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家弟子忙問道:“師父,怎麽?”雲中現道:“這個時候,她們應該將冰糖燕窩端來了,卻怎的不見人來?待我親自看去。”管家弟子大為奇怪,說道:“這點小事,何須勞動你老人家,待弟子去叫她們端來便是。”雲中現道:“這些丫環大都好吃懶做,這次我要親自教訓她們!”


    那弟子正在心裏疑惑:師父不陪貴客,卻去教訓丫環,這豈非太過不近人情?心念未已,忽聽得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笑道:“燕窩端來啦!”與此同時,嗖嗖連聲,雲中現的兩枚透骨釘也發了出去。這個自稱是來送燕窩的丫環當然是厲勝男了。


    那兩枚透骨釘射出,立即便聽得“哎喲”一聲,有一個人倒在地上,正是那個三柳莊的莊主柳三春。


    這一手卻是金世遺和他們開的玩笑,金世遺施展“四兩撥千斤”的借力功夫,隻發出了兩枚梅花針,便把雲中現的透骨釘撥轉了方向,分打柳三春和萬應常二人,萬應常武功較好,隻被透骨釘擦破了頭皮,柳三春則被透骨釘打中了腿彎的“環跳穴”。


    厲勝男笑道:“這個燕窩的滋味不好嚐啊!”反手一掌,“啪”的一聲,打了雲中現一記耳光。跟著施展小擒拿手法,抓他的琵琶骨。不料這一抓卻竟然落空,原來雲中現的本領雖然還不及厲勝男,但亦非易與之輩,他被厲勝男出其不意地打了一記耳光,心中大憤,趁著厲勝男變換擒拿手法的這一刹那,立即拔出刀來,展開了一派拚命的刀法。


    金世遺笑道:“老朋友,還認得我麽?”萬應常一聽這個聲音,嚇得魂飛魄散,叫道:“你,你,你……哎呀,毒手瘋丐!”金世遺道:“不錯,我就是往日的毒手瘋丐金世遺。你想要饒命,乖乖地給我站住!”萬應常如奉聖旨,果然動也不敢一動。那管家未知厲害,還想奪門逃跑,腳步剛動,便給金世遺一把抓了回來。


    金世遺大馬金刀地坐下來,笑道:“待我看看雲莊主的遊龍刀法。一、二、三、四……”數到第十七招,隻聽得“當”的一聲,雲中現的單刀墜地,厲勝男信手點了他的麻穴。本來以雲中現的武功,還可以應付十來招的,隻因聽到了金世遺的名字,也嚇得軟了。


    厲勝男笑道:“若然依照你的規矩,他能抵敵到第十七招,我也應該饒他的了。可是我平生最恨假冒為善之輩,我偏偏就不饒他!”


    柳三春爬了起來,直打哆嗦,向金世遺哀求道:“金、金大俠,你、你老人家以前答應過,不、不殺我的。”金世遺點點頭道:“不錯,那年我本就隻是存心試試你的功夫,並非要取你的性命。”萬應常也急忙說道:“金大俠,你也答應過我的。”


    金世遺哈哈笑道:“難得你們都還記得我以前說過的話,可是,有一點你們卻記不得了,那時你們的惡跡未曾昭彰,我是把你們看作武林同道,才找你們切磋的,當然不會殺了你們。是這樣講的嗎?”萬應常忙道:“不錯,在下場子的時候,你老人家是這樣講的,要不然我也不敢跟你老過招了。”


    金世遺笑容一斂,冷冷說道:“現在你們要助紂為虐,誅絕武林同道。天理難容,我金某可要替天行道了!”


    雲中現連忙嚷道:“我本來就不想去,都是他們慫恿我的,你老人家剛才一定聽到了……你饒我一命,我願意盡散家財!”最後這一句話,大約是因為厲勝男罵他“假冒為善”,他才這樣說的。


    柳萬二人登時也叫嚷起來,一麵互相推諉,一麵發誓痛改前非,但求金世遺饒恕,他們便從此退出武林,不敢再惹閑事。


    金世遺笑道:“都不要吵了,你們要我饒命,可得依我一件事情。”這三人如奉皇恩,立即同聲叫道:“依得,依得!”


    金世遺道:“你們所說的那司空大人是誰?”雲中現道:“是禦林軍統領司空化。”金世遺道:“好,這裏有現成的筆墨,你們每人都給我寫、寫……”


    厲勝男忽然搶著說道:“給我寫一首唐詩!”


    金世遺怔了一怔,厲勝男眉毛一揚,道:“你交給我管,管保你錯不了。”金世遺和她相處已久,見她這眉目神情,已知道她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他對於厲勝男何以要叫這三個人寫唐詩,卻還沒有明白。


    雲中現道:“寫哪一首?”


