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間一應炊具等的齊全,不過看上去這些炊具、以及那灶台,好像有好長時間沒用過了。那灶台之上雖不至於生塵,但怎麽也不像是有天天生火造飯的樣子:好在,有一處倒是非常的正常!這就是那剔肉的砧板了。


    實際上,這些年、或說是打從少年人開始在這裏修煉時起,這灶間的爐灶等物,一直是在情非得已、或是應急之下才會被真正的用到。當少年人開始學會了魔法時為始,這一日三餐一直是他們師徒二人共同料理完成:此間,他師傅是主廚,而他則是下手。


    而距今差不多七八年來,廚房當中他一直是充當著主廚,而他的師傅則一直扮演著監工兼品評家的角色!也就是說,他師傅隻管看、隻管吃,而吃什麽口味的飯菜,全由少年人自己拿主意——前提是少年人有這個烹飪食物的能力。


    之所以這麽說,那是因為烹製食物當中,隻能用魔法!火球術所釋放出來的火球就是柴火,其外的金木水土魔法配合使用。煎炸煮燉等的方式不限,隻要少年人的精神力能夠用,想吃什麽隨便。


    而實際上,這麽多年來,少年人最愛吃、亦是最最不喜歡吃的,就是炒青菜和瘦肉粥:這也是實在沒辦法的事情,因為隻有烹製炒肉和燉(煮)肉粥所消耗的精神力最少!他也很想很想吃一回真正的燉肉、或是真正的烤肉,但他沒這個用精神力烹飪的能力。


    用他師傅的話來說,就是:‘想吃好點嗎?那麽用心的好好修煉吧!你的好日子,完全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說起來也屬悲哀!那老頭在世時少年人是真沒能力做其他的飯食,可老頭子不在了,他反而是對於各種食物的烹製越來越順手。遙想一直響在耳邊的老頭子對於食物的嘮叨和埋怨,少年人真正的下苦心烹製食物時,卻是在老頭子永遠也親口吃不到之時。


    如今,真正的烤肉、燉肉等的食物,少年人都可以信手拈來;但卻發現,這記憶當中最最美味的食物,在現在吃起來時,味道竟然相差了那麽的遠!現而今的少年人在烹製食物上,那可真是下了心思的,他總想把食物的味道做得更好一點。


    然而,他也發現,再美味的食物當中,始終有一種味道怎麽也調不過來,那是一種酸、一種淡、一種涼、和一點點的苦。時至而今,他發現他最能接受的食物,依舊是他最愛吃、又最不愛吃的炒青菜和煮肉粥:隻因為這其中另具一種味道,那是更深的懷念、更多的溫情。


    今日午餐:兩小碗兒米飯,葷素炒菜各一盤。午飯一做好,少年人立馬興匆匆的把午飯全都收入空間戒指當中,匆忙的抽了兩雙筷子、他快步出門,向著白竹林走去。在白竹林掩映之下,那裏有一個小小的墳堆兒;墳堆兒跟前所豎立的那一墓碑上,隻刻著‘天下第一高手之墓’幾個字:這就是少年人的師傅,於五年多前逝世後的埋骨地了。


    說起來有點好笑!少年人曾無數次的問起自己的師傅叫什麽名字,然而其師傅所給的名字是‘師傅’、‘老頭’、‘老家夥’、和‘天下第一高手’;其真正的名諱從未說過,而少年人也無從得知。


    據老頭自己所說,其乃是一位曠古朔今、天下最最偉大而不凡、最最無敵……而寂寞的高手;因為一次練功出了岔子、受了不治之傷,有感於自己一身神功無人可傳,這才隨手撿了個最最垃圾的徒兒帶回來培養。


    ——言下之意就是:若少年人將來能成就一點什麽,那麽這隻能證明老頭子的偉大;而若是少年人根本就是廢物一個,那麽這也證明不了老頭子不偉大。


    而根據少年人對於老頭子的觀察和了解,少年人給老頭子又定了一個‘名字’,那就是:老騙子。當然了,不管老頭子叫什麽,那也絕絕對對是少年人最最親愛的親人!其對於老頭子的稱呼,一直遊離於‘師傅’和‘老頭兒’之間,到底該用哪個稱呼、那得依當時情況而定。


    少年人突溜溜跑到‘天下第一高手’的墓碑前,好沒正形的‘噗通’一聲盤膝坐地;其後,這才慢條斯理的拿出熱氣騰騰的午飯,給自己和師傅擺放好。顯得恭恭敬敬的把手中的一雙筷子給師傅擔在那米飯碗上,他滿臉笑嘻嘻的對著那墓碑說道:“師傅,吃飯了!您老可下手快點啊!吃不到肉可別賴我做的少。嘻嘻~~”


