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的考試對於萬朝暉來講是很輕鬆的應付過關的。考完最後一門英語,劉慧和周霞心血來潮要去燙頭發,硬是拽著萬朝暉走近了學校附近的一家不錯的發廊。朋友之間的情誼在萬朝暉心裏是很看重的,別人對她好看重她,她就會對別人更好,就算自己不太心甘情願,她也會樂意奉陪,否則的話,沒有人能強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說心裏話,萬朝暉一直對大波浪的飄溢和動感有著難以言語的著迷,隻是她心裏很清楚,以她現在的年齡是不適合這種發型的,經過發型師的合理推建,她同意燙了個叫做“海綿心”的新式發型,對著鏡子,她很理性的審視了一翻,心裏暗暗喜慶,這個發型確實很適合她,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的嬌豔嫵媚。


    終於熬到放寒假了。


    這天,萬朝暉懶散地靠在床頭看一本她非常喜歡的世界名著《傲慢與偏見》,她習慣於反複的閱讀和敲推人物的內心獨白,比起另一部時下別人都喜歡閱讀的著作《飄》,她更偏好於《傲慢與偏見》的女主角的獨特個性,因為她從女主角伊麗莎白身上能找到一些與自己不謀而合的共性特征,隻是時代的不同,家庭環鏡的不同,萬朝暉在內心很肯定的認為:她比伊麗莎白更聰明,更能深刻的看到男性的本質。


    萬朝暉在心裏從不否認她喜歡聰明的腦袋,但是自以為是、耍小聰明的男人,她會在微笑中蔑視他的“猴把戲”,她的聰明向來都是聰明到傻到糊塗的程度,比起聰明漂亮的外表,她更注重一個人的內在函仰。


    電話鈴聲響了。


    萬朝暉順手的拿起話筒,是葉彩雲打來的,“朝暉,後天有個高中同學聚會,是班長馬駿和學習委員潘國偉組織發起的,已經得到班主任何建國的準許了,到外地讀書的同學都陸續回來過年了,聚會應該會很熱鬧,我已經自作主張的幫你報名了,你……你應該會去吧?”


    “放心吧,我會去的。”萬朝暉沒有一點責難葉彩雲的意思,說話的同時,她就在心裏想,我名落孫山又怎麽樣,去了就會很丟臉嗎?她腦子裏在不斷地搜索關於倆位班頭的印象:馬駿就像一隻飛蛾撲火般的傻蛋,為了滿足班上成績最差的一名高幹家庭的女生的虛榮心,用自己那少得可憐的生活費,不是為她買洋娃娃就是買妝飾品,要麽就是辦一大桌的生日聚餐,而且整天像狗一樣為她打水打飯,伺候得像“老佛爺”一般精細如微,換來的頂多是個香吻或嬌滴滴地一聲“駿”,就把他酥得分不清天南地北了,也不知到他付出的背後有沒有謀劃借助於女孩高幹的家庭背景,走人生奮鬥的捷徑。讓人知曉的結果隻是馬駿勉強的考上了一所二類大學,而那個女孩在父母的安排下,遠赴新西蘭,開始了另一種人生的規劃。


    潘國偉在萬朝暉看來就像一個小醜,記得有一次萬朝暉在葉彩雲的推置下向他請教一道數學題,他很熱情,一邊在“為什麽……,因為……,所以……”之中自問自答,一邊在眉飛色舞的誇張表情中,尋求表演欲,葉彩雲在一旁忍不住發出“咯咯咯”的笑聲,萬朝暉不得不承認在他的提示下悟到了解題的方法,隻是她尊重對方,等著他把戲做完,不過潘國偉還算識趣,他在萬朝暉的眼睛裏讀到了冷漠和淡然,自覺得收住了嘴,事後,他對葉彩雲說:他很害怕萬朝暉的那雙眼睛,很冷,像一把犀利的劍。


    想到這裏,萬朝暉的右嘴邊浮現出微微上翹的表情變化,笑的樣子有點邪,有點不屑一顧。她要去,她要靜觀這些人進了大學,到底長進了多少?


