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馬兒罕的使臣剛剛抵達牙兒幹,周洪和曆瑾恰好也到了。撒馬兒罕使臣也以為他們是朝廷的援兵,大驚,不準曲列甘放他們入城,還逼曲列甘出兵去攻擊侍衛軍。


    幸好曲列甘也以為他們是朝廷援軍,又見聯軍一直沒有奈何哈實哈兒,上次歐布樂也是全軍覆沒,變得更加懼怕朝廷,已經沒有開始聽話。


    撒馬兒罕使臣倒也拿曲列甘沒有辦法,隻好嚇唬曲列甘道:“你上次拒絕細君公主進城,別以為這次讓援軍進城,朝廷就不治你的罪!”


    曲列甘早在後悔開始拒絕細君公主進城,此刻騎虎難下,又想朝廷盡管強大,但天遠地遠,來救援不過派了一千五百人,無異杯水車薪,撒馬兒罕還是不能得罪的!不得不又一次緊閉城門,拒絕周洪和曆瑾進城,不過也沒有出兵攻擊,更沒有讓撒馬兒罕的使臣帶走一粒糧食和一點藥物,一名郎中。


    撒馬兒罕使臣非常不滿意,飛馳回營稟告開力穆。開力穆大驚,萬一牙兒幹和朝廷、哈實哈兒聯合掉頭來對付他們就糟糕了,急招奈斯兒商議,決定連夜派人去襲擊“援軍”。


    開力穆上次派歐布樂領五千人追擊夏珍一千人卻全軍覆沒,心裏對曆瑾的一千五百人充滿畏懼,不敢怠慢,決定自己出兵一萬,奈斯兒出兵五千,合計一萬五千騎,十個對付一個,無論如何也要全殲“援軍”。


    那日傍晚,薛牧野那夜被莫天悚推一把,終於上前去追上阿依古麗,然兩人心裏都有創傷,百感交集下誰不知道說什麽好。默默地走一段路以後就到了王宮,薛牧野掉頭回去,竟然連一句交談也沒有。


    第二天晚上,兩人再見麵卻也沒有那麽尷尬,但基本上還是沒有說話。人多怕被發現,他們隻帶二十個隨從就出發了。開始也還順利,哈實哈兒城外已經沒以前圍得緊,他們無聲無息脫出聯軍的包圍圈,連夜朝牙兒幹急趕。


    快天亮的時候,薛牧野驚奇地發現前麵居然有一支軍隊,也是朝牙兒幹方向走的。急忙通知眾人躲起來。


    這支軍隊自然是追擊曆瑾的那一萬五千人。薛牧野盡管不知道他們的目的,也知道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忙和阿依古麗商議,主張派兩個人回去通知莫天悚和阿布拉江,其餘的人走小路改換平民的衣服去牙兒幹,務必要搶在軍隊前麵先到達牙兒幹。阿依古麗卻覺得牙兒幹本來就對他們態度不友好,二十個人就算是提前抵達牙兒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一萬五千人對抗,曲列甘多半也是聽聯軍的,主張全部都回去,再找機會出來。


    莫天悚讓他們一起出來是指望他們能和好的,也沒有指定負責人。兩人出於一種微妙的心理都希望對方聽自己的,誰也不肯讓步,最後居然吵起來。其他人知道他們恩怨糾纏,個個三緘其口,隻有瑪依萊特一人勸說。可是她從來沒有參與過政治,也未打過仗,不知道該讚成薛牧野還是該讚成阿依古麗,隻一味叫兩人別吵,自然不可能有效果,還把自己弄得焦頭爛額的。


    他們吵得熱鬧,薛牧野一激動就忘記注意周圍情況,也忘記雪笠、浦泓岩、程榮武在撒馬兒罕軍中,會“洞幽察微”,發現他們不是難事,被雪笠三人領著兩百人摸到近前將他們團團包圍。少不得是一場惡戰。他們的人數實在太少,好在瑪依萊特功夫了得,能克製住雪笠和浦泓岩,護衛阿依古麗朝回殺去。


