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丫頭小盤兒x招搖撞騙神棍‘鬼’大叔宗琮(二)


    “他們在罵大哥!”


    蘇海放下籃子,就想往那邊衝,被盤兒給拉住了。


    “二哥你幹什麽,你才多大,你跟人家打的贏?”


    “那就聽著他們這麽罵大哥?”


    “你等等,我去把大哥叫出來問問再說。”小小的盤兒顯然十分有主意,讓蘇海站著看好籃子,就自己走了過去。


    “鐵匠叔,我找我大哥。”


    “是盤兒丫頭啊……”


    鐵匠的話音還沒落下,鐵匠的婆娘就從屋裏走了出來。


    這婦人生得矮胖癡肥,偏偏還穿了個掐腰的衫子,明明是個圓盤臉,偏偏畫了一對柳葉眉,怎麽看怎麽別扭。


    “蘇家的丫頭,怎麽又來找你大哥,這是不放心咱家,怕虐待你大哥了是不是?要是實在不放心,就讓你娘來把你大哥領走吧。”


    “你胡說什麽……”鐵匠想要製止,可話剛出口,就被婆娘更為尖利的聲音給壓倒了。


    “本來就是!誰不知道送上門學藝的,死活全由師傅說了算。咱家允許他一年回去一次,已經是格外優待了,你以前收的徒弟可沒有這麽好的事。這蘇家倒好,隔三差五就使個小崽子來看看,當誰不知道他們心思,怕虧待了自家的崽子,就往別人家送!”鐵匠婆娘叉著腰罵道。


    “你說什麽呢,這不是街坊領居,你衝個小丫頭撒什麽氣……”


    “誰跟他們家是鄰居,咱們現在可沒在北城那地方住了……”


    突然碰到這種局麵,哪怕小盤兒再聰慧,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畢竟還小。


    這時蘇江從旁邊走了過來,哈著腰陪著笑道:“師娘,你肯定誤會了,肯定是我妹想我了,才會來看我的。”


    盤兒忙點頭道:“對,對,是我跟二哥想大哥了。”


    不大的小胖丫頭,似乎被嚇得不輕,大大的眼睛裏已經蒙上了一層水霧,看起來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你看你嚇孩子做什麽,”鐵匠埋怨道,又對盤兒說,“盤兒想大哥就來看就是,蘇江,你跟你妹妹去吧。”


    “謝謝師傅。”


    鐵匠婆娘扭了扭腰,哼了一聲,進屋裏去了。


    兄妹走到對麵街角說話,看到蘇海時,他正氣得雙目圓瞪,緊攥著拳頭。


    若不是還記著妹妹交代自己的話,按照他的性子才不管打不打得贏,就要去跟那鐵匠和鐵匠婆娘廝打一通。


    “大哥,這就是你說的過得還好?”


    蘇江舉起細瘦的手臂撓了撓腦勺,一臉憨笑:“還行吧,那婆娘確實刻薄了些,也總是背著鐵匠叔刻薄我的飯食,但還能吃飽肚子,鐵匠叔對我也不錯。”


    這就是能吃飽肚子?


    一旁的宗琮就算不識五穀,也能看出幼年的蘇江瘦得有些過分了。可能正在抽條長,越發顯得細胳膊細腿,手腕也就跟五六歲大的盤兒差不多粗細。


    而蘇海和盤兒雖年近小,也能看出距上次見麵,大哥又瘦了不少。


    可兩個孩子哪會兒說什麽安慰話,盤兒隻讓蘇江吃葡萄,而蘇海隻會說讓蘇江回家。


    蘇江潦草地吃了幾顆葡萄,就讓給弟妹吃。


    “回家做什麽,在這裏能學點手藝,還能給家裏省點米糧。”


    “可是大哥……”


    “行了,大哥沒事呢,鐵匠叔看著是凶,其實平時挺護著我的,也就是我今天做錯了事,把柴給添錯了,才罵了我兩句。”


    蘇江還是一臉笑的說,似乎對方才鐵匠兩口子對話乃至咒罵渾然不覺得有什麽,可宗鐸卻從這張尚且稚嫩的臉上品出了點什麽。


    他似乎突然有些理解,為何明明蘇江比起蘇海算是沒出息的,可蘇海卻對蘇江這個沒出息的大哥一直很敬重。


    包括盤兒也是。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們趕緊家去,免得娘看你們一直沒回去擔心。”


    兩個還有些不想走,蘇江揮手趕他們:“快回去,免得路黑。”


