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就打。


    聽聞李先給出的說辭,李世民嘴唇微抿,有些好笑。


    自登基以來,李閑還是第一個身為臣子的人,敢在自己麵前說出這樣的話語。


    至於李閑心聲所言的李承乾造反一事,李世民早已聽聞過,如今再聽不過是目光略微在李承乾身上停留片刻,並未多想。


    如今自己膝下的這三個皇子,自己不是正在刻意調教嘛?


    李世民向來不信命由天定,反而對於這三個皇子都期待,畢竟李閑先前還曾說過長孫皇後將在貞觀八年病逝夭折,如今還不是被醫術搬正,活的生龍活虎。


    收起思緒,李世民麵上緩和不少,手指點點李閑。


    “不合就打,這就是你工部侍郎感觸的好事?”


    “先前之時,朕覺得你隻是懶散,如今看來你小子油滑無比。工部侍郎如今還在廂房之中叫苦不迭,你小子倒是連烏雞湯消腫藥盡數備齊。人也打了,後事也做了,對錯是非卻被你小子簡單提過,你讓朕如何說道?”


    “倘若朕今日輕罰與你,日後隻怕你能翻天,上揍左右仆射,朕這朝堂該當如何管製?”


    端起茶盞,抿上一口,李世民努力壓下想笑的衝動。


    “年歲輕輕不學習些好事,竟學些官場油腔滑調一套,成何體統。”


    話語能說到這份上,李閑也能猜出李世民不會重責,連忙躬身揖禮。


    “陛下。”


    “微臣所言著實句句屬實,文老一生與鐵為伍,鍛造除數萬數十萬兵刃器械,豐功居偉。”


    “不過和微臣之間乃是有些言語衝撞,微臣也是念在軍營鐵律不容侵犯方才在處世之道上遊獵偏頗,要罰就罰臣量刑不當,太過嚴苛吧。”


    嘿!


    李泰心中直嚷嚷,麵容上對李閑佯裝出來的誠懇嗤之以鼻。


    父皇不罰你,你自己還蹬鼻子上臉了?


    眉頭微擰,李泰心中一橫,拱手朝向李世民揖禮。


    “父皇。”


    “李閑也知曉鐵律難違,可行刑之人當該由這些掌管律令的軍侯操持,李閑卻僭越職權,替人行刑。而在行刑之中帶著私人恩怨,方才下此重手,這顯然有些不合情理。”


    “兒臣以為,律令不可兒戲,更不是他人肆意拿捏的把柄。文老也不是街坊間的子民百姓,更應該草草了事。”


    李世民聞言,微微一窒。


    倒不是因為李泰駁逆自己,而是自己的這個四兒子,竟是公然要對李閑糾察不放?


    皇城之中,如今的李現可是炙手可熱的人物,他也是這些皇子之間爭奪的焦點,李泰卻恰恰相反?


    這又是為何?


    並未對於此話做出太多回應,李世民將目光移向同側其他兩位皇子,淺笑出聲。


    “乾兒,恪兒,你們說說此事如何處置方才穩妥?”


    鐺~


    李承乾心中像是敲響一麵大鍾,有種被李世民看透心扉的心虛。


    先前設計出的一場誤闖,不過是試探父皇更為試探李閑,目的便是和李閑牽連上千絲萬縷的聯係。


    笑談淺酌,不過是能將這個訊息傳導出去,讓所有人誤認為兩人關係匪淺。


    如今被問起這個問題,倒是讓李承乾更顯尷尬,甚至於有些緊張。


    “李閑所謂,李恪讚同。”


    冰涼深邃的聲音從身側傳出,吳王李恪捏過茶盞,眼神上下打量李閑,絲毫不遮掩目光中的讚賞。


    “西征英豪,造物能手,通琴棋音律,知算學詩文,可謂為咱們大唐樹立青年才俊典範,著實了得。”


    “至於名望,不在火器營之時便以名譽長安,哪裏還需依仗火器威能為自己壯大聲威的事宜。”


    “兒臣與李閑在茶鋪酒肆有些買賣來往,自認李閑仗義豪邁,實為不可多得的一位友人。如此品行端正之人又怎會為了一己私欲,仗著軍律動用私行?”


    緩緩呷上一口茶水,吳王李恪轉頭望向李世民,眼神中清澈明淨。


    “父皇。”


    “兒臣以為,無論是唐律還是營地律令,嚴法方能讓震懾、束縛發揮功效,太過鬆散反而不利軍國重器的秘密保留。”


    “李閑,不但無罪,反而還要嘉獎。”


    嘶~


    在場其他熱恩皆是抽上一口涼氣。


    平素中沉默寡言的李恪,說起話來確實格外的驚人!


    公然表明與李閑尚有來往不說,還直言不諱的指出李閑十個值得深交之人!


    長樂公主本就單純,哪裏會想到這些彎彎道道,頗為感激地瞥向一眼李恪,乖巧的拎過茶壺,給這位平素中冰霜一般的吳王添上熱茶。


    不屑輕哼發出鼻腔,下一息,有茶盞推了過來,也討要上一杯。


    李閑沒空看李太和長樂公主間的小動作,對這個吳王著實有些驚詫。


    其他皇子與自己交涉多半遮遮掩掩,這吳王倒是生怕不知曉李世民知道一般,一股腦的盡數拋出,絲毫不遮掩半分……。


    當然,離線並不排斥這等純淨的幫襯。


    畢竟目前算是患難之中見真情,能在這種場合將此事挑明,還真沒有幾個人能說的這般輕巧。


    當下也對吳王李恪生出幾分讚賞和感激。


    李世民的麵龐上沒有絲毫波動,微微頷首,在吳王李恪麵上停留片刻轉而望向李承乾,微微抬抬手中杯盞,示意李承乾發言。


    李承乾坐在首位,手心中依然隱隱沁汗。


    兩位胞弟言辭截然相對,卻都各個在理。


    自己如今偏袒李閑,則會坐實自己誤闖火器營的目的,倘若偏袒文老,這無異於又會坐實文老此行確有為自己爭氣的嫌疑。


    硬著頭皮,李承乾壓下心中不安,拱手道。


    “兒臣以為,火器營事宜不易外宣,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不若便就此打住。”


    嗯~


    李世民長長嗯上一聲,並未對三為幌子說法做太多點評,放下茶盞起身。


    “此事兩人皆有過錯,是是非非乃是朕下放職權太過模糊,方才釀出禍事。”


    “好在文老所受創傷乃在皮肉,修養十天半月便能痊愈。”


    闊步走向屋舍門扉,三位皇子也跟隨而去,長樂公主路過李閑身側之時,俏皮的吐吐舌頭,眨巴眼睛。


    “李閑啊,今日起這火器營朕便交由你的手心,全權由你把控。”


    步出門檻的李世民微微停住腳步,餘光之中見李閑匆忙跟來,繼續說道。


    “半月時辰,朕要見到成果,可不要讓朕失望。”


    “否則,這舊賬新帳便要一起算。”


    李閑訕笑揖禮。


    “多謝陛下寬宏,微臣定當加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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