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麵對來家裏玩耍的堂弟堂妹,萬朝暉既無好感也無反感,在吃方麵,她從來都不具備霸占獨食的個性,但是隨著年齡的增大,從小與生俱來的孤僻,在現實的生活中,越來越明顯的表露無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家裏的兩居室,她寧可把自己的床讓給堂弟或堂妹睡,而自己去睡沙發,也不願意和他們擠在一起嘻鬧,她從心裏就不喜歡“勢利”的叔嬸,自然也不會喜歡遺傳父母特質的孩子,隻是她不露聲色的隱藏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在萬朝暉所有的弟弟妹妹之中,她唯一願意親近的隻有小她六歲的表妹――君君,因為她和自己的童年有些類似,都受重男輕女的影響,被長輩乎視,隻是君君的身心感受沒有她那麽痛苦和深刻,她也象男孩,但生性憨直莽撞,所以她常常同萬朝暉一個鼻孔出氣,凡事完全順從萬朝暉的提意,被外公說成是萬朝暉的“狗腿子”。


    如往常,萬朝暉放寒假不久,幺叔就把他的兩個十來歲的女兒送來玩,其實就是來混兩套過年的新衣服的,堂妹也遺傳了父母占便宜的個性特質,新衣服一到手,就開始吵囔著要回家,次數多了,萬朝暉的心理就有些不平衡了,好好的大人反倒被小孩子耍得團團轉,萬朝暉氣極了,衝著堂妹講:是你囔著要來的,來了沒兩天,就又囔著要回去,很麻煩人的,你要回去,就回去呀。說完,就把媽媽為堂妹買的新衣服搶過來,機靈的堂妹見勢就哭著要新衣服,這時,媽媽一邊吼罵萬朝暉,一邊奪過萬朝暉手中的衣服,還給堂妹,堂妹拽緊衣服,就不哭了,依舊囔著要回家,媽媽隻好送她回家,留下萬朝暉獨自在家生悶氣,媽媽的大度,顧大局,換來的隻是受冤枉氣,做人這樣,何苦呢?隻是她畢竟是個孩子,家事是媽媽說了算,所以,後來再麵對這樣的事情,萬朝暉是盡可能的保持沉默,盡可能的調整好自己,對之視而不見的。


    這天,爸爸在家裏休息,清早,他和媽媽上街去買菜了,留下萬朝暉在家裏照顧堂弟堂妹。堂弟堂妹她們在客廳裏看著電視,萬朝暉一個人在房間裏看一本世界名著《亂世佳人》。


    平常父母出去一個小時左右就會帶著早點回來,今天出去了兩個半小時還沒有回來,萬朝暉心裏泛著嘀咕:不會有什麽事吧!


    其實堂弟堂妹他們並不餓,一早就沒停下嘴,肚子已經被零食塞滿了,三個人正在客廳裏打鬧玩耍。


    電話鈴聲響起了。接電話的是堂弟萬逢輝,隻聽見他對著話筒喊了聲:“大伯”,然後就隔著牆壁對萬朝暉說:“姐姐,大伯要你接電話!”


    萬朝暉接起床前的分機,立刻聽到爸爸氣喘的呼吸聲,心裏頓時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果然不出所料:“暉暉,你聽好,你媽媽現在在醫院裏住院,剛剛檢查出是心髒病,很危險,目前在打吊針,你現在把她的洗臉盆牙刷內衣內褲都清理好,我馬上回來拿,而且我已經打電話二叔幺叔了,他們馬上會去接小輝他們的,你幫著把他們的衣物清理好。”聽著爸爸在電話裏的交待,萬朝暉的眼淚早已湧出來了。