    “那大哥我們就走了啊。”盤兒有點依依不舍說。


    蘇江笑著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蘇海還有些不放心:“大哥,他們要是真對你不好,你就回家去。”


    蘇江點點頭,笑著說:“快去,我也回去了。”


    目送著大哥的消瘦身影走進鐵匠鋪,兄妹二人才轉身往回走。


    一路上兩人都很沉默,不屬於他們這個年紀應有的沉默。


    蘇海突然道:“妹,我以後肯定會很有很有出息,賺很多很多銀子,到時候讓家裏變得很有錢,都當富戶老爺太太小姐,買一大堆丫鬟侍候你們。還給你準備很多很多嫁妝,讓你夫家不敢瞧不起你,要是我未來妹夫敢欺負你,我就揍他!”


    “真的麽二哥?”小盤兒瞪大雙眼,有點不敢置信哥哥竟會發出如此宏願。


    “當然是真的,你相信我,我肯定能行的!”蘇海拍著自己的小胸脯。


    “那好吧,我就等著二哥你有出息了。要是你未來妹夫欺負我,你也別把他揍狠了,要是揍狠了,我沒當家的咋辦?”


    未來妹夫在旁邊摸了摸鼻子,看了看還是小團子的矮胖丫頭盤兒一口一個當家的,也不知她到底跟誰學的,這丫頭!


    他哪知曉姚金枝平時就叫蘇大田是當家的,隻有發脾氣的時候才會叫蘇大田。


    而他因為太過走神,低啐了一聲都沒自覺,矮胖丫頭盤兒十分警惕地轉過身,看著他,瞪大了雙眼。


    “大叔,怎麽又是你!”


    宗琮正想笑得風度翩翩,保持自己的形象,誰知旁邊的蘇海突然道:“妹,你在跟誰說話呢?什麽大叔不大叔的?”


    說著,他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昏暗的街道,突然一陣風刮過來,更是讓他的神經緊繃到極致。


    “你該不會是看到……了吧?”那個字他沒有說出來,怕嚇著妹妹。


    “看到了什麽?”盤兒看了看四周,又往宗琮身上看了看。


    見妹妹目光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這讓小蘇海汗毛都豎起來了,二話不說就拉著盤兒跑了起來。


    “妹,跟著哥跑,別回頭。”


    宗琮失笑地搖了搖頭,追了過去。


    回去後,蘇海就把姚金枝拉到一旁嘀咕了些話。


    盤兒豎著耳朵聽,就聽見娘似乎罵了句什麽,還敲了二哥的頭一下。


    “別瞎胡說,快去睡。”


    說是這麽說,今晚姚金枝卻專門陪了盤兒一會兒,一直到她睡著後才走。


    不大的一間房,被簾子隔成了兩方天地。


    一方是蘇江蘇海兩兄弟的床,一方是盤兒的小床。畢竟盤兒現在也不小了,五六歲的丫頭哪能還跟哥哥們睡一個屋,隻是蘇家太小了,攏共就四間破房子。


    正房兩間,其實也就是一間隔成了堂屋和蘇大田兩口子睡覺的地方。一間灶房,還有一間就是目前三個孩子睡覺的地方,隻是蘇江不在家,如今就蘇海和盤兒住著。


    蘇海很快就睡著了,發出不小的鼾聲。


    小床上的盤兒卻醒著,姚金枝走後她就睜開了眼睛,心裏在尋思方才的事。


    大大的眼睛咕嚕咕嚕地轉了轉,小丫頭輕喚了聲‘大叔’。


    一身錦袍的宗琮晃了出來,小胖丫頭被嚇得一驚,旋即道:“大叔,你還真是鬼啊。”


    好吧,他這種狀態確實好像是鬼。


    誰都看不見他,也就隻有盤兒才能看見,走路是用飄的,似乎還可以飛。這是方才宗琮追兩個小娃兒時試驗出來的。


    他無奈地點了點頭。


    “那你總跟著我幹什麽呢?難道是想報仇?可我沒做什麽壞事啊,還是你想找我家裏人報仇?”一提到家人,小丫頭的目光頓時警惕起來。


    宗琮也不知道這丫頭腦袋是怎麽長的,這麽多奇思妙想,卻又不詫異。


    為啥?


    現實中的盤兒不就有樣子,寫了那麽多話本子,看著荒誕無稽,細看卻極為有趣,腦子裏藏了許多的奇思妙想,不經意間總能給人帶來驚喜。


    “我不是來報仇的。”


    “那你是來做什麽的?”抱著枕頭做防範姿態的小丫頭好奇問道。


    “我……”宗琮語塞,難道說他懷疑自己現在是在做夢?