    厲勝男作狀想了一想,道:“寫一首不太短也不太長的。好,就寫老杜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吧。”


    柳三春與萬應常神色尷尬,囁嚅說道:“我、我、我沒有讀過。”雲中現卻得意洋洋地說道:“成,我馬上就寫,書法不好,還望姑娘包涵。”原來柳萬二人乃是草包,這雲中現卻是個附庸風雅的縉紳,熟讀唐詩,杜甫這首名詩,他前兩天還寫過一幅中堂,送給一個得意的弟子。


    厲勝男道:“好,你們兩個沒有念過這首詩,跟他一個字一個字寫,我不管什麽書法,給我好好的用心寫吧!”


    雲中現鋪平了紙,提筆便寫:“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燿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駿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金世遺跟著朗聲吟誦,擊節讚道:“好詩,好詩!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這樣神妙的劍術,當真是千載之後,讀之尚使人向往!勝男,你選這首詩真有意思,待你學成了劍法之後,當可以和公孫大娘的弟子媲美了。”


    柳三春與萬應常滿頭大汗,一個字一個字地跟著雲中現寫,不敢落後,待到雲中現收筆,不過片刻,他們也跟著寫完了。


    雲中現看他們所寫的字體,歪歪斜斜,有如孩子描紅,大為得意,爭著把自己所寫的呈上給厲勝男,恭恭敬敬地說道:“姑娘,你是會家,請你評閱。”


    厲勝男笑道:“好,好,寫得很好!”第三個“好”字剛剛出口,雲中現正在笑容滿麵,厲勝男驀地伸指一點,對準他的喉頭狠狠一戳,雲中現做夢也想不到厲勝男突然施展殺手,悶哼一聲,喉頭被戳穿一孔,血如泉湧,登時倒斃。


    萬柳二人嚇得呆了,“饒命”二字尚在舌尖打滾,未曾說得出來,說時遲,那時快,厲勝男又已依法炮製,用重手法點了他們的死穴。


    厲勝男出手如電,即使金世遺也沒料到她要殺人,待要阻止,已來不及。金世遺怒道:“勝男,你怎的如此狠毒,我答應饒了他們的性命的!”


    厲勝男笑道:“是你答應的,我可沒有答應啊!”雲中現那弟子想要逃走,雙腳卻不聽使喚,嚇得軟了。厲勝男道:“我已殺了三人,不能再留這個活口!”揚手一柄飛錐,又取了那管家弟子的性命。


    金世遺一把抓著厲勝男的手腕,喝道:“你再胡亂殺人,我把你的武功廢了!”


    厲勝男笑道:“大英雄大俠客,你捏得我這樣痛,你放不放手?你不放手,以後我再也不理你!這四個人我是不得不殺,你當我是歡喜殺人的麽?”


    金世遺不由自已地放鬆手指,說道:“這幾個人雖然行事卑劣,但究竟罪不至死,你為何要殺他們?有甚道理?”


    厲勝男淡淡說道:“枉你在江湖上混了這許多年,還有人把你當作大魔頭呢。哼,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得。你給我好好地坐下來,待我說給你聽。”


    在厲勝男的嬌嗔之下,金世遺的怒火再也發不起來,隻好依言坐下,聽她說話。


    厲勝男噗哧一笑,說道:“可惜沒有鏡子,讓你看看你剛才那副凶霸霸的樣子,真像可以把人吃掉似的。”


    金世遺道:“你趕快說,要是說不出道理,我還會把你吃掉的。”說到“吃掉”這兩個字,他也禁不住笑了。心想:“你才真是想‘吃掉’我呢!”


    厲勝男道:“你本來想要那三個老家夥給你寫信給司空化的,是不是?”


    金世遺道:“不錯,我是想叫他們寫封引薦書,咱們可以冒充是他們的門人弟子,拿了引薦書去見禦林軍統領司空化。”


    厲勝男笑道:“難為你想得出這樣的妙計,但你敢擔保他們就能守口如瓶嗎?”


    金世遺道:“我可以點了他們的啞穴,讓他們過了七天之後,才能說話。”


    厲勝男道:“他們能夠給你寫信,難道就不能寫在紙上,將這秘密傳出去嗎?”


    金世遺道:“他們已給我嚇破了膽子,料想不敢泄漏。”


    厲勝男道:“這幾個家夥都是老奸巨猾,常言道得好: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還是把他們殺了,最為安全可靠!”


    厲勝男的顧慮,金世遺不是沒有想到,要是在早幾年,他也會將他們殺掉;但自從他結識了冰川天女、李沁梅、穀之華這些人之後,性情已在逐漸轉變,所以才寧願冒一些危險,保留那三個家夥的性命。


    但現在厲勝男這番說話,卻教他無法反駁,雖然他仍是覺得厲勝男行事太邪,但也隻好默不作聲了。


    厲勝男又笑道:“人人都認為你是江湖上的大行家,在我看來,卻還欠老練。你想叫他們給你寫引薦書,這事就大大欠妥,好在我靈機一動,臨時改過來,叫他們改寫一首唐詩。”


    金世遺恍然大悟,說道:“敢情你是怕他們故意不用平日的筆跡,或者是在辭句中弄鬼麽?”