    有雪笠和浦泓岩在,薛牧野的優勢不複存在,哈實哈兒城外又全是聯軍的天下。他們的隨從一個接一個倒下去,連瑪依萊特也和他們殺散了。隻有薛牧野一直沒有離開阿依古麗。


    幸好莫天悚一直不很放心,命人嚴密注視城外的動靜。發現城外亂了就知道不妙,領軍前來營救。瑪依萊特不知去向,拜克日帶著幾個人繼續在城外尋找,莫天悚把薛牧野和阿依古麗接回城裏。


    阿依古麗隻有一點輕傷,然薛牧野身上到處都是血,尤其是背心一處刀傷非常嚴重。莫天悚又心疼又氣,更著急他們沒去成牙兒幹,嘴巴自然幹淨不了,見到薛牧野以後幾乎就沒停。他還是不放心其他人照料薛牧野,一邊親自包紮一邊罵:“笨蛋,大笨蛋!沒見過你這樣笨的大笨蛋!佛狸烏答沒打過仗不知道,你也不明白?哈實哈兒被人圍住你們回來不是送死是什麽?你飛起來,下麵的人還能把你怎麽樣?就算不飛,隨便朝哪個地方跑,找一個鄉村、樹林、小河之類的地方躲起來,怎麽都比回哈實哈兒強!”


    不想薛牧野輕聲道:“當時我們已經被圍住,有雪笠和浦泓岩在,我飛不起來,也不想飛。阿依古麗想回來。我沒想到你會出來救我們,還以為這次逃不掉了,隻想反正是死,無論如何也要讓阿依古麗死在自己家鄉。”


    “阿曼!”阿依古麗從門口衝進來,很激動的樣子,衝到土炕旁邊卻又停下來。薛牧野顯得有些懊惱,把頭扭到一邊去。莫天悚笑一笑,丟下纏一半的紗布站起來:“藥我都給他上好了!我忙得很,最後這一點點工作你幫他完成。”說完想走。


    阿依古麗低頭道:“三爺,我哥想問你,聯軍派出一萬五千人去牙兒幹,我們要不要也突圍再派人去牙兒幹?”


    問消息和請莫天悚都不用阿依古麗自己過來,她是不放心薛牧野,搶著過來看情況的。莫天悚鬼靈精,如何猜不出阿依古麗的心意,一聽跳起來:“阿曼,聯軍派軍隊去牙兒幹這麽重要的消息,你們開始怎麽沒有說?”這情況他豈能不知道,不過是沒話找話,借題發揮而已,說完就朝外跑。


    薛牧野也深諳借題發揮之道,氣哼哼的:“你給我說話的機會沒有?”


    莫天悚停下腳步,回頭燦爛地笑道:“我怎麽沒有給你說話的機會?剛才那番話難道是從狗嘴裏吐出來的?你什麽時候添了一個不喜歡飛的臭毛病?我看你是不喜歡在阿依古麗的麵前飛,怕人家嫌棄你是妖精……”


    “三爺,我哥在等你呢!”阿依古麗又急又窘,漲紅臉打斷莫天悚的話。幾乎就在同時,薛牧野也忍無可忍地吼道:“莫天悚,你閉嘴!”


    莫天悚不閉嘴:“看看,一陰一陽,一剛一柔,一公一母……”不等他叨叨完,薛牧野和阿依古麗異口同聲叫道:“閉嘴!”莫天悚哈哈大笑,還是不肯閉嘴:“……一人一妖,心有靈犀!阿依古麗,阿曼我可是交給你了,等我回來,看見他有任何閃失,我就請佛狸烏答為你們主婚……”薛牧野實在受不了,飛出一個流星刺直取莫天悚。


    莫天悚抱頭朝外麵逃去,聲音依然傳回來:“阿依古麗,阿曼有閃失都怪你,你不要他,就沒人要他了!”