    “是不是不能說?”


    宗琮隻能又點點頭。


    “我看大戲裏都是這麽演的,冤魂索命都不能暴露自己的目的,不然就沒辦法往下演了。”


    好吧,宗琮成功被逗笑了。


    他來到床沿上坐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盤兒一邊躲,一邊問:“那你還要跟我多久啊,你看今天把我二哥嚇的,你難道不去做自己的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能做什麽。”


    之前宗琮試過,他不能離這丫頭太遠,似乎超過一定距離,就有一種力量強製把他帶到她的身邊,他覺得這應該是夢裏的作用。


    至於到底為何,他暫時還沒弄清楚。


    “也就是說你沒記憶了,就是你沒死之前的記憶?”這會兒小胖丫頭完全不怕了,變成滿滿的好奇心,“之前我跟我娘看過一個大戲,就是這麽演的,那個女鬼很可憐,也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宗琮倒不意外小盤兒一口一個大戲,似乎懂很多的樣子,因為戲這東西在江南一帶極為風行,幾乎到了老少都愛看戲的地步。


    若論一個地方富不富裕,看這地方的戲樓戲園子多不多就知道了。


    沒聽說過揚州的鹽商最愛幹什麽?


    蓋園子,享佳肴,包戲子。


    而戲劇的繁榮,也滋生了很多以此為生的文人,像很多落魄書生就是專門靠給戲園子寫戲折子為生。


    因此又衍生了通俗話本這一雅俗共賞的讀物,乃甚至愈演愈烈,甚至有很多大儒及飽學之士閑暇之餘也會寫一兩折戲詞以示風雅。


    “差不多就是這樣。”


    “那你可真可憐。”說著,盤兒用那種極為可憐他的目光看他。


    倒是把宗琮看得失笑不已,沒忍住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這次盤兒沒有躲。


    “大叔,你碰我我有感覺呢。”


    “真的假的,小丫頭盡胡說。”宗琮坐在床沿上笑著道,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頗有種老父親帶小女兒之感。


    “真的。”


    “行了,趕緊去睡吧,大叔……大叔也去睡了。”說著,宗琮把手裏的那顆糖塞在她的小手裏,人便消失了。


    再次見麵,盤兒就‘鬼是怎麽睡覺的,大叔平時用不用吃飯’之類的話題,對宗琮進行了追問。


    宗琮能怎麽說?


    說自己所謂的睡覺,就是在她家房頂上躺著?也不用吃飯,根本沒有饑餓的感覺。


    宗琮不是沒試著醒來過,可他以往的經驗在這裏完全不通用,似乎這個夢不停止,他就永遠回不去一樣。


    因此不免擔憂自己睡久了,盤兒會不會著急,可轉念再想他以前那個夢也做過很久,甚至夢裏過了幾年,等他醒來後才不過一夜。


    至此,他倒也不擔心這種事了,一切就隨緣吧。


    冥冥之中總有一種感覺,他做這個夢肯定是有什麽意義。


    也許是在上一個夢裏,太子聽‘盤兒’說過一些幼年的事,心裏非常疼惜。甚至當初他也無數次想過,若是當年在她還很小的時候,他若能守在她身邊,也許她就不用吃那麽多苦了。


    當然這一切不過隻是臆想,總而言之宗琮作為‘鬼大叔’陪伴在矮胖丫頭盤兒身邊的日子就這麽開始了。


    免不了有些雞飛狗跳,畢竟盤兒還小,還不太會遮掩,總有不小心露餡的時候,以至於讓蘇家人都覺得是不是那日晚上出門,盤兒中邪了。


    為此,姚金枝還專門去廟裏燒過香,請過隔壁巷子王神婆幫忙看過。這些事就略過不提。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盤兒一天天長大。


    她和宗琮的關係也一天天熟稔起來。


    蘇家還是那麽窮,宗琮也曾試過想幫蘇家人改變處境,卻發現他根本什麽也做不了,甚至還不如那個夢裏。


    畢竟在那個夢裏,他還能嚐試著去影響‘太子’,而在這裏他頂多能給盤兒一顆糖粒。


    還隻能一天一粒。


    突然有一天,姚金枝變得心事重重起來,連著好些日子,連盤兒都察覺到了。


    她也曾試過問鬼大叔,娘到底是怎麽了?


    宗琮卻答不了她。


    其實宗琮已經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可任何關於可以改變命運軌跡的事情他都做不了。


    他這才有些悲哀的發現,也許這個夢真就是守在她的身邊。


    隻是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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