕緊回到山洞去,要不然得讓那小子給發現了。老約翰一邊想著一邊腳下加緊往回趕去,才走了幾步卻又猛然止住腳步,臉色陰沉的看向前方一塊青色的巨大山石。


    “出來吧!”


    瑞一臉苦笑的從山石後緩緩走出,兩人四目相視,一時間竟無語以對。


    良久後,老約翰首先開口問道:“你到這邊來幹嘛?”


    “我半夜醒來發現你不在,怕你出事所以就出來找,然後就一直找到了這邊……”瑞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那麽說......”老約翰沉吟了了幾秒鍾後看著瑞試著問道:“夜裏的情景你都看到了?”


    “呃......嗯......看到了。”


    老約翰眉頭緊皺,抬頭看向天邊已快要西墜的如鉤銀月,短暫的沉默後,他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般看向瑞,嘴角帶著一絲解脫的笑意低聲說道:“事已至此,也沒必要再瞞著你,不妨今天就跟你說個清楚,不管是死是活,好歹也落個痛快。”


    兩人一起回到容身的山洞內,老約翰信手加上兩根粗重的木料將篝火撩旺。隨著火焰帶來的暖意充斥窄小的山洞,黎明前的寒意也被快速驅散。


    “你聽老希曼他們說過我當年的事嗎?”老約翰一邊低頭撥弄著篝火裏的灰燼一邊沉聲問道。


    “閑聊中偶有提及,”瑞回答道。


    “你說說看?”


    “說是您本來年少成名前途無量,後來在與奧丁人作戰時受了重傷以致前途盡毀,”瑞老老實實的說道。


    “年少成名,前途無量,哼哼,”老約翰重複了一遍瑞的話語,眼神中流落出一絲落寞感歎道:“難得他們還記得這些,一晃都二十五年過去了,這些年右衛經曆了多少大風大浪,能有隻言片語在老夥計們口中流傳,按理說我也該滿足了......”


    老約翰開始和瑞講述當年北疆被伏擊之事......


    故事的前半段與秋收節時峭壁鎮那場大戰時,神父約瑟夫在峭壁鎮教堂地下庇護所內對蓋爾和漢斯兩名少年的講述大抵想同。


    那是在二十五年前,聖曆1007年的冬天,奧丁人大舉南下,與北上迎戰的帝國大軍對峙於薩爾茲堡王國西北的茫茫雪原…………。八世聖皇親臨前線,卻因輕敵冒進遭到奧丁人突襲截擊,年輕的約翰率隊冒死繞後突襲,不幸中伏被困…………哈瑞斯伯爵棄卒保車勸聖皇全軍後撤,結果約翰所率部屬全軍覆沒,自己則是重傷之下功力盡廢,隻身存活。


    故事發生到這都還算得上是為國捐軀的熱血傳奇,可事情再往後發展,卻越發讓人感覺失望和心涼,而這,也正是真正讓老約翰憤懣不已的原因所在......


    在好不容易逃回帝國軍營後,老約翰不但沒有得到獎賞,反而立刻被當作戰犯打入大牢,所部全軍覆沒的他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八世聖皇愛德華.史蒂芬掩飾自己錯誤最好的替罪羊。


    那次大敗歸其原因,本就是八世聖皇好大喜功、輕敵冒進所致。尤其是當得知奧丁人的精銳狼騎已奔襲而來時,他竟然不聽勸阻想進行反包抄,而老約翰也正是按照他的命令往敵後反滲透並伺機截斷退路。茫茫雪原是狼騎斥候的天下,老約翰所部不但沒有起到截斷敵人退路的作用,很快落入了奧丁人的口袋之中,並最終被數倍之敵圍困全殲。


    八世聖皇愛德華.史蒂芬本欲以作戰不力、臨陣逃脫的罪名處死約翰,以堵住北疆大敗後帝國各方特別是幾大諸侯國王公們的非議和不滿,不過在以老哈瑞斯為首的軍方各位大佬、尤其是時任皇儲艾伯納.史蒂芬的苦勸之下,處死的命令沒有能夠下達。


    再加上明白內情的八世聖皇本身也有些心虛,最終就坡下驢,改為功過相抵,經帝國議會審議通過後,剝奪之前授予的一切榮譽、爵位,不得擔任帝國軍隊中隊長以上職務,徹底將他多年為帝國出生入死的辛苦所得剝奪得一幹二淨。隻能在右衛中擔任一名並無實職和實權的基礎武技教頭,曾經的風光和榮耀,都再也和他搭不上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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