    放下話筒,萬朝暉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落個不停。一陣比童年的孤獨帶來的恐懼感還要強烈的怕感突然襲擊而來,這一刻,萬朝暉才深刻的體會到媽媽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多麽的重要,以前每每想起小時候媽媽對她無情的抽打,她的心裏隻有恨,爺爺奶奶叔叔都不喜歡她,大概媽媽也不喜歡她,否則她怎麽可能這麽狠心的打她?就連少數回家來的爸爸也會無情的打小朝暉,你們既然都不喜歡我,幹嘛要把我生到這個世界上來,我受苦,你們也受苦,萬朝暉曾經無數次的對自己這麽說,她不知道親情是怎樣的感覺,在她的眼裏隻有冷漠無情,亦如她的心。


    很多年了,萬朝暉都沒有哭過了,媽媽可能要死了,死亡,就意味著再也看不到了,害怕失去媽媽的恐懼感以及心裏隱藏著對她的深深的依戀之情油然而生,她的眼淚不受控的流著,整個人癱睡在床上,直到門鈴聲響了。


    是爸爸回來了,萬朝暉連忙起身去清理媽媽要換洗的衣物,她避開爸爸疑狐的眼光,不一會兒,爸爸就急忙的趕回醫院了。


    當爸爸打回電話告之媽媽的病情穩了一些,萬朝暉的情緒才稍稍好轉一點,等到二叔幺叔趕來接堂弟堂妹,然後又一起去醫院看媽媽。


    媽媽住的是鐵路職工醫院,可以報一半的費用。起初爸爸是要求轉院去協和大醫院的,醫生說到處搬動反而對病人不好,心髒病不是其它患病,它是慢性病,治療方案大同小意,隻要靜養治療就行了,沒有必要去大醫院,略懂心髒病原理的鄰居大媽也這麽說,所以爸爸才勉強同意暫時不轉院。但是從這點萬朝暉可以看出爸爸對媽媽的情意和責任感,比起幾個叔叔來,他確實要仁厚多了。叔叔們走後沒有多久,三個小姨就急忙趕過來了,二姨性格耿直,有主見,她把爸爸拉到走廊的僻靜處問他:“我大姐的病情嚴重嗎?”機警的萬朝暉躲在一旁偷聽。


    精神不振的爸爸中氣不足的說:“醫生說了是心髒病,病情不穩定,不好說。”


    “我大姐五十歲都沒有,怎麽就得心髒病呢?”二姨難以置信,爸爸無言以對。


    “我們家又沒有心髒病史,我姐的這個病肯定是因為你們萬家的那些人才氣出來的,以前他們做了那麽多不講良心的事,我姐都忍氣吞聲著,從來不回娘家來訴苦,但是別以為我不知道,自從我嫁到李家後,從鄰居張大媽那裏聽到不少我姐受委屈的事,”張大媽同時和李家萬家交往甚密,她是二姨的媒人,是因為她婆婆常聽張大媽說到萬朝暉的媽媽這個媳婦當得如何如何好,特意拜托張大媽托煤於媽媽,請求把她的妹妹介紹給她的小兒子的,她大兒子在一家國企當總經理。


    爸爸始終不說話,二姨接著說:“我姐坐月子時,我幫著照顧了一星期,你娘不允許晚上點燈睡覺,說是不能慣著小孩,我姐生完暉暉後,身體很虛弱,可是你的弟弟們隔著一堵牆不時發出可怕的響聲,嚇得我姐總是驚悸不寧的,有好吃的一搶而光,留點殘羹給我姐,我那時要出去理論,她總是不讓,還不斷的叮囑我:不能回去告訴父母。,這些隻是我知道的,不知道背後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事呢。哥,我姐當時是沒有嫌棄你家的條件才嫁過來的,她圖的是你的人好,我當幹部的大姑父給她介紹條件好的人家,她都沒有接受,可是到你們家沒有享過一天的福。現在剛剛過好過清靜一些,卻癱上這倒黴的病,這都是給你們家裏的人氣出來的,她忍了這麽多年,今天終於爆發了。”


