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嘴油腔滑調,遇事腳底抹油。


    李閑算是見識到這些老臣的厲害,坐在這豪華屋舍中靜思片刻,李閑也釋然了。


    火器製造這類先進事物,要讓他戎馬一生征戰四海的老人來,也幫不上什麽大忙。反正還配備一個工部尚書幫襯,到時候與他磨合也成。


    快到午時,用完膳食之時,一個銀須銀發的老者自稱乃是工部尚書,拱手寒暄兩句,便將身後一名中年男子介紹出來。


    慈眉善目,胖胖的圓臉看起來人畜無害,捉袖揖禮,微微弓著身子,看起來謙卑恭敬。


    一個上司對於下官的態度,往往能揣度出幾分人品,這乃是李閑為人處世,觀人相麵總結下來的真理名言,心中也對這個為人謙和,體態喜人的許茂生出幾分好感。


    待工部尚書借言走脫,李閑索性開門見山,畢竟現在兩人皆是牽上一根繩子的螞蚱,利弊還是要說的清楚。


    拉過許茂走上石砌道路,成隊甲兵震爍著衣甲整齊從眼前劃過。


    “許茂啊,如今火器庫由申國公督建完畢,整個製造火器的重任便擔於你我二人肩膀。”


    “火器這玩意想必你也略有耳聞,聲威巨大極具危險,可我這人生性懶散粗心大意,管束起來定然漏洞百出。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所以嘛……”


    身側的許茂聽在心***手飛快接話。


    “許某原為李公子分憂。”


    這般爽快的答應有些讓李閑無所適從,先前準備好的一大堆形容火器危險的辭藻也就此夭折,有些詫異的看上許茂一眼,心中暗道。


    你這小子要擱在後世,絕對是公司中最為賣力加班的一個。


    都不知曉這火器為何物,有多少危險,便一口咬定要攬活,改日被人賣了隻怕還不知……。


    輕咳兩聲,李閑負手走在前麵,操這一口官腔,老道做派。


    “火器製造乃是軍國秘密,你我將士為數不多知道詳情之人。”


    “背後多少心術不正的逆臣,多少異族細作窺視,我不提想必你也清楚。”


    “幹得好,陛下賞賜,你這官職爵位定能抬上一抬。幹不好,走漏了風聲,人頭落地滿門抄斬不在話下。”


    身後的人影果然再次揖禮躬身。


    “李公子警示的是,今日我便收拾行囊,黃昏之時便入住火器庫,寸步不離,直至火器大成。”


    話語頓上一頓,許茂上前與李閑並肩而行,拱起的手臂微微偏轉向李閑一側,並未放下。


    “火器乃是李公子親手所創,有李公子督造掌管正是相得益彰,想必此後火器具定能為大唐開疆擴土再立新功。”


    “下官本是幫襯,理應退居少監,待李公子封公列侯之時,下官能沾沾光彩也是極好……”


    嗯?


    這小子大智若愚啊!


    李閑的眉頭在下一刻微微揚了起來,提到擔責賞賜,這小子可是不如表白這般憨態可掬,看來還是自己先前有些看走了眼。


    微微擺擺手,李閑闊步停留在中央四層樓擱前,舉目望向雕刻瑞獸的屋翎。


    “許大人過譽了。”


    “封官列侯,升官發財李某並無興致,陛下調遣我擔任或器具監製一事,不過是前來指導技藝,做做圖紙罷了。”


    “更何況,我這人胸無大誌,喜好閑適。又在朝中資曆尚淺,難以服眾,這監正一職還是由許兄擔任為好。”


    胖胖的圓臉上眼神透露著一抹狐疑,怔怔的盯著李閑側顏良久,方才微微皺眉。


    “李公子啊,下官有句話語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李閑微微側頭,看著許茂胖乎乎的圓臉上少有的一抹凝重,爽快開口。


    微微垂頭看著李閑嶄新的官袍,許茂斟酌了一下措辭,方才開口。


    “李公子,眼下大唐蒸蒸日上,農桑武力皆在蓬勃發展,要說道下來,這世上哪裏有什麽閑散之人。”


    “你看……”


    許茂一本正經的指向閣樓上徘徊巡邏的兵卒,和在分置四角工坊中忙碌打掃的腳力。


    “兵卒為一隅安危日夜戍守崗位,農戶為吃飽穿暖辛勤勞作,長街的商販遠遷販賣,裁衣的巧匠忙碌著織布製衣。看看這大唐朝堂,文人們奔赴各地,屯田築壩,為大唐長治久安奮鬥。武將們會師西征,為子民安危著想。就連九五之尊的陛下,亦是整日操勞批閱奏折……”


    話語再次頓了頓,許茂語重心長的歎道。


    “李公子風華正茂,弱冠之時便有此等曠世大能。陛下對李公子亦是聖眷正濃,為何年歲輕輕便有此等遲暮之心?”


    凝望著那雙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李閑恍然覺得這許茂和後世教書育人的教師有的一比。


    環手胸前,李閑微皺眉頭的臉龐上揚起一絲笑意。


    “因為我懶啊……”


    呃……


    聞言,許茂一呆,整個人愣在當場。


    這也算是……理由?


    大手重重拍上許茂的肩膀,李閑長歎一聲。


    “所以啊,這等利國利民的大事,還是要落在許兄的肩上。”


    “許兄你啊,就不要再做推辭。”


    許茂這人被托以重任,並未有誠惶誠恐連連推辭之舉,反而皺眉長歎一聲,朝著李閑拱拱手。


    “可惜可歎啊。”


    “即是李公子舉薦,許某便卻之不恭了。”


    “就此告辭,許某便在家收拾收拾再來火器庫報道。”


    李閑也未想到許茂竟是這般答應下來,而且在搬取行囊之事也爽快的應承,上下打量這個憨乎乎的人影,李閑心中思緒翻滾。


    這是什麽道理?


    沒有像老臣那般老奸巨猾,更沒有像其他官員中一般仗勢欺人,就這麽一個憨乎乎的人,能從諸位才子中脫穎而出,身任工部尚書身邊的左右侍郎?


    憑什麽?


    揖禮過後的許茂,深深看向李閑一眼。


    “恕我直言,李公子啊,大丈夫不能一日無權啊。”


    撂下話這句話語,許茂再次揖禮,闊步轉身,匆匆出營。


    望著那尊背影,李閑吧摩挲起下巴,輕喃道。


    “無權也有錯?這是何理?”


    “有句話叫,人在家裏坐,鍋從天上來,難不成是在說我?”


    腦子中翻湧著這句話語的真實含義,李閑著實被擾得有些迷糊。


    肩挑大任,被別人推上前列當做擋箭牌,卻不假思索的應承下來,這不是傻是什麽?


    可一個傻乎乎的人,能說出這般意味深長的話語?


    又能身任工部尚書左右的重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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