    屋子裏的兩個人都有些尷尬。良久薛牧野低聲道:“你不用管天悚的話。他無賴得很。等解圍我就回懸靈洞天去,以後永遠也不來哈實哈兒。”


    阿依古麗鎮定心神,拿起繃帶接著纏,低聲道:“三爺說的其實沒錯。”


    薛牧野愕然,扭頭去看阿依古麗。卻見阿依古麗低著頭,緩緩摘下麵紗,不禁狂喜。


    莫天悚找到阿布拉江的時候,意外發現拜克日已經找到瑪依萊特,也擺脫追兵回到城裏,大喜。更讓他想不到的是,瑪依萊特還帶回一個俘虜。原來雪笠、浦泓岩都不敢招惹瑪依萊特,全部圍著薛牧野和阿依古麗。追擊瑪依萊特的隻有尋常兵丁,瑪依萊特的五緯擊最擅長點**,每招發出必然有人被點中**道渾身僵硬。


    追兵是撒馬兒罕人,不認識瑪依萊特。他們這兩天已經被薛牧野鬧怕了,大叫“妖精”,都跑了。瑪依萊特趁機抓了一個俘虜躲起來。她和拜克日有遙感之術通消息,等聯軍基本平靜後就和拜克日會合,覓小路潛回哈實哈兒。


    審訊後得知朝廷派來“援兵”的消息。莫天悚暗忖朝廷即便是能得到消息,“援軍”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到達,這說不定是聯軍的誘敵之計,等他們派兵出去,一萬五千人就回兵前後夾擊,不可上當!但看那小兵又不像是說謊,莫天悚也不相信聯軍能高明到預先知道薛牧野和阿依古麗會偷偷出城,給他設下這樣一個圈套。若消息是真的,極難得的是聯軍兵力分散,不管有沒有朝廷的“援軍”過來,反正莫桃會去帶禦林軍下山,不利用可就太傻了。


    哈實哈兒還是被圍得很嚴,派兵出去可能中計,不派兵又怕錯失良機,再想深一點,萬一聯軍是得到莫桃下山的消息,把禦林軍當成“援軍”,莫桃豈不危險?


    阿布拉江簡直聽傻了,不過是一個消息,莫天悚居然能說出這麽多可能性來,可是哪種可能性才是真的?該如何應對呢!一點主意也沒有,隻會盯著莫天悚看。


    莫天悚思來想去,決定自己一個人出去,一不必怕這是計策,二可以聯絡“援兵”,三可以聯絡莫桃掉頭一擊。於是囑咐阿布拉江死守不出,有情況就和薛牧野商議,自己一個人潛出城外。


    他潛蹤匿跡的本事可算是天下無雙,無驚無險就到了牙兒幹。果然不出所料沒發現朝廷的“援兵”,但是真看見那裏駐紮著一萬五千騎兵,不像是計策。卻是這一萬五千人一聽說援軍是朝撒裏庫兒走的就害怕,不敢追過去。牙兒幹可汗曲列甘知道上次他已經得罪撒馬兒罕使臣了,暗忖這一萬五千人說不定打敗“援軍”就會回攻打牙兒幹了,暗自戒備,也不讓他們進城。聯軍隻好在城外駐紮下來。


    莫天悚想不明白,按照計劃繞過他們先去接應莫桃,沒有進山就發現被大雪擋住去路的侍衛軍。見到曆瑾和周洪自然有一番驚喜。最高興的卻是莫桃已經服用完魚虱,這下可以接上了。最妙的卻是侍衛全部裝備有霹靂銃,央宗更估計到周洪這趟差事不好辦,托他給莫天悚帶來兩萬顆霹靂彈。曆瑾所率人數雖然也不多,但曆瑾治軍嚴謹,又曾兩次跟莫天悚出征,比禦林軍可強多了。莫天悚喜上眉梢,當即決定給聯軍一點好看。侍衛軍剛剛出發不久,探子來報,看見禦林軍了。於是莫天悚飛馬前來迎接。


    格茸是直來直去的急性子,這次一點錯誤都沒有,卻當著幾千人的麵去給夏珍磕頭認錯,真的氣壞了。見到莫天悚就像見到親人,一刻也等不及,當著莫桃的麵就氣哼哼把事情都說出來。他一說,和戎也委曲壞了,也叫著讓莫天悚報仇,必得夏珍也當著全軍的麵給他們磕頭賠禮才是。


    莫天悚確是護短,更何況此事明擺著就是夏珍故意找茬,森然道:“湘王蜀王又如何?一個爵爺也敢如此!我讓著他,他居然還騎到我頭上來了!放心,我……”


    莫桃不悅地叫道:“天悚,你又想幹嘛?”