    厲勝男道:“不錯,你還算聰明,馬上就猜到我的用意了。現在我可以照他們的筆跡,喜歡寫什麽就寫什麽。嗯,雲中現這老家夥雖然武功最好,但住處卻也是距京城最近,隻怕京城裏有不少熟人。咱們還是冒棄柳、萬二人的弟子吧。”


    她提起筆來,模仿那兩人的筆跡,各寫一封,果然十分相似,金世遺看了,既是歡喜,又是害怕。心中想到:“以她的聰明,假如誤入邪途,隻怕比孟神通為害更大!”


    厲勝男將兩封假薦書折好,遞一封給金世遺道:“我最討厭那個柳三春,由你去冒充他的弟子。”金世遺笑道:“那馬臉無常卻是從來不收女弟子的,你要冒充他的弟子,準得露出馬腳。”


    厲勝男道:“我早就想好了,你看我這頭發,不是正好改裝嗎?”


    雲家的人,都尚在昏迷未醒,厲勝男進入室內,從容搜索,找到了一套合身的男子衣裳,她的頭發,早已給馮瑛削去一半,索性找了一把剪刀,對著鏡子,將頭發剪短修平,戴上帽子,問金世遺道:“你看冒充得過去嗎?”


    金世遺笑道:“太俊俏了,馬臉無常的門下,不應有這樣的美男子。待我再給你改容吧。”改裝易容是金世遺的拿手好戲,他秘製的易容丹與甘鳳池這一派所傳的有異曲同工之妙,當下將厲勝男打扮一番,在她麵上又添了兩顆粗大的黑痣,看起來除了身材較矮之外,已有了幾分似江湖上的粗豪人物。厲勝男對鏡笑道:“好,雖然是醜了一些,但即算與西門牧野對麵,他也未必認得我了。”


    金世遺自己也改容易貌,黏上了兩撇小胡子,扮得像一個老成持重的掌門弟子模樣。厲勝男笑道:“想不到咱們要做那兩個老家夥的弟子,我取了他們的性命,也總算對得起他們了!”


    厲勝男將那個被雲中現買來的村女送了回去,送了她十兩紋銀,叫她和父親逃到他處謀生,處理完畢,剛好天亮,兩人便即上路,趕往京都。


    厲勝男笑道:“這還是我平生做的第一件好事,心裏暢快得很。”金世遺道:“所以說,俠義心腸,本來是人人皆有的,隻要不迷失本性,誰都可以做個好人。”厲勝男笑道:“你真是變得越來越迂腐了,我看你簡直可以改行做教書先生了。不過,你也許料想不到,你猜猜我為什麽要做這件好事?”金世遺道:“怎麽?”厲勝男格格笑道:“那是為了要討你的歡喜啊!”金世遺心頭一沉,厲勝男的動機他確是料想不到,但隨即想道:“她能為我做好事,那也是好的。何況她並不掩飾,可見還並非無可救藥。隻是,我今後隻怕更不能離開她了。”


    三天之後,兩人到了北京,司空化是禦林軍統領,住處自然容易打聽,兩人便持了假薦書,冒充柳三春與萬應常的弟子,前往求見。


    司空化正在演武場上,督促他的手下軍官練武,一見隻是柳三春和萬應常的弟子前來,心裏極不高興,看了書信,淡淡說道,“你們的師父都有了身家,要在家中享福,怪不得連我也請不到他們。哈,他們享福,卻累你們辛苦了。先下去歇歇吧。要是你們願意在這裏當差的話,明天你們去見王副將,看看還有什麽空缺,可以給你們補上兩個名額。”指一指帶他們進來的那個管家道:“你好好招呼他們,明天再帶他們去見王副將。”


    聽這語氣,司空化對他們簡直是毫不重視,非但不親自招呼,連分配差事也隻是叫管家帶他們去見禦林軍的一個副將,想來最多也不過是讓他們當個下級官佐罷了。


    金世遺和厲勝男都不轉身,厲勝男笑了一笑,說道:“我們並不是為了求差事來的。”


    司空化越發不悅,冷冷說道:“對啦,你們的師父都是富豪,想來你們也是富家子弟,當然不會在乎差事,好吧,你們要是不願當差,馬上回去也行。”


    厲勝男道:“不是這個意思,大人錯怪了我的師父了。”司空化道:“怎麽?莫非他不肯來京,裏麵還另有原因麽?”


