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陲邊關大軍凱旋的消息傳出,整個皇城子民著實忙碌著準備盛大的迎接儀式,花束,紅綢,一些激動的子民們甚至準備著吃食。


    李閑也算是閑中偷忙的主,在成堆的材料送入火器營之前,辰時給許茂分配完任務便大搖大擺出了營地,與長樂公主講講故事,做些自己喜愛的菜肴。


    旭日東升,照射向端著杯盞漱口刷牙的人影,拉長的影子映上捏著竹板靜靜站立一旁的許茂身上。


    李閑著實有些佩服這個許茂,永遠都是一副勤勤懇懇,唯唯諾諾的模樣。李閑隨口說上的一句關於火器營地的改製都被他一板一眼的記錄在竹板上,第二日一五一十的告訴李閑那些已經辦妥,那些還有些不足。


    嗬呸。


    吐出嘴中水漬,皂莢汁液生成的苦澀滋味滯留口腔,讓人格外難受,李閑又灌上兩口水再吐出,方才稍稍緩解。


    “你做的不錯,知曉多預備下些其他藥石來掩人耳目。”


    “隻是我先前所用的竹板不能再多用,或許在火器營中可以找出其他的可以替代。”


    作為統禦整個火器營的侍郎,李閑給出該有的褒獎,餘光之中,在竹板上寫寫畫畫的人影微微一窒,轉而抬起迷惑的胖臉,跟在起身回屋的李閑身後。


    “屬下都敢問詢李侍郎,當初在市城投可否就是這種竹板和陶罐作為外殼?”


    “如今不用這種事物,又當以何種事物代替?”


    拿著個好奇人物沒辦法,李閑微微笑道。


    “當初乃是因為戰事緊急,情急之下,陶罐,木桶都在使用。這樣易碎易破的質地,著實大大減少了火器的威力。”


    “如今營地駐紮下來,給與咱們的時辰相對充裕,有了這條件,便換上鐵皮的吧。”


    “今日你便去往長孫府邸一趟,讓鐵匠工坊製作一些鐵皮來。”


    聽聞李閑這般說道,提筆跟在身後的許茂微微一窒,兩條淡淡眉毛簇擁一起,抬頭望向打理衣衫的李閑,踟躕片刻說道。


    “李侍郎,長孫工坊中主營鍛造兵刃鎧甲,鑄造錢幣農具。王公貴臣麾下家業下官皆有詳細記載,記憶之中並無鐵皮此物。”


    “隻怕……這類事情得要上個圖紙。”


    嗯?


    各個王公貴臣的家底都被你記錄在案?


    這簡直就是活脫脫的行走的典籍啊!


    怪不得整個工部中,並無有人能將此人替代。


    太他娘的專業。


    “砸!一錘錘砸,也得給我砸出來!”


    李閑不介意給長孫府邸找些事,更不介意給這個兢兢業業的文官找些事情做。


    大步走出屋舍,身後人應將門扉哦順手帶上,重重的點了點頭,方才小跑兩步跟在李閑身後。


    “李侍郎還有如何吩咐?”


    跟這樣一個工作狂呆在一起,讓李閑格外不舒服,他的勤勞踏實讓人看得有些羞愧,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


    “沒了,去吧。”


    如同往昔一般,許茂送過李閑在營門口躬身揖禮,待看到李閑翻身上馬時,方才挺直身軀目送李閑離去。


    前麵有戍衛士卒,衝衝縱馬跑來,在欲要出營的李閑身前翻身下馬,拱手抱拳。


    “李侍郎,皇城遠郊,拿下細作。”


    李閑和身後的許茂麵色均是一邊,不待細問,對麵士卒再度補充。


    “來人挎刀代工,自稱乃是太子殿下麾下侍衛,末將難驗真假,還望李侍郎,許大人予以定奪。”


    此番調度的皆是李世民麾下的親兵,要說壓根沒有見過李承乾決然不可能,士卒這般說道不過是變相的將主動權歸一壺李閑。


    可李閑心頭聽罷,卻有些頭皮發麻!


    太子李承乾?


    這不是給自己找事麽?


    陛下親口諭旨,擅闖火器營者,不論身份,格殺勿論!


    二者,李閑壓根不想與這個極易敏感的身份牽扯上任何牽連,免得給惹火燒身。


    身後看不見的地方,許茂低垂頭顱,一雙眼神之中滿是駭然神色,冷汗幾乎是在瞬間布滿額頭。


    他不知曉李承乾為何而來,更不知曉李承乾這般做到底為何。


    明知故犯,這不是拿著陛下的諭旨惹是生非嗎?


    倘若依照諭旨拿人,這不將大唐儲君顏麵完全掃地?更何況,就算壓回去,李世明這張老臉上也無光啊!甚至於還讓李世民有些下不來台!


    上不上報,抓與不抓,這都是一個麻煩!


    三人皆是愣在城前,空氣也在各有所思之間變得凝重起來。


    良久。


    許茂和稟報的士卒將目光抬起,聚焦在李閑身上,等待著一個確切的回答。


    被夾雜在大唐這一對最有權勢的父子之間,李閑第一次覺得這樣的抉擇太過難選!


    清風拂過,馬頸上的馬鬃拂過李閑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


    “走,去看看!”


    僻靜的郊外本就遠離人煙,又並非安置在官道,除了這些日來碾壓紮實的黃土泥道,便再也沒有其他的道路。


    走上印滿車轍的道路,道路兩側的荒草抹過膝蓋,放眼望去便能看見被圍著的幾人。


    李承乾太子的名號就算是這些素未謀麵的兵卒不知曉,也能從腰間所係著剔透玉佩判斷出來。身為禦林軍士他們知曉背後效忠的隻有帝王李世民,對於眼前這個儲君並未多少忌憚,眼神中反而充斥著一股冷淡神色。隻是礙於儲君尊貴位置,一手搭上腰間刀柄,擺出警戒姿勢,並未拔劍。


    腳步踩上堅實泥地,前方模糊的人影也逐漸清晰,隱隱傳出對話的聲音。


    “諸位在下李震,咱們一行並未擅闖禁地之意,隻是遊玩打獵順著逃遁野兔誤入進來。”


    “你們看清楚了,這可是太子殿下,難不成連他的話語也不能信?”


    “此事就此終結吧,我們這邊撤出,相安無事……”


    吵雜話語傳出,拱衛一圈的千牛侍衛也暗握刀劍,並未動手。


    李震佇立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解釋著誤闖的事情,兜轉馬頭,微微擺手事宜麾下侍衛撤走。


    錚。


    對峙的禦林甲士,為首的一位頭頂紅纓,見來者要走,寒刃一半出鞘,猛然跨出一步,攔在一行人身前。


    “一切聽候火器營侍郎發話,在此之前……”


    “……誰,也不能走。”


    一直被拱衛在中間,並未言語的李承乾眉峰微微一豎,麵上陰沉下來,緩緩抬起手臂,示意手下侍衛稍安勿躁,餘光之中見闊野上憑空出現的幾人,嘴角暗暗勾起笑意,用僅能自己聽聞的聲音輕喃。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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