    第二天晚上,林博揚也來電話了,尋問的也是關於這次聚會的事,他已經決定不去了,他以為萬朝暉也會跟他一樣,萬朝暉很能理解他那點男兒自尊心的作梗心態,倒是林博揚在電話裏對於萬朝暉的決定表示了驚訝的語氣。


    聚會的時間定在早上九點鍾,地方是班主任何建國選定的:鐵路文化宮,他找熟人用最低的價格包了整個休閑茶座館。


    頭一天臨睡前,萬朝暉把鬧鍾定在七點半,因為她家離文化宮很近,一個半小時,足夠她洗梳打扮完畢後,慢悠悠的徒步到達。


    清晨,冬季的暖陽透過落地窗簾的空細縫射進萬朝暉的房間,如果不是要參加聚會,她真願意就這麽懶懶的躺在床上,繼續迷糊著做她的美夢。鬧鍾一響,她就條件反射般地彈坐起來,因為她不能遲到。對著鏡子,她思量著:今天的場合,這把蓬鬆的頭發實在不適合,她用雙手輕輕的撫弄了一下,頓時一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於是她拿起梳子很利索的梳了個“小鹿純子”的發式,從小萬朝暉就和電視結下了不結之緣,她學著電視裏不同女演員的妝扮,折騰出不少發式,甚至於連“俏黃容”的發式,她也能搗鼓的像模像樣的,漂亮的發簪她可以出奇的用鐵絲把假珍珠串起來,然後再隨意的扭成花形插在頭上,為此,她曾經還萌生出當演員的念頭。


    從衣櫃裏拿出一件淡紫色的毛衣長外套,這是媽媽前不久為萬朝暉手織的。在萬朝暉看來,媽媽在清理鎖碎的家務事上不夠細膩如微和耐煩,反倒是爸爸在清洗方麵很細致,但是媽媽善於思考創新,所以對於做菜和針織有著獨特的興致,單從這兩個方麵看,媽媽還是具備傳統女性的美德的,小時候,萬朝暉去鄉下外婆家玩,就曾經多次聽到上了年齡的人說:媽媽要是個男孩,就一定會大有出息。從媽媽日常的處事魄力和幹練來看,確實不枉費此言。


    穿上外套,再配上黑色的緊身彈尼褲,一雙黑色的半高跟皮靴,背上細花圖案的大帆布單肩包,對著客廳裏鑲嵌在整麵牆上的大鏡子,萬朝暉審視了一下自己的型頭:清純俏麗,她滿意的出門了。


    當萬朝暉到達文化宮大門口時,葉彩雲已經到了,歐陽勤也到了,放眼望向四周,到來的幾乎是班主任何建國引以為榮的“尖子生”,看著他們依舊的神情和型頭,萬朝暉的腦袋在不知不覺中微微上仰,擺出一幅堅不可摧的架勢。


    因為班主任何建國還沒有到,大家都三五一堆的圍在一起談笑,萬朝暉葉彩雲歐陽勤站在一塊,萬朝暉靜靜地聽著她們交談。她時不時的斜睨一下旁邊的人,心裏頓生疑惑:有什麽事,那麽值得好笑嗎?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她輕視的瞥向其它的地方,忽然,她的眼球被吸引了,距離她左前方大約三十米的地方,獨自站著一位男生,身穿大紅色的羽絨襖,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旅遊鞋。他的眼睛正用欣賞的神情注視著萬朝暉,即便是看到萬朝暉迎視著他,他的眼睛也沒有絲毫的回避之意,倆個人對視了好幾秒鍾,班主任何建國的到來,才把彼此的注意力引開。


    在班主任何建國的指示下,班長馬駿開始清點人數,三十九人,已經占到整個班級的一大半了,與報名人數對比,幾乎到起了,於是在班住任何建國的帶領下,大家還是自覺的保持次順的走進了文化宮。