    厲勝男道:“師父差遣我來的時候,曾經對我說道:‘司空大人看得起我,我本來應該親自上京,為他效力。隻是我現在已有了年紀,對付一般的江湖宵小,司空大人用不著我,若是對付一流高手,唉,又隻怕我已力不從心。看來還是你給我去一趟更好。你已盡得我的功夫,又正當年少,你去呢,比我勝得多了。’哎,這是我師父關上了門,稱讚自己徒弟的說話,本不應該對外人說的。但大人既然對我的師父有所誤會,我也隻好厚著顏麵向大人說了。師父他老人家實在不是為了愛惜身家性命才差遣我來代替他的。”


    司空化道:“哦,原來你的師父是這樣說的。那麽你的師父又說些什麽?”後麵這句話是麵向金世遺問的。


    金世遺道:“家師吩咐我道:你此去為司空大人效力,也就是為皇上效力,須得忠心耿耿,不可計較職位。皇上現在下了決心,要剪除所有正邪各派中不肯歸順朝廷的武林人物,你此去勢必要碰到許多強敵,必須摸清楚江湖中成名人物的底子,方能知所趨避。當時我就問,碰到哪些人是我應當避忌的,我師父屈指一數,說道:若是碰到天山派的掌門唐曉瀾、少林寺的主持痛禪上人、峨嵋派的金光大師和現在最負盛名的大魔頭孟神通這四個人,你就不可貪功。對付其他的人嘛,想來你還不會墜了師門的麵子。”


    金世遺是個老江湖,這番話比厲勝男說得更為巧妙,他一點也沒有講師父怎樣稱讚他,但口氣卻大到了極點。意思就是說除了唐曉瀾、痛禪上人、金光大師和孟神通這四個人之外,其他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司空化大吃一驚,心中想道:“柳三春和萬應常我未曾見過他們的功夫,但多少也知道一點底細,怎的敢如此自負不凡?竟似乎認為自己的門下弟子,都可以勝過各派宗師?莫非是兩個少年故作大言,虛造說話,想騙得我的重用。”他哪裏知道站在他麵前的,就是當年武林人物聞名膽喪的“毒手瘋丐”金世遺?而以金世遺現在的武功而論,他說這番話還算是謙虛了的。


    厲勝男道:“話已稟明,晚輩告退。”司空化道:“且慢。且慢!”金世遺道:“大人有何吩咐?”司空化道:“失敬,失敬!原來兩位是這樣了得的少年英雄!剛才多有怠慢,請兩位不要見怪。”伸出手來,便與金世遺一握,表示親熱。


    金世遺卻也不知道司空化的來曆,心中想道:“我當年打遍大江南北,從未曾聽人說過司空化這個名字,不知他憑什麽當上了禦林軍統領?”兩人都存心試對方的功夫,司空化暗運先天太乙神功,一股柔中帶剛的內勁,從掌心吐出,金世遺心道:“瞧他不出,原來是道家全真派的正宗內功。奇怪,全真派對俗家弟子,從不肯付以真傳,難道他本是道士,後來還了俗的?以他的功力而論,雖還不及當世的幾位武學大師,大約也不在全真派第一高手淩霄子之下了。”


    司空化將先天太乙神功漸漸從三分加到九分,奇怪得很,在用三分神功的時候,對方毫無反應,加到了九分,對方仍是毫無反應,神功發出,竟似將重物投入大海之中一般,迅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仍然測不出大海的深淺。司空化驚疑不定,不敢使滿十分,急忙鬆手。其實這還是金世遺不敢太過炫露,故意適應對方所用的功力,敵強則強,敵弱則弱,要不然司空化已經要大吃苦頭。


    跟著司空化又與厲勝男握手,這一次司空化有了戒心,一下子就用到了八九成的功力,厲勝男還沒有練到金世遺那等上乘內功,隻好與他硬拚,兩人的功力在伯仲之間,厲勝男眉頭一皺,暗運修羅陰煞功,將勁力從中指上透出去,司空化忽覺虎口好似被人用繡花針刺了一下似的,雖然不痛,但卻感到一絲極為陰冷之氣,勁力登時鬆散,連忙縮手,讚道:“這位兄弟真好功夫!”


    司空化好生疑惑,心裏想道:“萬應常是黑虎拳的掌門人,練的是外家功夫,這人的內力卻怎的如此深沉,用來破解我太乙神功的手法又如此怪異,分明是一種邪門的陰柔內功,難道萬應常藏了這手絕招,一直秘不外傳?或者是這個人冒稱他的弟子?”要知司空化雖然見多識廣,也知道孟神通有一種“修羅陰煞功”,但他卻從未碰過孟神通,並不知道“修羅陰煞功”到底如何,而厲勝男又聰明得很,她以“修羅陰煞功”從中指發出,變成了一種陰毒的點穴功夫,並不像以掌發出那樣會卷起一股寒飆,威力也不驚人,所以司空化怎樣也猜想不到。而金世遺所用的最上乘內功,他更是絲毫不懂了,隻覺得這兩個人滿透著怪異。


    司空化心有所疑,連忙將金厲二人留住,卻對旁邊一個老武師問道:“南宮老師,你以前不是和萬應常切磋過武功的麽?”


    那老武師名叫南宮乙,和司空化的師父同一班輩,武功極高,司空化請他來做禦林軍的教頭,他剛才聽得厲勝男誇誇其談,早已心有不滿,當下便即答道:“不錯,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萬老大將他的黑虎拳演給我看,我說這套黑虎拳雖然剛勁非凡,但內中卻頗有破綻,他不相信,遂和我拆招,拆到了第三十二招,他使出最剛猛的一招‘黑虎偷心’,被我用陰手陽掌製住了他的橋手,他這才服了。經過了二十年,不知他這套拳法的破綻已經彌補了沒有?”


