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過頭,看著旁邊如竹一般淡然的青年。


    “有什麽不懂的,蕭公子可以問我。”洛繹的眼中帶著許些興奮和好奇:“據說蕭公子也會一些醫術。”


    “隻是牛毛而已。”扶笙看著洛繹,唇角似乎勾起:“直接喚我扶笙,從今天開始我也是少爺的小廝了。”


    洛繹猶豫了一下,然後有些磕巴地喚道:“扶、扶笙……”


    “恩。”


    “扶笙。”再叫時已經自然很多,洛繹露出憨憨的笑:“以後可以一起去餓鬼道,我的醫術不精,可能有很多問題要請教你……”


    話語間,一片蔥蔥鬱鬱的深林已近在眼前,這是輪迴教的禁地。扶笙沒有看那將禁地隱藏的層層巨木,而是眺望著禁地的東南方,那裏坐落著幾座樓,以紅白為主調,瓦被漆成紅色,牆上勾畫著暗紅的符號,詭異魔魅。


    那是紅殿,也是那個人住的地方……他已經這麽近了麽?


    扶笙隱在袖子裏的手開始顫抖,墨色的眸子迥然異燦。


    洛繹沒有注意到扶笙的異狀,他帶著扶笙背向紅殿拐了個彎,沿著禁地的樹林邊緣走去,不一會一個小院就出現在兩人眼前。


    “到哩。”洛繹帶著扶笙進入小院,小院裏有幾個僕人在掃著地。洛繹看見了僕人,便知道自家的主子肯定不在,他尋了個人問道:“鎖雲少爺呢?”


    “今日教主回來,少爺被教主叫走了。少爺吩咐了,如果你帶蕭公子來了的話直接去教主那裏找他。”僕人瞥了一眼扶笙,然後便事不關己地繼續掃地。


    扶笙在聽見“教主”的那一瞬間抿緊了嘴,洛繹沒有看見,他正在為難。


    “這、這不妥吧,扶笙他剛剛來,還沒了解情況和規矩……”


    “帶我去。”一向平淡的聲音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激動和顫抖。


    洛繹對上扶笙堅持的眼,似乎被扶笙的目光所刺痛,然後不知所措地別開了視線。


    “我知、知道了。”


    洛繹帶上慌亂地往回走。扶笙緊緊跟在後方,垂下的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


    紅白的殿堂,兩人正下著七星棋。其中一人是名絕色的少年,小巧的鼻子與薄唇形成誘人的線條,姣好的眉頭微微皺著,被紅衣包裹的纖細身子似乎一不小心便會碰碎,讓看見他的人都會有一種恨不得把全天天下的至寶捧到少年麵前的衝動。與少年對弈的男子則是一身玄衣,身材修長挺拔。一道大約一寸的刀痕橫切那人鼻樑上方,再往上絲毫就切到眼睛,深色的刀痕沒有破壞那張臉,卻增添上尖銳的氣勢。


    似乎看到一點生路,絕色少年眼睛亮了起來,明若星辰。他泛起得意的笑容,輕輕點了點棋盤的一處。


    “game over。”少年笑得燦爛無比,大大的丹鳳眼盛滿了絢麗的得意:“隕。(七星棋裏的棋語,類似象棋裏的“將軍”。)”


    玄衣男子毫不在意棋盤上的對局,他被少年的歡樂所感染,嘴角不自覺地擴大了弧度。男子敲了敲棋盤,笑道:“我輸了。”然後他的笑容似乎染上絲絲疑惑:“你剛剛說了什麽嗎?鎖雲。”


    鎖雲的笑容閃過一絲僵硬,他貌似無意地端起一旁的茶飲下,掩去了眼裏的黑暗。


    “沒什麽,隻是一句曾經聽到過的僻語罷了。”鎖雲笑著,眯起了眼:“大意是‘遊戲結束了’,就是‘你輸了’呢。”


    鎖雲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對方:“君無戲言,之前答應的事可不能反悔。”