    “你說的這些事,我怎麽都不知道呢?”爸爸的表情很驚呀,躲在一旁偷聽的萬朝暉心頭猶如油鍋在煎熬,對於媽媽的委屈求全意存疼惜,同時對於奶奶叔叔們的所做所為產生了更加強烈的憤恨情緒,她咬緊牙齒,兩隻手捏成拳頭,抖個不停。


    思緒在這一刻被拉回似乎已經很遙遠的過去,沒想到不願意勾起的童年記憶,卻早已在萬朝暉的潛意識裏留下難以抹去的傷痕印跡,隻是她一直在逃避想起。童年的萬朝暉隻是沉靜在自己不幸的遭遇裏自艾自憐,忽視了媽媽當時所承受的苦難,偷聽到二姨和爸爸的談話,萬朝暉的心才恍然大悟,一瞬間,她的眼神變得凶狠,看上去像一雙犀利無比的劍,所謂相由心生,她的心此刻變得陰冷,一則惡毒的念頭從心底生出來:如果媽媽就這樣死了,我一定要為她報仇,我要攪得他們雞犬不寧的,他們不就是喜歡錢嗎?那我就賺很多的錢,我要讓他們像狗一樣跪在我的麵前,求我施舍給他們。所指的“他們”,當然是萬朝暉的爺爺奶奶叔叔們。


    媽媽的心髒病穩定後,爸爸接受媽媽的議建去上班了,畢竟他的收入是家裏的固定來源,以前媽媽做生意攢下的錢,自然不能亂花,媽媽常說:吃老本總有一天會坐吃山空的,懂事的萬朝暉自動的挑起照顧媽媽的重任。醫院裏的飯菜沒有營養,萬朝暉就自己上菜場買新鮮的菜做給媽媽吃。一直以來,媽媽都是讓萬朝暉以學習為主,幾乎沒有讓她動手做家務事。


    萬朝暉雖然很少動手做菜,但是媽媽日常生活中的行為習性,早已在萬朝暉的腦海中潛移默化了。她憑著記憶給媽媽做了個瘦肉粉絲青菜湯,她知道媽媽口裏沒有味道,平常媽媽就喜歡咀嚼脆脆的滑藕片,於是她拭著做起來,切藕片的時候一不留神,切到了小手指,指尖上的肉切開了,隻剩一點皮連著,鮮血一湧而出,滴在瓷磚上,一滴兩滴三滴……萬朝暉用餐巾紙捂著小手指,她的一顆心全係在媽媽身上,所以一時竟然感覺不到疼痛,家裏沒有創口貼,於是她捂著手敲開了對門大媽家的門,要了一個創口貼,故裝輕鬆的回避了大媽的關問,回到家裏包好手指,又繼續做滑藕片……


    正午間的時候,萬朝暉拎著保溫瓶走進了媽媽的病房,看到萬朝暉做的飯菜,媽媽的眼裏湧滿著淚水,眼睛敏銳的她,一下子就掃到萬朝暉包紮著手,眼神疑狐的問:“暉暉,你的小手指怎麽啦?”早有心裏準備的萬朝暉甜甜的笑著說:“我關門時不小心把手夾傷了,破了點口,包幾天就沒事了!”語氣裝得很平和自然,媽媽也就打消了疑慮。


    媽媽首先夾了塊藕片吃起來,“恩,不錯,藕片滑得挺脆的,有嚼勁。”聽到媽媽的稱讚,萬朝暉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平常媽媽總是對她要求嚴格,表情總是不滿意,沒有想到今天在這種情況下,卻得到了她一直渴望從媽媽口中得到的表樣,是喜是悲,萬朝暉無法言語,淚水在眼眶裏不停的打轉。


    洗完餐具回病房時,路經護士室,萬朝暉聽到一位大概剛來的新護士在對接班的同事驚歎的說:“昨天深夜,又有一位心髒病患者死了。”萬朝暉頓時惶恐起來,她流著眼淚默默的祈求老天爺:隻要保佑媽媽平安,她受再多的苦,她都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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