    厲勝男道:“家師也曾提過這件事情,他說並不是本門的拳法有破綻,而是他那時候,臨敵的經驗尚未豐富之故,當南宮老師用陰手陽掌來製他的橋手的時候,他應該用另外一招,那麽吃虧的恐怕是南宮老師了。”


    南宮乙勃然色變,道:“尊師是這樣說嗎?這倒要請教了!李兄已盡得令師真傳,不如咱們就下場一試如何?看看是黑虎拳中哪一招可以令我吃虧?”厲勝男和金世遺都化了一個假名,將本來的姓名去了一字,其他兩字用諧音,厲勝男改名李勝,金世遺改名甘惠,所以南宮乙稱厲勝男為“李兄”。


    厲勝男故意說道:“南宮老師是我長輩,弟子怎敢冒犯?”故作謙虛,實是藐視,南宮乙黑起了臉,冷冷說道:“學無前後,達者為師,李兄既已青出於藍,那又何須客氣?切磋武功,縱有誤傷,我也決不能怪責李兄,李兄盡可拋開顧慮,施展絕招!”


    演武場中的軍官連忙讓出場子,心中均在想道:“這小子真是狂妄得可以,大言不慚,居然要與南宮乙比武,連自己的師父都不是人家的對手,這豈不是以卵擊石麽?”


    按說厲勝男是以卑抗尊,以弱敵強,必須謹慎從事,最少也得立好門戶,她卻隻是那麽隨隨便便地一站,便即笑道:“家師雖然指點了我的訣竅,隻怕我還不善於運用,若有不到之處,還望南宮老前輩和各位行家指教。”南宮乙“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你師父當日第一招用的是黑虎拳的‘請手式’,你不進招,難道是要我老頭子先出手麽?”


    厲勝男笑道:“第一招隻是普通的起手式,我不必更改了。”左掌撫拳,似揖非揖,將到南宮乙身前,身形一長,恰似伸了一個懶腰。


    她那幾句話明顯表示出她不甘心以晚輩之禮相見,意思是說:你既然要迫我進招,反正第一招隻是普通的手式,不算占你的便宜,那我就稍為給你一點麵子吧。但她這樣隨隨便便地出拳,動作態度,甚不恭敬,其實便已是毫無晚輩的禮貌。


    南宮乙大怒,心道:“你說第一招是普通的起手式,且待我第一招便令你當場出醜。”登時一個穿掌撲了上來,十指如鉤,交叉剪到,這正是三十六招大擒拿中最厲害的一招“敬德奪鞭”。厲勝男這裏身形一長,雙臂剛好湊上,眼看就要給他拿著,雙臂縱使不斷,也要給他扭彎。


    南宮乙功力非凡,擒拿手使得又老練又狠辣,手腳起處,全帶勁風,厲勝男心中一凜,想道:“果然是有幾分本領,倒不可過於輕敵了。”


    南宮乙的指頭眼看就要扣上對方的手腕關節,厲勝男突然使出“天羅步”的神奇步法,隻是那麽輕輕的一飄一閃,恰好便在這間不容發之際滑開,手腕趁勢一擺,拳頭反朝著南宮乙的臂彎擊下,南宮乙大驚,一縮手,隻聽得“卜”的一聲,拳掌相交,雙方都退了三步,要不是南宮乙縮手得快,他的手臂可能就要先給厲勝男擊斷了。


    南宮乙“哼”了一聲,說道:“你這是什麽拳?”厲勝男身形一晃,嗖、嗖、嗖連打三拳,念道:“黑虎跳澗,黑虎登山,黑虎奪食。”待到南宮乙拆了她這三招,她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這三招都是從剛才那黑虎出洞,演化出來的,可是使得不對麽?”


    這三招都是黑虎拳中的普通招式,南宮乙自然知道,但他卻不認得厲勝男最初所使的那招,心中想道:“或許這是黑虎拳中的秘招,當年萬應常對我都未曾使過的。照這小子所說的名稱聽來,黑虎出洞之後,跟著就是跳澗、登山和覓食,這也合理。”


    轉眼間兩人已拆了二十多招,南宮乙暗暗納罕,心裏想道:“這小子的拳法並不純熟,但功力卻竟似勝過他們的師父盛年,這是什麽道理?”


    卻原來厲勝男的黑虎拳還是從金世遺那兒學來的,金世遺以前曾經和萬應常打過一場,在第二十三招把他擊敗,所以金世遺懂得二十三招黑虎拳,厲勝男雖然聰明之極,但隻短短幾天,當然未能純熟,而且第一招根本就不是黑虎拳。


    南宮乙的大擒拿手甚為厲害,厲勝男使到第二十二招,兀自不能取勝,心中一急,忽地叫道:“留神,黑虎偷心來啦!”當胸一拳搗出,南宮乙一招“覆雨翻雲”,仍然用當年對付萬應常的手法,以陰手陽掌來製厲勝男的橋手,厲勝男不待他的雙掌截下,忽地以掌撫拳,欺身直進,“蓬”的一聲,擊中了南宮乙的胸膛,南宮乙踉踉蹌蹌地倒退幾步,一連打了幾個盤旋,這才站穩腳步。厲勝男笑道:“師父說要破你的陰手陽掌,就用起手第一招的‘請手式’便行了,果然不錯。南宮老師,你沒有受傷吧?”