    “君無戲言。”玄衣男子微笑地重複,寵溺地看著鎖雲:“你想要什麽,說罷。”


    絕色的少年剛想說些什麽,一位侍從垂著頭畢恭畢敬地走進來。


    “教主,鎖雲少爺的小廝來了。”


    鎖雲的眼亮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撐住扶手站起來,興奮道:“讓他們進來。”


    玄衣男子將少年的反應看在眼裏,他隻是微笑著,並沒有多加阻止。男子知道鎖雲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從樓中樓帶來的小廝,所以帶著些疑問:“他們?”


    進來的兩人回答了男子的問題,走在前麵的人是鎖雲之前的那名叫洛繹的小廝,一如既往帶著些懦弱地垂下頭不敢多看,讓玄衣男子有些在意的是走在後方的那人。


    “你們來了。”鎖雲興高采烈地離開座位走向兩人,示意唯唯諾諾的洛繹退到一旁,然後霸道地掰起扶笙的下巴對玄衣男子笑得誌得意滿。


    “怎樣?這是我新收的小廝。”像是個炫耀新玩具的小孩般,鎖雲揚起了眉頭,如星的瞳眸倒影出隱約的暗色:“長得有點像我吧,主人。”


    扶笙被迫抬起了頭,目光就再也離不開坐在上方的玄衣男子了——如記憶中那般邪氣凜然,勾起的唇角又似不屑又似微笑。唯一與記憶出入的,便是那人鼻樑上那道深色的刀痕,尖銳得刺痛著他人的眼。


    他便是——


    “我說了很多次了,喚我佩絕。”


    ——季佩絕,輪迴教的主人。


    季佩絕似乎充滿著無奈和寵溺地看著鎖雲,然後視線轉向扶笙,帶著饒有興趣的探究。


    “眼睛很像。”季佩絕評價著,對著扶笙輕聲問:“你叫什麽名字?”


    他不記得了……扶笙有些失神,心中苦笑。也是,那時候的他被擠在一群人中,毫不起眼。


    扶笙微微欠身,目光卻直直地對上上方的人,在那人感到詫異之前又垂下。


    “扶笙。”他一字一頓地道,長發遮住了表情:“我叫蕭扶笙。”


    季佩絕凝視著那垂下頭的人,深色的眸子有些變幻莫測,若有所思地用手指節敲打著膝蓋。一時間有些靜謐,然後被因被無視而不滿的鎖雲所打破。


    “主人的眼珠子都要黏在他身上了。”鎖雲冰冷冷地嘲諷,目光是赤裸裸的不滿和怨恨,掐著扶笙下巴的手用力得似乎恨不得把它掰斷:“他比我好看,恩?”


    扶笙被掐得生疼,季佩絕看著這一切,神情沒有變化,輕笑道。


    “在我眼裏,你永遠是最好的。”季佩絕狡猾地迴避了問題的尷尬之處,卻不知道這恰恰是對扶笙致命的一擊,扶笙的臉透著蒼白,仿佛是被鎖雲掐得痛得沒有血色。


    鎖雲滿意地鬆開了扶笙,扶笙的下巴被掐得紫青,絕色少年笑得惡毒和得意,他從扶笙身旁向季佩絕走去,帶著氣趾高昂,緋色的衣袂在空中劃過血色的弧度,留下了一句高傲的使喚:


    “退下。”


    扶笙默默地欠了下身子,與誠惶誠恐的洛繹向殿外退去,他的背後,絕色的少年站在高處,任性地攬著季佩絕的脖頸撒著嬌。


    “你是我的,不許看別人。”


    “恩,我是你的……”


    與那人的距離越行越遠,聲音逐漸微弱下來,最終消失在拐角處,扶笙垂著眼,袖口染上幾點嫣紅。


    殿內,鎖雲抱著季佩絕輕笑著,他湊在那人的肩窩裏,像個小貓討好地蹭著,輕舔著季佩絕的耳朵,眼角的蝶染上媚色。


    “別鬧。”像是在安慰鬧別扭的寵物,季佩絕的手緩緩地撫摸著鎖雲墨色的發,磁性的聲音帶著莫名的喑啞。


    “主人……”鎖雲聽話地不再動作,緊緊貼著季佩絕,不動聲色的誘惑:“剛剛你還沒有付出報酬呢。”


    “你要什麽?”