    說完,少年人已經端起自己的米飯,一邊賊兮兮的盯著盤中的炒肉,一邊好像是算計著怎麽才能搶到最是肥美的那一塊。但見少年人運筷如飛,伴隨著兩聲得意的‘嘿嘿’奸笑聲,偷襲而得來的肉已經進到了他的嘴裏。看其咀嚼的樣子,好像嘴裏的那塊肉,果真是天下最好吃的一塊似的。


    一直以來,這一老一少每到吃飯當間都是這個樣子;每每一頓飯,這一老一少在期間所用出來的奇謀詭計,可以說是無窮無盡。用老頭的話來說:‘吃飯就是戰爭!那是需要勝人一籌的謀略的。否則,喝西北風去吧!’


    一頓戰爭級的午飯吃完,把老頭碗中的米飯亦搶了個幹淨的少年人,終於在添幹淨盤子之後、美美的打了個飽嗝。稍稍的回味了一下美味的午飯,顯得慵懶異常的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頓了又頓、顯得很不情願了一陣之後,他這才手腳麻利的收拾了碗筷。


    隨即,宛如逃跑似的他,一邊開溜、一邊壞笑著說道:“老頭!那個……呃!”禁不住的,少年人又打了個飽嗝。其後他接著道:“我還,沒事別打擾我!嘿嘿……”說完,少年人撒丫子跑了:就像很怕他師傅緩過神來,嘮叨他、亦或是咒罵他在搶飯當中所使用的卑鄙手法。


    三間木屋的中間那間,其實裝滿了各種書籍;除某些至關重要的書都已經裝在少年人的戒指當中外,這‘書房’當中的書,其實都屬於是雜學雜科。而就算是這些雜學,曾經每一本還又都是當年的名著:什麽天文地理、治國韜略、諸子百家等等等等,涉及人類文明文化的同時,更是涉及曆史上那些已然滅絕的種族文明。


    藉由這浩瀚的書,老頭的硬性標準是少年人必須從這些書中提煉出屬於他自己的思想!同樣是藉由這些書,少年人非常無奈的學會了琴棋書畫等的技藝。


    老頭當初的意願,是想把少年人真正的培養成一個全方位的全才。老頭兒說自己已經是‘天下第一高手’了,作為‘天下第一高手’的高徒,也隻能是一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全方麵高才。


    而另一方麵老頭兒又說,鑒於少年人的天資太垃圾,為了防止少年人有朝一日在修煉上不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所以!少年人就應該全方位的努力。這樣的話,修煉上、文化知識上,隻要有一方麵成為了‘天下第一’,那也不算是墮了老頭這‘天下第一高手’的名頭;當然了,若少年人的所知麵是‘天下第一的廣’,這應該也能算是一種天下第一。


    一句話:作為‘天下第一高手’的高徒,少年人必須成為‘天下第一’!


    少年人的祖宗八代有沒有出過什麽書香門第,這確實是無可考證:但在老頭的荼毒迫害下,少年人的什麽遺傳都被‘改良’了!而就少年人從老頭那裏所學來的關於修煉知識來看,似乎……大概……可能……也許……少年人最最有望成為一個世間懂得最多的——天下第一平民。


    說真的,天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所以說,少年人給老頭取的那個‘老騙子’的‘名字’,一點都不摻雜水份。可有一點是少年人清清楚楚的知道的,那就是:老頭,是真真兒的對他好。


    迷霧森林當中的白天很短暫。借著在知識的海洋之中隨意漂蕩,午飯所消耗的精神力藉此也差不多恢複了過來。似乎這次的讀書又從其中得到了一些什麽領悟,輕輕的放下手中的書本,少年人一邊整理了一下思緒,一邊臉上蕩漾出了輕鬆而自得的恬靜笑容。


    感覺上就像是下意識的!隻見他利用水係魔法隨手弄出來一個小水球,卻是在同時又弄出來一個小火球,用那小火球稍微的給那水球加了加溫,卻原來隻是給自己重新衝泡一杯香茗。一部分加熱後的小水球已經裹挾著茶葉在杯中舞浮沉;趁此時機,臉上忽而變得有幾分凝重的少年人,卻是調整著那剩餘的水球部分和那火球的比例。