    眾軍官見南宮乙被他擊敗,無不駭然,哪知厲勝男表麵用的是黑虎拳請手式,實際卻是喬北溟秘笈上的功夫,她以天羅步法閃開,黑虎拳中內蘊小天星掌力,卸開南宮乙的內勁,這才能把南宮乙擊敗的。


    南宮乙雖然有點懷疑,但對方卻的的確確是用黑虎拳將他擊敗,以他的身份,自是不能抵賴,又羞又憤,大聲說道:“好,果然是青出於藍,司空大人,你有了這位年少英雄,不必再用我這個不中用的老頭子了!”立即走出大門,司空化要想挽留,已是留他不住。


    司空化未曾較量過萬應常的功力,心裏想道:“這少年使的既然是黑虎拳法,大約不會是冒充萬應常的弟子吧。武功半由勤學,半由天賦,弟子勝過師父的事情也是常有的。再說萬應常的名頭並非響亮,這少年有如此武功,他即使是冒認別人為師,也不必冒認萬應常。”


    這時司空化對金世遺還有點懷疑,他剛才用了九分功力,都未能試出他的深淺,不敢再試,想了一想,忽地將一個禦林軍軍官叫上來。


    這軍官複姓呼延,單名一個旭字,是禦林軍中有數的高手,外家功夫,登峰造極,所練的金剛掌力有開碑裂石之能,司空化將他喚來,問道:“聽說你曾經到過柳家莊拜見過柳莊主,你們兩位應該是認識的了?”呼延旭望了金世遺一眼,金世遺笑道:“呼延將軍和令師冀北人魔屠剛前輩同來,那時我入門未久,還夠不上陪客的身份,隻配在階下伺候,我倒是認識呼延將軍,隻怕呼延將軍不認得我吧?”


    金世遺早年走南闖北,會遍天下名家,熟知武林派係,所記得的武林掌故也最多,所以一聽得呼延旭這個名字,便知道他的師門來曆,屠剛與柳三春年紀相當,交情頗好,金世遺聽司空化用“拜見”兩字,便猜想到呼延旭一定是和師父同往的,而且定然沒有試過柳三春的功夫。這一猜果然猜個正著。


    呼延旭最喜奉承,道:“不錯,我記起來了,倒茶的那個少年弟子,不正是你嗎?哈,一晃十年,你也長得這麽高大了。”金世遺心裏暗笑,說道:“你真好記性。你走了之後,我師父很誇讚你的功夫了得。”


    呼延旭道:“是麽?我在他跟前練過一手鐵掌碎石的功夫,可惜彼此家數不同,未得蒙他老人家指點。”


    金世遺道:“我師父說屠家的金剛掌是天下最剛猛的掌力,練外家功夫的,當今就要數到他們兩師徒了,即算是內家中的好手,也要讓他們幾分……”呼延旭眉開眼笑,插口說道:“過獎,過獎!”哪知金世遺接下去道:“我師父又說,隻怕隻有咱們的綿掌,才可以克製他的金剛掌力。”呼延旭勃然色變,道:“令師的綿掌功力,想必都傳給閣下了。”金世遺道:“這我不敢說,可惜彼此家數不同,要不然倒想請呼延將軍指教指教。家師常說,柔能克剛,大家都練到登峰造極的時候,外家功夫總要稍遜一籌,小弟至今尚未碰過外家的第一流高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原來武林中有個規矩,善意的切磋武功,隻限於家數相同的(即內家對內家,外家對外家),那才能截長補短,彼此有所增益,要是家數不同,那就是“比武”,而非“切磋”了。當年呼延旭隻在柳三春麵前自己演技,現在金世遺這樣說,就是因為這個原故。


    呼延旭氣呼呼地道:“甘兄既來投效,咱們就是同僚,同僚之間,不必拘泥於武林中的規矩,彼此試試何妨?”