    “我想要主人隻有我一個人。”鎖雲皺著眉,不滿地抱緊了季佩絕:“把那些討厭的人都扔掉,隻要鎖雲,好不好?”


    季佩絕沒有立即回話,依舊不急不緩地撫著鎖雲的發:“我早已將那些侍寵遣散了。”


    “還有那些侍妾!”鎖雲刷的一下抬起頭,狠狠地瞪著季佩絕:“為什麽還要將那群賤女人留下來!為什麽不肯留在我這裏而要去寵幸她們!”


    他死死地拽著季佩絕的衣服,臉蛋因嫉恨而扭曲著。季佩絕的手停住了,他看著鬧著脾氣的鎖雲,無奈地道:“她們隻是工具。”


    輪迴教的教主必須留下子胤,季佩絕現在尚無一子。


    “我不管,我討厭她們,那群賤骨頭!”任性地發著脾氣,鎖雲怨毒地詛咒著,眼角的蝶擰成猙獰的形狀:“我恨不得將你每次寵幸的人撕裂!你明明是我的,是我的!她們哪有我一絲好?!”


    季佩絕隻是沉默著,看著鎖雲的胡鬧。


    “主人剛剛答應過我,現在又反悔。”鎖雲對著那人沉默的眼,似乎越發不甘和不滿,咄咄逼人:“你是個騙子!”


    “……”


    對峙良久,鎖雲終於意識到季佩絕的不妥協與迴避,神色馬上冷了下來。他從季佩絕的懷裏起來,怒氣沖沖地離去。


    良久,空寂的殿堂婉轉著一聲輕微的嘆息。


    第5章 第四騙 賞花x寵妾x落水


    陽春三月,須臾山上盡是大片大片的奼紫嫣紅。鎖雲懶懶地坐在亭子中,享受著下人將處理好的紫晶果餵到口中,絕色的臉上是滿足慵懶的神情,竟是比環繞亭子的花還艷了幾分。


    扶笙仔細地將價值不菲的紫晶果去了皮,沒有讓多餘的果肉和汁水流出來,而旁邊的洛繹則是笨手笨腳了許多,不僅弄得滿手都是汁水,去了皮的果肉也已經快見核了。


    鎖雲在旁邊數落著洛繹的笨拙,可是依舊將洛繹送上來的紫晶果咬到嘴中。扶笙不動聲色地在旁邊觀察著,眼中閃過一絲探究,為什麽,已經而立、如此平凡的男子會是那個人的小廝?扶笙宛若不經意間地瞅向鎖雲,絕色的少年沒有絲毫不妥的地方,依舊任性得無法讓人招架。隻是這個亭子中的氣氛太過和諧美好,讓人不住地想要微笑。


    沒關係。扶笙對自己說。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此刻,不遠處傳來一陣歡聲笑語,由遠而近。小亭立在一湖中,不遠處則是一座長廊式的長橋,一行粉衣黃裳的女子出現在橋的另一端。其中被簇擁著的紅衣女子一眼望見了亭的這端,即使隔得有一段距離,也能看到那名女子猛地刷白的臉。


    那名紅衣女子飛快地垂下頭,似乎低聲說了些什麽,下一刻,那群女子立即引發一陣騷動,不少人都麵露驚恐地瞄了這邊一眼又掩飾般地立即轉過去。


    鎖雲的唇角勾起一個紅艷的弧度,然後對著那群驚恐的女子招了招手,示意她們過來,那高傲不屑的態度仿佛他招的是一群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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