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帶海洋上的暴雨說來就來,從不會和你提前打招呼,更不會來套前戲再進入高潮。


    也不知道是不是瑞燒的三根樹枝起了作用,在苦苦等待了數天之後,遠方的海平麵上終於出現了烏雲的蹤影。


    正午時大太陽還正曬得石頭上滾燙滾燙能煎蛋,可才過了小半個鍾頭,烏雲就已鋪滿了大半邊天空。反應過來的老約翰和小瑞手忙腳亂的剛剛擺好盛水容器,又用纜繩將已完成的雙體獨木舟在岸邊的椰子樹上綁好,還沒來得及回到山洞,黃豆大的雨點就已經劈裏啪啦的砸了下來。


    暴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兩人準備的儲水容器都早已裝滿,從石峰上還掛下來一道如銀鏈般的瀑布,從兩人居住的山洞旁流過,漫過海灘流入汪洋中。


    這下出海最重要的一種物資總算是不用犯愁了。當然在船上儲水不可能簡單的端個盆放上麵,那樣的話哪怕不變質遲早也得揮發光了。


    瑞把完整椰殼上麵開上一小塊,將清水灌入其中並放上兩三塊木炭以保持水質清潔防止細菌感染。在將椰殼上麵切下來的部分重新嚴實的合上後,用藤繩捆緊並用濕泥密封,這樣一個儲水罐便算完工。


    這樣的儲水罐瑞一共做了數十個,在獨木舟的兩側船體上各放一半,牢牢的塞在之前摳出的木格裏,上麵再用魚皮和濕泥封存得嚴嚴實實,確保不會在洶湧的波濤中顛入海中。


    一切準備妥當,但試了試風向,卻有些變化莫測。瑞原本還想略作等待觀望個幾天,但老約翰卻顯得焦躁難耐,一意要盡快出海。眼看天色已晚,兩人最終商定明日一早動身。


    是夜,月如銀鉤。


    仿佛又回到了大雪中的那次抓捕,無邊的雪花紛紛揚揚,他開著麵包車瘋狂的往嫌疑人撞去,奇異的玉符吸引了自己和搭檔的注意力,而後是黑洞洞的槍口中閃出的地獄火花,劇烈的撞擊痛徹心扉……


    瑞猛的從噩夢中醒了過來,瞪大雙眼直喘著粗氣看著石壁,忽明忽暗的篝火映照著他蜷縮的身影。


    在聖索托大陸生活得越久,屬於李傑的那一段人生就越發遙遠虛幻,好像經曆過的一場長夢。可近三十年的歲月畢竟是他曾真實的一步步走過的人生,那些人,那些事,每每在夜半時分又會縈繞在他的腦海中,趕不走,揮不去。


    算了,既然已不可回頭,索性不再去想。瑞用力的擺了擺頭,讓自己思緒穩定下來,準備倒頭再睡。可隨意一瞥之間,他卻突然發現本應睡在山洞另一側的老約翰此刻已不見蹤跡!


    夜晚的大海波濤依舊,一陣陣的海浪衝上沙灘後,又卷成無數泡沫緩緩退下,無邊無際的海麵在如洗的月光中泛出點點漣漪。


    瑞踩著咯吱作響的沙礫往外走去,放眼望去,空曠的海灘上除了陣陣浪花什麽都沒有。


    這荒島上什麽都沒有,更別提娛樂設施了,這大半夜的老約翰能去哪過夜生活?疑惑與好奇交織之下,瑞將感官調動到最敏銳狀態,開始沿著海灘進行搜索,一直找到數百米外,石峰另一側一處怪石林立、灌木叢生的亂石堆時,從亂石堆深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奇怪聲響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些若有若無的聲音在陣陣濤聲的掩蓋下幾不可聞。如果不是瑞的感官在玄氣多年蘊養下敏銳度遠勝常人,否則就算是從亂石堆旁路過也未必能發現。


    在這荒島上怎麽會聽到這種奇怪的聲音?是不是和老約翰有關?瑞立刻覺得非比尋常,決定過去查探一番。


    扳開一叢狼尾草,瑞屏氣凝神,躲在亂石堆深處一塊巨大的青色山石後,悄悄觀察著眼前的情況,而在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況後,他的表情越發凝重和不安。


    就在不遠處一叢隱蔽的灌木後,老約翰正蜷縮著身子在地上渾身顫抖。隻見他從頭發到胡須上都蹭滿了爛泥雜草,原本棕色的雙眼此時並不是像之前運用月靈之力時那樣所呈現出來的純淨的灰白色,而是如墨般一片漆黑。


    每過一會,蜷縮在地的人影口中便會發出陣陣如夜梟般的刺耳尖笑聲。而每當這種尖笑聲響起後,地上的老約翰便會發出憤怒而壓抑的嘶吼,並用手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身軀。似乎是怕聲音傳出去被聽到,老約翰還用一把雜草用力的塞到自己嘴裏,這就是瑞聽到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原因。


    這是怎麽回事?中毒?發病?看這模樣反正肯定不是啥好事。


    瑞表情嚴峻的看著正痛苦的蜷縮在地上的老約翰,心中焦急不已。


    雖說他是被老約翰給強行帶到這座渺無人煙的荒島的,算起來是敵非友,自己不過是一名俘虜罷了。可一來即將開始的海上遠航本就是前路坎坷九死一生,茫茫大海上有無數未知的凶險困境正等待在遠方,風暴、漩渦、妖獸,如果沒有實力強大的老約翰同行,隻靠自己恐怕完成此次航行的希望將更是渺茫。


    再說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峭壁鎮是個小地方,大家每天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這些年的相處下來,早就已經處成了親人般的存在。而作為小鎮巡邏隊長的老約翰毫無疑問已成為了瑞記憶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從他記事以來,老約翰和希曼老爹、巴林大叔們在酒館裏把酒言歡的場景就是每天晚上都固定上演的一幕。而白天帶領著鎮上的巡邏隊巡邏街麵、操練武藝也是孩子最愛模仿的遊戲。


    再之後自己足了學齡,和蓋爾他們一起成為了峭壁學堂的小學員。每天的武技課老約翰都會認真而細致的進行教導,手把手的教會了這幫小屁孩閃轉騰挪、戳擊格擋、劈砍撩挑。


    聖索托大陸並沒有東方文化中那種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說法,但這份恩情和敬意無論如何總是該記著的,更別提老約翰曾對自己和雪莉還有過救命之恩。


    仔細回想起來,老約翰在將自己抓走後,也並非完全不念舊情。這些天流落在這荒島上對自己頗有照顧,重活累活都是他主動承擔,真的是把自己當作自家子侄來對待。兩人這次也算是有了患難之交,此時眼看著老約翰忍受著無比難熬的折磨,他的心中也是著急得如同百抓撓心坐立難安。


    冷靜,一定要冷靜!瑞在心中默默念叨著。


    雖然心中無比著急,他卻並不敢貿然上去。前世做刑警時自己也曾處理過多起精神錯亂傷人的惡性案件,眼下老約翰顯然是正處在一種神智極為混亂的狀態下,此時上前萬一他敵我難分將瑞當作了敵人,以他靈體雙修的恐怖實力秒秒鍾便可將他解決掉。


    這時候唯一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尋找老約翰情緒平穩的合適時機再及時施以援手。


    瑞躲在山石後屏氣凝神,暗中觀察著不遠處老約翰的一舉一動,同時大腦飛速轉動回憶著老約翰之前的一言一行,如同高速計算機般推理分析著眼前的局麵。


    很顯然,這就是一直懸在老約翰頭頂上的那把隨時會掉下來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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