    司空化正是要他們二人比試,好從旁窺測金世遺的功力到底如何,金世遺尚在故意推辭,司空化道:“呼延將軍說得是,將來你們都要到外麵應付敵人,家數不同的自己人先練練,到對付外敵之時,都有好處。”


    司空化又道:“同僚切磋武藝與江湖上的比武不同,誰勝誰敗,都不可認真。”他有鑒於剛才南宮乙的負氣出走,雖然知道呼延旭性情直爽,且又是自己的下屬,敗了也不至於像南宮乙那樣,但仍然先把說話交代好了。


    金世遺道:“不錯,咱們家數不同,本來就不必在招式上觀摩。”呼延旭道:“文比也行,你說如何比法?”金世遺道:“你比我見多識廣,而且小弟又是新來乍到,豈敢僭越,還是由你劃出道兒,小弟總之奉陪便是。”


    呼延旭受他一捧,怒氣大減,忙道:“好說,好說,咱們就來玩一套借三還五如何?我讓你先打三拳,然後你再讓我打回五拳。”他自恃外家功夫登峰造極,諒金世遺打不傷他,輪到他打時,一連五拳,還怕金世遺不求饒的?所以表麵上是讓人家,其實卻是想占便宜。


    金世遺笑道:“這個法子很好,不過我想顛倒過來,而且不是‘借三還五’而是‘借五還三’,即是說由你先打我五拳,然後我還敬你三拳。我自願做蝕本的生意。”


    呼延旭心想:“哼,你竟敢這樣小覷我的金剛掌力,這是你自討苦吃,可怪不得我。”便道:“甘兄藝高膽大,既然自願做蝕本生意,小弟要是推辭,那反而是看不起甘兄了。”金世遺道:“一點不錯,你所說的正是我要說的話。”邊說,邊以左腳為軸,在地上劃了一個圈圈,站在當中,道:“請發招吧!”呼延旭道:“這是什麽意思?”金世遺道:“你的金剛掌力以剛猛見稱,隻要能將我打出這個圈子,就算你贏吧!”這個圈子隻比碗口大些,剛容得一個人站在當中。


    呼延旭心頭火起,道:“好,金剛掌來了,你就用綿掌化解吧!”所謂“借三還五”實際指的是攻擊和還擊的次數,用拳用掌,盡皆可以,最嚴格的一種是不許招架的,現在呼延旭許他用綿掌化解,總還算有一點良心,不想太過占盡便宜。


    呼延旭雙掌一發,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般的直攻過去,隻聽得“哢嚓”一聲,好像有個人被腰斬了似的,眾人吃了一驚,看清楚時,卻不是人,而是一段木頭,原來金世遺將衣袖輕輕一引,呼延旭收勢不住,雙掌打到插在演武場中的一根木樁上,把那根極其堅實的柏木樁斫成兩段。


    呼延旭大怒,立穩了腳步,一轉身,掌持風雷,再朝著金世遺的背心打去,金世遺微一躬腰,呼延旭又被他用借力打力的功夫拋了起來,這一次雙掌卻是擊中了一尊石鼓,竟然把那石鼓裂成四塊!


    司空化搖了搖頭,正想叫那呼延旭住手,呼延旭一掌擊裂石鼓,手腕也給震得疼痛非常,又驚又怒,猛吼一聲,蠻牛般的又向金世遺撞來,雙掌平推,將平生功力付之一擊。


    隻聽得“蓬”的一聲,呼延旭的雙掌正正擊中金世遺的背心,金世遺的外衣裂成片片,上身微微一晃,但雙足仍然踏在圈子當中,未曾移動半步。


    隻見呼延旭雙手下垂,呆若木雞,原來他被金世遺以最上乘的內功吸去了他的掌力,現在已是使不出半點勁了。


    金世遺道:“你還有兩拳,可要再打麽?”呼延旭道:“我認輸了,你把我打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他知道武功已廢,他也是個硬漢,武功即廢,便自願死去,決不求饒。


    金世遺一笑,拉著他的手道:“呼延將軍過謙了,咱們最多是打成平手,怎能說你輸呢?”呼延旭隻覺一股熱力從金世遺的掌心傳來,精神氣力登時恢複,這才知道武功仍在。


    呼延旭道:“即算依你之約,借五還三,我也應該受你三拳,大丈夫一言既出,永無反悔,斃在你的手下,我也死而無怨。”


    金世遺心道:“這人倒是個可以交一交的朋友。”便笑道:“對啊,依約是借五還三,你隻打了三拳,還有兩拳,你既不願再打,我還打做什麽?說實話,你的金剛掌力確是武林罕見,再打兩拳,我也未必受得起呢!咱們既是同僚,也就不必計較誰輸誰贏了。”


    這一戰不但呼延旭心服口服,在場的禦林軍軍官,連司空化在內,也無不駭然。司空化心想:“我本是要柳三春和萬應常來做我的眼線的,如今他們不來,但他們這兩個徒弟卻可以大大助我一臂之力,這倒是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也不必苛求了。”


    經過這兩場比試,眾軍官對金厲二人刮目相看,司空化更看重他們,一下子就讓他們充任禦林軍教頭之職。


    轉瞬過了七天,黃昏時分,金厲二人忽然接到司空化的通知,要和他們同赴一個宴會。


    赴會的除了司空化、金世遺、厲勝男之外,還有十八個軍官,呼延旭、白良驥和那個姓韓的都在其內。白韓二人麵色焦黃,精神頹喪。金世遺到京之後,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們,從旁人的談話中知道他們已回來了三天,想必是那晚飲了厲勝男的一杯毒茶,元氣大傷,至今始漸恢複。他們雖曾屢次遭受金世遺的捉弄,但卻始終未有見過金世遺的廬山真麵,當然不認得他。