    萬朝暉一邊走,一邊回憶對剛才那位男生的印象,她記起來了,他叫韓彬,至於昔日對於有關他的回憶,很少。那應該是高二分文理班時,韓彬從四班調過來的,唯一能讓她依稀記得的事:有一天剛上自習課,坐在萬朝暉旁邊的是班長馬駿那極愛虛榮的女友,她目送韓彬從身旁而過,坐落到教室最後的位置上,忽然問萬朝暉:你覺得韓彬長得如何?萬朝暉順著她凝視的方向望去,淡淡的看了看坐在最後一排沉默寡言的韓彬,也許是看慣了自己的大眼睛、雙眼皮,對於擁有同樣特質的男生,引起不了她的興趣,覺得少了男性該有的睿智和精明,而且就那麽一眼,給萬朝暉的感覺很沉悶,缺少年輕人應有的活力以及一位男性本該具備的剛勁。所以她很敷衍地說:還行吧!其實當時的她,內心對哪個男生都無法存在青春期的懵懂感情。


    聚會的費用是大家積資的,每個人出了三十元錢,除開休閑館的租用費,剩下的買了零食、飲料和香煙。


    坐下來不到二十分鍾的時間,萬朝暉已經預感到這次聚會的無聊了。每逢節假日,整個萬家幾十號人聚積在一起,表麵上喜氣洋洋、和和睦睦的,一到麻將桌上,就各顯廬山真麵目了,鬥得死去活來的,毫不留情麵,父親作為長兄,宅心仁厚,豪氣衝天,可每次的戰果都是垂頭喪氣、全軍覆沒,他個性的耿直和優良的牌品鬥不過叔父輩的狡詐耍無賴,過後還要無言的承受他們的遭批,以致於爺爺也不喜歡父親,嫌他沒有用。母親在這方麵總是保持著最傳統的婦德,作為長嫂不予插手,表現了極其寬廣的心胸肚量,不象嬸娘們,嘰嘰喳喳的,分毫必爭。多年來,萬朝暉將一切盡收眼底,牢記於心頭,她的牌技頗高超,隻是因為年少,又是女孩,不便替父親出氣,其它任何場合,萬朝暉是極其不願涉足牌場的,此刻便是,她不原意象某些品學兼優的女生,對麻將有著濃厚的興趣。她寧可去卡拉“ok”房聽聽音樂,放鬆一下心情,葉彩雲比較內向,一直跟她在一起。


    進了ktv包房,萬朝暉和葉彩雲找了個落角的地方坐下來,靜靜地聽別的同學唱歌。不一會兒,韓彬和曾濤也進來了,他倆挨著萬朝暉她們坐著。曾濤和萬朝暉在同一院校,他讀的是計算機專業。


    羅雁是一位急於表現的女孩,她曾經和萬朝暉同座過一段時間,她也是班上少有的獨生女,在萬朝暉眼裏,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女孩,當時班上公認的帥哥就坐在她倆旁邊,這位帥哥總喜歡自作主張的拿用羅雁的文具,有一次羅雁忍不住地問他:你憑什麽隨便動我的東西?那帥哥聽了,隨即放還剛拿到手的鋼筆,麵部表情卻很負氣,他沒有答話,萬朝暉見狀,就不以為然的小聲的滴咕了一句:自以為是!那帥哥忽然扭轉頭來問:你說什麽?是乎挑起了他的興致。萬朝暉冷淡地瞟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倒是羅雁沉不住氣了:好了,好了,給你,隨便你拿用好了。從此,萬朝暉對待羅雁幾乎是無言以對了,她瞧不起被男生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傻女孩。


    今天,羅雁又在表現自己的歌技了,整個包房,就數她最嘰嘰喳喳的,萬朝暉的眉頭微微地緊蹙了一下,反感的情緒猶然而生。


    “嘰嘰喳喳的,想唱就唱罷,又沒有人要跟你搶麥克楓!”一句淡淡滴咕的聲音,令萬朝暉的眼睛為之一亮,出呼她意料之外的竟然是韓彬,她不經意的偷偷看了他一眼,嘴角露著一絲笑意。


    電視機的屏幕忽然閃出“纖夫的愛”的字樣,在場的人沒有想唱的意思,誰會唱這種歌呢?拌著歡快的旋律,萬朝暉動情地拿起茶幾上的一隻麥克楓,她不為唱給旁人聽,她隻是想唱給自己聽聽,她喜歡這首歌的樸實和純真。一旁的韓彬不動聲色的拿起茶幾上的另一隻麥克楓,萬朝暉的眼睛又為之一亮,又是一個意想不到。靜靜的聽著韓彬放開嗓音的跟著旋律唱著男聲開場的部分:妹妹你坐船頭,哥哥在岸上走,恩恩愛愛,纖繩蕩悠悠。輪到萬朝暉了,她的聲音很甜,中氣很足:小妹妹我坐船頭,哥哥你在岸上走,我倆的情我倆的愛……


