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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裏, 太子才發現她真的還小,比他小了十歲。


    這麽小的人兒已經給他生了兩個孩子,肚子裏還懷著一個,心頓時就軟了。


    “好了, 別哭了, 孤又沒說你什麽。孤方才話都沒說完,你就氣跑了, 你看看誰敢在孤麵前像你這樣。再說,你跟那郭氏又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都是妾, 都是把正妻逼得沒有活路的狐媚子。太子妃表麵上沒什麽,我就不信她不當著太後說什麽, 太後能賜兩個人過來?”


    “你看你, 繞來繞去又繞到那兩個人身上了,孤連她們長什麽樣都不知道。”說著,太子頓了頓又道:“你這性子要改改,醋性這麽大,孤這裏能容得了你, 若是讓太後,哪怕是母後知道了, 你看她們能不能容得了你。”


    宮裏能容許一個有著盛寵的妃嬪,隻要她於皇嗣有功, 但絕對容不下一個善妒的女人。太子妃再怎麽膽大, 前些年她不願東宮進人還要做些手段遮掩下, 不然哪會有盤兒的進宮。


    “我就是心裏不舒坦!”


    她摟著太子頸子就啜泣上了,哭了幾聲又道:“我也不是為了這個想哭來著,那你跟我說,若是、若是當初太子妃沒有犯錯,你還會對我這麽好?”


    這大抵是盤兒兩世都脫不掉的一個結,她一直認為前世自己之所以能贏,是贏在能忍,贏在不犯錯,贏在懂得籠絡,贏在沒犯了建平帝的逆鱗上頭。前世建平帝雖和陳皇後有所不睦,但不管是表麵上還是一直保持著平衡的狀態。


    還是直到陳皇後的太子漸漸大了,漸漸不聽母後管了,漸漸開始不甘心當個太子,手伸得越來越長,兩淮鹽政被他攪合得一團糟,江浙沿海一帶也不予多讓,建平帝忍到極限,再加上兩淮鹽政出了場事,直接把太子牽連下了馬。


    太子被廢,中宮一係突遭大難,又有人趁機落井下石,一擁而上圍攻之,中宮一係露出頹態。一步錯,步步錯,陳皇後為了太子屢犯建平帝忌諱卻不自知,這時候就把她顯出來了,她才能慢慢走到他身邊,走到他心裏。


    其實那時候她一直在想,若是他選中的不是魏王,而是吳王,會不會得到盛寵的就是胡貴妃,而不是她。


    畢竟他對中宮一係不滿已久,早年太子深受他看重,以至於這些年來也積攢了不少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又有陳家在其後,可謂是尾大不掉。於是不管是在前朝還是在宮裏,他都需要有一個壓製中宮一係的工具。


    尤其是在宮裏,陳皇後不犯錯,在明麵上哪怕是皇帝也不能隨意處置,因為動一發而牽全身,隻有讓她犯錯,隻有一個寵冠六宮的寵妃,才能鉗製住陳皇後。


    所謂的帝王之術,從來都是平衡之術啊。


    這個疑惑前世盤兒從沒有問出過口,他寵她,她就受著,他說他在帝陵裏等她,她想也許這就是他能給她最好的,卻沒想到她把疑惑帶到了這一世。


    這一世雖然因為她改變了開頭,不是當奴婢,而是作為低等侍妾進入東宮,但一些事情似乎還照著原有的軌跡進行著。隻是有些事提前了,又有她的插局,很多早就埋下的隱患被提前引燃。


    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之間的矛盾早現,因此有太子突然來找她的事發生,她趁機把握,後來太子一改常態接連臨幸,當時盤兒就猜太子肯定是和太子妃鬧了矛盾,雖然沒有得到太子口頭上的證實,但實際上後續發展已經很明顯了。


    她還是借由這件事插了進來。


    那如果,太子和太子妃沒有夫妻矛盾,他可還會這麽對她好?


    盤兒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明明不該說的話,竟然說出了口。別看她在他麵前看似膽大無比,實際上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她哪怕是在夢裏都不會弄錯。


    ...這話不該說的,若是他的回答不如她所想,若是他覺得她犯了他的忌諱,他會怎麽對她?


    她有兩個孩子,肚裏還揣著一個,他再怎麽樣也不會讓她太難堪,他頂多就會冷著她而已。


    他本來政務就繁忙,能來是看她懷著身子太艱難,是忙裏偷閑,他完全可以借著公事忙不來了。


    忙上一陣,等她自己冷靜下來,以後就再不敢犯了。


    他總是這麽對付他的妃嬪,看似溫和顧忌著對方顏麵,實則冷酷無情不自知。有的時候不是所有人都能那麽通透,可能她根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可能等她明白過來也晚了,太子妃不就是這樣,她難道還能和太子妃去比不成?