    白韓二人受了這次挫折,既是羞慚,又是氣憤,在路上恨恨說道:“我們本來已捉到天山派的兩個弟子,可恨西門牧野不來接應,隻差兩天的路程就要到京,想不到竟被他們的掌門人唐曉瀾親自救去了。”司空化安慰他道:“是唐曉瀾前來,即算換了是我,也隻得眼睜睜地看他將人奪走。你們能夠從他的劍下逃出來,這已是十分難得了。你們這次已盡了力量,不能以成敗論英雄,功勞簿上,我仍然給你們記上一筆便是。”


    金世遺暗暗好笑,心道:“白良驥將我的賬算在唐曉瀾頭上,居然也有人相信,給他騙了一筆功勞。”其實,司空化何嚐相信,隻因他世故甚深,為了籠絡部下,不便戳穿而已。


    那姓韓的道:“我們吃點虧算不了什麽,可恨的是功勞都給西門牧野這一班人占去了。今天晚上,咱們還要給他慶功。這豈不是誠心削咱們的麵子麽?”司空化道:“正因為皇上要寇總管給他們開慶功宴,你們兩位非去不可,有你們兩位在場,他就沒有辦法將功勞誇大。”


    金世遺從他們的談話中,這才知道今晚是大內總管寇方皋為西門牧野而開的慶功宴。朝廷的武士一向分屬兩個集團,一個是大內總管寇方皋所率領的宮中侍衛,一個是禦林軍統領司空化所統率的禦林軍軍官,如今又添上了西門牧野這一班人,三個集團,彼此爭功邀寵。寇方皋為西門牧野開宴慶功,實非心願,隻是迫於皇命而已。


    從他們的談話中,金世遺又知道西門牧野這班人,直延擱到昨天才回至京城,金世遺不禁起了懷疑,心中想道:“他們若是在邙山大會之後,便即回京,應該比我們先到才是。這中間的十多天,他們到哪裏去了?”


    宴會設在團城離宮內的大橫廳,“團城”緊連著皇宮,是紫禁城的外城,金代在皇宮外修建北海禦苑之時,將挖海的泥土堆成一座小山,稱為團城,至清代修成了一座離宮。因為地勢較高,可以拱衛宮廷,乾隆皇帝遂將這座離宮作為大內衛士的住處,好與內廷隔開,而進出亦很方便。寇總管的“官邸”也在團城之內。


    金厲等人隨司空化進入宴會大廳,隻見廳中已是武士如雲,十分熱鬧,裏麵點起幾百盞宮燈,照耀得如同白晝。


    西門牧野和寇方皋上前迎接,看見了厲勝男,西門牧野不禁怔了一怔,心想:“這人好生眼熟!”但厲勝男既改裝束,且又變容易貌,西門牧野怎也想不到她就是仇人的女兒。


    寒暄既畢,安排席位,司空化當然是陪著寇方皋、西門牧野等人坐在首席,金厲二人則坐在他們的鄰席,這是司空化特別看重他們,才請寇方皋這樣安排的。


    坐定之後,司空化舉起酒杯,向西門牧野祝賀道:“西門先生這番的功勞,真是驚天動地,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想必都已被你捉來了吧?”邙山之戰的詳情,司空化早已從白良驥口中知道,休說是掌門人,即夠分量的武林人物也並無一人受擒,他是因為西門牧野曾在皇帝麵前誇下海口,說是要把武林人物一網打盡,才故意這樣問他的。


    西門牧野麵上一紅,說道:“我這次帶去的人少了一些,給那幾個老家夥跑了。不過也殺了幾十個人,另外捉來了十多個比較重要的人。”


    寇方皋笑道:“這次雖然未竟全功,也已令得那些所謂武林英雄、江湖豪傑,心寒膽顫了。皇上吩咐說,這次權且由我代皇上犒勞,待了西門先生當真把所有武林人物一網打盡之時,皇上再親自為西門先生開一個更盛大的慶功宴,封西門先生做國師,那時我們都要叨光的了。”寇方皋此話似讚實嘲,西門牧野心道:“待我大功告成之日,就是你的大內總管和他的禦林軍統領這兩個位置易位之時,哼,哼,那時的慶功宴隻怕沒有你們的坐位了。”


    司空化道:“西門先生捉來了些什麽奢攔人物,可以說來聽聽麽?”西門牧野道:“我正要將這班俘虜移交給寇總管看管,讓他奏明皇上,看看如何處置。人來,獻俘!”


    “獻俘”本來是大將征戰歸來,將首腦的俘虜獻給皇帝的一個典禮。現在西門牧野不過是捕獲了十多個武林人物,皇帝又不在場,本來用不上“獻俘”這套,但他為了在寇方皋與司空化麵前擺擺威風,當真便似一個


    得勝回朝的大將軍模樣。正是:


    驕矜得意誇功日,正是災星入戶時。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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