    莫天悚大怒,瞪眼正要發火,卻見田慧給他使個眼色,才沒發作出來。周洪和曆瑾一邊一個忙把莫天悚拉開,一起勸解。


    過得片刻,田慧避開莫桃找過來,把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說一遍。莫天悚才知道嗤海雅也在軍中,忙去見他。行軍途中周圍都是人,嗤海雅也無法細說,但莫天悚還是不敢再惹莫桃生氣,滿腔怒火都在夏珍身上。


    急行軍向東走渡過結冰的葉爾羌河,沒出牙兒幹的轄區,折而向北,繞了一個大圈子,亥時末莫天悚終於下令紮營,停在牙兒幹東北,葉爾羌河東岸的一片無人的樹林裏。


    周洪道:“三爺,在這裏紮營不好吧?根本看不見外麵的動靜。我雖然沒讀過多少兵書,可也知道沒人在樹林裏紮營。冬季天幹物燥,萬一對方用火攻,我們該如何抵擋?”


    莫天悚眼睛隻管盯著夏珍,冷笑道:“我們看不見他們,他們也看不見我們,你怕什麽?他們又不是諸葛亮,還想得到用火?多派探子出去盯著,他們敢來放火,我要他們吃不了兜著走。***,任何人敢在我麵前放火,我都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莫桃有任務,回營帳休息去了。曆瑾基本上隻要是莫天悚說的就沒意見。夏珍還在生氣禦林軍等於莫家軍了,莫桃說離開,沒有他的命令禦林軍也離開撒裏庫兒;莫天悚派淩辰來說改變行軍路線,以祁雲昊為首的眾人問都沒問過他,就改變路線,並沒有注意到莫天悚的語氣,賭氣悶頭不出聲。隻有周洪極為負責,摸不著頭腦地問:“諸葛亮用火?”


    莫天悚依然看著夏珍,點頭道:“想當初諸葛孔明被隻會哭鼻子的劉備請出山,和我們一樣手下沒有兵,隻好火燒新野,火燒赤壁。難道撒馬兒罕和俺的幹一群胡人也能和諸葛孔明比?還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放火?***,阿布拉江好歹也是朝廷的駙馬爺,豈容宵小撒野!諸葛亮用火,老子就用用水。不給他們一點厲害瞧瞧,誰都以為我莫某人可以隨便欺負!”


    這下幾個人都聽出他的語氣不善。夏珍心裏一哆嗦,遲疑道:“三爺,一切都是二爺的決定!”


    周洪皺眉道:“三爺,打仗可不是兒戲,對方的兵力還比我們多這麽多!”


    曆瑾也道:“三爺,算了!”


    莫天悚笑嘻嘻地道:“什麽算了?就算是我們肯算了,撒馬兒罕和俺的幹也肯算了?不管是在泰峰還是在暗礁,桃子都隻能是聽我的,他的決定算什麽?再說他說過不打撒馬兒罕和俺的幹了嗎?誰又說打仗是兒戲了?區區一萬五千人有什麽了不起的?今夜讓所有人都好好休息,明天恢複精神以後好好幹一票!讓他們重新認識認識莫某人!”


    他是借著撒馬兒罕和俺的幹說的,夏珍心裏直打鼓,又後悔又害怕,竟不知道如何辯解。莫天悚冷哼一聲,掉頭而去。夏珍看看曆瑾和周洪,遲疑道:“曆大人、周大人,你們和三爺關係近,幫我說說情。”


    周洪還在想著用兵的事情,困惑地喃喃道:“大冬天的,河水都結冰了,怎麽用水攻?再說我們在下遊,撒馬兒罕在上遊,難道水還能朝高處流不成?”


    隻有曆瑾皺眉道:“夏將軍,這下麻煩了!三爺為人最講義氣,可也護短,你沒事去惹淩爺幹嘛?我看你還是找個機會去向淩爺好好陪個禮。隻要淩爺不氣了,三爺也就不氣了。”


    夏珍暈了,淩辰是什麽人,也配稱“爺”!堂堂將軍去給一個奴才賠禮,真虧曆瑾能說出口!心知指望不上眼前的這兩個人,莫天悚話說得狠,然自己好歹也是世襲的武驤伯,在這裏爵位最高,莫天悚還真敢胡來不成?明天去找婁澤楓幫忙好好說說情也就是了,又把心放下大半,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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