    眼中精光一閃之間,好像是壓縮了的水球和火球在他的謹慎操作中,忽而很神奇的合在了一起。似乎他還想有著什麽操作,然而臉色一變當中,他忽然猛地一把把那包容了一顆小水球的火球,憤而隨手扔向了高空。一聲爆炸的‘砰’聲響起時,少年人滿臉的失落。


    端起剛剛衝泡好的茶,他一邊小呷了一下,一邊微微搖著頭自語道:“唉,控製力還是不行啊!能放不能收,傷人也傷己啊!缺了的那點東西,到底是什麽呢?嗯……今兒的這茶,倒是火候剛好。嘿嘿。”


    言罷,少年人悠然愜意的含著一口茶水在口中,仔仔細細的品味了半刻後,他站起了身來:從戒指當中取出他的那把如玉的劍,於石桌的三步開外,開始緩緩的舞動了起來。


    少年人手中的劍,其實是一把竹劍:從他開始學習劍法時起,這把劍就成為了他的專用劍。按照他師傅交代,除非有朝一日他能完成那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考驗,否則這把竹劍——或說是這樣的竹劍,將在迷霧森林當中陪伴他一生。


    這把竹劍通長三尺、劍身寬兩指,就用那長在不遠處的白竹精心削製而成。那白竹,名為‘雪玉竹’,是屬於那種活化石般的存在,也可堪稱為世間的奇物。雪玉竹自身所含的生命力極強,然而另一個方麵卻是其對於生長地的要求奇高;據史書記載,雪玉竹對於環境的要求非常的苛刻之外,而且還是一種非靈氣濃鬱之地而不生的‘怪物’。


    據說很久之前,雪玉竹一直隻是生長在當時的精靈族群當中,而且還是隻生長在精靈一族之根本的精靈泉畔。隨著時間的變遷、隨著精靈一族在曆史當中的湮滅,這世間奇物雪玉竹,也已經近乎於滅絕。


    一般而言,雪玉竹作為魔法師所使用的法杖、或是法棒最為適宜;其質地細膩、質量輕盈,一直以來都是魔法師夢寐以求的寶貝。也是因此,這才造就了雪玉竹的絕種。


    少年人手中的竹劍,某種程度上來說更貼近於法劍的應用。好在是雪玉竹本身的生命力極強,稍微的壞損完全可以靠木係魔法從而複原;否則,時不時就充當普通武器來用的這把劍,恐怕老早以前就成為齏粉了。


    這把劍很輕,而此時在少年人的舞動當中,卻是非常非常的緩慢。少年人所練習的劍法,似乎根本就不是什麽招式:看他於舞劍當中的凝神專注,他似乎是在用手中的劍感應著什麽!


    也許,他是在感應風、感應舞劍當中劍身所傳來的空氣阻力,輕飄飄的一舉一動間,他在力求手中劍不發出一絲一毫的破風聲。他在練習的實際上是劍意,這是一種意境的練習和雕琢。


    這樣的練習,他已經持續了十幾年了。每次的練習當中,他都是如這般的輕飄而慢。然而,他的這種劍法卻是有著一個非常嚇人的名字,那就是:殺劍!他師傅曾對他說,但凡武器所用,無非就是殺;與其練習各種殺人的繁複招式,還不如琢磨什麽是最佳的殺人劍法。


    所以,少年人手中的劍法,隻有兩種情態:一是練習之時的慢;一是真正殺敵時的快。而殺劍就是一種利用快、準、狠,從而達到目的的劍法,是一種從慢之中領悟什麽是最快的殺敵法。


    劍法、步法、身法的練習,不覺當中天色已然是漆黑如墨。一顆光係魔法的光球懸浮於空中照亮四下時,少年人的渾身上下似乎已經疲累到了極點。一口喝幹了那杯中的涼茶,稍微的收拾了一下,抓著石桌上的那本書,他頂著那顆光球回到了臥室:接下來,他還有書、畫的功課需要完成,精神力不濟之時、這才是他上床睡覺的時候。


    從小到大,少年人每天的日子都是這般度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過的很孤獨,但卻從來不寂寞!因為他很少有能感覺到寂寞的時間——尤其是當他的師傅去世之後,就更是如此了。


    如果說,以前的他是因為篤信他的師傅、這才這般的全情投入過每一天,那麽從他師傅去世之後開始,這裏邊就增加了一個讓他必須全情投入的過每時每刻的原因!因為隻有這樣,他的內心深處才能過的更輕快一些。他知道,或許隻有這樣,他的師傅才會更高興,他知道、他師傅更高興他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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