    盤兒一通胡思亂想,越想越偏離正題,而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太子也在想。


    想那個如果。


    想了會兒,他覺得很無稽,遂道:“沒有如果,怎麽會有如果。”


    是了,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也是他和她的不同,他是太子,他是宗琮,但他不是建平帝,而那個對她好的建平帝已經不在了。


    盤兒頓時覺得天都塌下來了。


    她重活回來幹什麽?就是為了把鉞兒和小十六生出來?可在她原本的地方,鉞兒和小十六都在,還有鳳兒,還有她幾個可愛的孫子孫女。


    她在那裏是太後,萬萬人之上,誰也不敢給她臉色,讓她難堪,她不用討好任何人,她活得很舒坦愜意。


    除了沒有他而已。


    可有沒有他重要嗎?


    她隔著淚水看了他清俊的臉龐一眼,如果能讓她選擇,她願意回去嗎?


    盤兒突然發現她竟不能馬上給出答案。


    這裏有晴姑姑有香蒲有小德子有白術白芷,有鉞兒和婉婤,有她肚子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小十六的孩子,還有他。


    他已經對她很好很好了,唯一的區別就是前世他不用關注除了她以外的任何女人,因為那些人不是被貶了庶人,就是成了隱形人。而這一世,他還不是皇帝,他的掣肘還很多,他們還沒有經曆那麽多年……


    太子被她哭得有點懵,不懂為何他都答了,怎麽沒哄住,反倒哭得更厲害了。


    難道是答的不對?或是她沒聽懂他的意思?


    他試圖說得更簡單易懂點:“人的性格都是早就注定的,太子妃的性子太不安分,也太倔強。其實孤已經明理暗裏暗示過她很多次,她其實能夠明白,卻拒絕明白,所以一切都是早就注定了的,這些問題遲早會爆發,隻是早晚而已。”


    他擺出促膝長談的姿態,微蹙著眉,態度很認真地跟她分析著,隻是並不擅長或者從沒有這樣過,所以顯得有些遲緩。


    “那你還沒有說,會不會對我好?”她甕著鼻子說,小臉哭得紅彤彤的,鼻尖也紅。


    太子有點不懂她為何會糾纏這個問題,但還是試著去回答她:“應該會,也許不會這麽快,但孤跟你相處很、很舒服。


    “你的性子這麽嬌氣,膽子又這麽小,沒有孤看著你,你大概會被太子妃吃得死死的,都不敢動彈一下,大概會受不少苦。


    “不過你老實懂事,太子妃應該能容得下你,畢竟你是她的人,等時間久了,孤應該就能發現你的好處……”


    他說得很慢,似乎一麵想一麵說。


    太子何曾這般過,倒把盤兒給逗笑了,又哭又笑道:“什麽好處啊?”


    一見她笑了,太子似乎也鬆了口氣,挑了挑眉:“你說什麽好處?”


    “我不知道什麽好處。”她倒在榻上,捂著臉躲,似乎很羞的樣子。


    太子順勢就覆了上去,手肘撐著榻,抵著她的唇,另一隻手捏著她的鼻尖道:“小精怪,磨人精,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這會兒你又不知道...了。”


    “我才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哭了。”她捂著眼睛小聲說。


    他咬了咬她嘴唇,在上頭親了兩下:“所以孤才說你磨人精,都當娘了人了,眼淚還這麽多,以後生個喜歡哭的孩子看你怎麽辦?”他的口氣微微有些歎息,似乎真為此而憂愁。


    “應該不會吧?”她有點被嚇到了,想了想小十六也不愛哭啊,但這個時候明顯不是生小十六的時候,那生出來的孩子還能是小十六?


    說實話,盤兒有點迷茫了,她下意識摸了摸肚子。


    見她摸肚子,太子也反應過來她還懷著身孕,坐了起來:“不鬧了,別傷著孩子。”


    盤兒也忙坐了起來,低著頭拿手背去抹眼淚,有點無顏見人的模樣。


    一場莫名其妙的鬧別扭就這麽無疾而終,等到了夜裏,身邊的人睡著了,太子卻是若有所思。


    第二天,又是以晨吐拉開帷幕。


    太子見她吐成這樣,站在床榻前,眉皺得很緊:“這生下來估計也是個混世魔王。”


    盤兒吐掉嘴裏最後一口酸水,讓香蒲攙著用溫水漱了漱口,又喝了兩口溫的酸梅湯才道:“我聽皇後娘娘說,她當初懷著殿下的時候,也吐得厲害,吐到五六個月才止住。”


    太子錯愕臉。


    一屋子奴才都低著頭,全當自己是個聾的。


    太子看了盤兒一眼,撣了撣衣角向外麵走去。


    “孤在外麵等你用早膳。”


    福祿跟著出去了。


    晴姑姑不讚同地看了盤兒一眼,道:“你也是,這是殿下性子好,換個性子不好的,肯定跟你急。”


    盤兒幹笑了下,沒說話。


    事實上證明太子確實有先見之明,這確實個混世魔王,還沒出娘胎就折騰盤兒到五六個月才消停。


    等出了娘胎,第一聲啼哭特別響亮,一聽就是個精力旺盛的。


    而等他會走會跑了,更不得了了,能把房頂掀了,讓盤兒不禁感歎太子取名字取得真有先見之明。


    鈐。


    既指印,又可指兵書,還通管束之意。


    這毛孩子就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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