    萬朝暉發自內心的抗拒與任何男生對唱這首歌,她很歉意的擠出一絲微笑,借著頭有點昏沉,沒有唱下去的走出了包房,葉彩雲跟著也出去了。路過大廳,依然是熱潮滿堂的嘲雜聲,萬朝暉淡淡的看了一眼,走出了休閑館,在種著臘梅的花壇前,她深深的吸了口新鮮空氣,梅花的淡然清香令她神情氣爽,悠然回味,臉上又自覺的浮現一絲滿足的微笑。


    韓彬和曾濤也出來了,同時還有倆個男生,都是以前和萬朝暉有過短暫的鄰座接觸的。他們主動的和萬朝暉打招呼,萬朝暉禮節性的回應,她不以為然的問了一聲:“劉峰今天怎麽沒有來呢?”劉峰曾經是萬朝暉後排座的一位男生,在萬朝暉的印像中,很單純。記得有一次剛上第一堂課,當數學老師轉身在黑板上畫圖時,萬朝暉被身後劉峰的說話聲逗得不亦樂乎:來喳,把你的泡麵借我吃一口,就吃一口,我以後還給你!劉峰還在下晚自習的校園門外,鬼哭狼嚎的喊暉,故意嚇唬她。對於一位高三的學生,仍然保有這份真摯的童趣聲,萬朝暉反而不會嘲笑,他讓她覺得放鬆,不用心懷提防,因為她也有不為外人知道的很童真的一麵。萬朝暉之所以詢問劉峰,是因為從旁人口中得知他母親兩個月前因癌症去逝了,內心的猶憐之意頓然生起。


    “他家裏有事,不能來了”,知道實情的一位男生答的話。


    “怎麽,你喜歡他?”對於韓彬衝口而出的問話,萬朝暉心頭為之一怔,這小子今天已經是第三次令她“刮目相看”了,原以為他沉默寡言的,沒有想到在這樣的場合,竟然這樣的出言不遜。


    萬朝暉保持本色的看著韓彬,看著他稍稍偏著頭,仰起下巴,擺明一幅堅不可摧的架勢,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猶然而生,萬朝暉沒有作聲,廳內一擁而出的嘲雜聲,掩蓋了這份韁持的局麵。


    聚會在一片留言互助中結束了。萬朝暉不動聲色的特意看了看韓彬留下的學校通訊地址,是一所二類大學的專科學院,學的是計算機專業。


    晚上,躺在床上,萬朝暉的耳邊不斷回響韓彬那衝衝的發問聲以及無理頭的問題,令她不經意的想起期末考試前的一次經濟數學課,教授是一位印尼華僑,在萬朝暉的感覺中,這位教授對待男生總會表現得熱情歡喜,對女生就會嚴曆多了。


    教授點萬朝暉旁邊的一位外地女生起來回答問題,該女生的聲音本來就不大,再加上膽怯的心態作梗,聲音就越發象蚊子一樣細小。教授不耐煩地說道:你就不能大聲些?


    女生可憐惜惜的站著不動,萬朝暉看不了了,衝著教授脫口而出:你不曉得站近點。


    班上的同學都驚訝的看著,教授被萬朝暉突如其來的頂撞怔住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答話,萬朝暉狠狠的看著他,沒有絲毫的怯意。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教授竟然沒有處罰萬朝暉。在一次上學的路上,萬朝暉巧遇教授,她直言不諱的對教授說:她無意於頂撞他,隻是不能接受他重男輕女的言行舉止。教授笑著說:她誤會了。後來萬朝暉與教授很談得來,教授還較有雅興的跟她講印尼的風俗習慣。


    想想自己的出言不遜,再想想韓彬,萬朝暉的內心湧現出熟悉的親切感,隻是一瞬間,心頭的強烈奮鬥目標淹沒了這份模糊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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