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夜色已深。


    李閑拉過皮裘裹了裹,朝著裏麵拱了拱。


    “眼下咱們在整個荒原上鬧出的動靜不小,想必吐穀渾王城也早已知曉。”


    “不出所料遠在前線的吐穀渾大軍,也會派出騎兵追擊,說不上還有些王城坐不住的好戰分子。”


    “茫茫荒原,敵在暗,我們也在暗處,先摸清這些追兵到底多少才行。”


    暖烘烘的皮毛蓋在身上,幸福的感覺洋溢在臉上,程處默扭頭望著看向月色靜靜述說的李閑,嘴角勾起笑意。


    “自入了這軍營,上了沙場,還從未有過你這般打仗的。”


    “吃著肉幹,蓋著皮裘,我聽你的,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僅僅露出頭的秦懷道嘿嘿一笑,任憑皮裘上的絨毛拂過臉頰,輕柔的癢癢感覺很是愜意。


    “我這戰場雛兒,一向便是隨大流,指哪打哪。”


    有這樣兩人跟在身側,李閑格外安心,見兩人並未有異議,繼續說道。


    “王城有獅虎,背後有豺狼,這段時日改成晝伏夜出,讓麾下的兄弟們都養精蓄銳,整備下來準備之後的王城一戰。”


    “聽聞這此伏允傾巢而出,留下的不過是些老弱殘兵,保守估計也在萬人望上,不可掉以輕心。”


    “明日便在這周遭灑下斥候,保證咱們這片安全,告訴他們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動刀動槍。”


    唉~


    李閑輕歎出聲,頭顱靠上身後的石穴,隱隱還能從中傳出些均勻的打鼾聲。


    安排下這些事宜,李閑心中也暫時安定下來,想起了之前的話語,想了想問道。


    “今後有何打算?”


    被問起此話,程處默黝黑臉頰漏出一抹傻笑。


    “程府從險境中逃脫,我程處默也從這大唐一位默默無聞的街使走到了統禦一方的將軍。”


    “眼下大事在即,除了打仗便是殺人,以後的事還未想過。”


    “秦兄,你呢?”


    扭過腦袋想了想,秦懷道攤上一口氣,臉上掛起些許落寞。


    “說起來這次乃是我偷偷跑了出來,還不知曉阿爹知曉後會如何。”


    “上了戰場,自然是想多砍上幾顆人頭。”


    “為咱們邊關子民們出上一口惡氣,至少也要將伏允身上戳上幾個透明,還有哪些曾經在咱們大唐邊陲中,犯下滔天大罪的部族首領,他們都該去死。”


    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年歲,說起話語來,帶著一股狠勁。


    伸過手敲打敲打秦懷道的頭顱,李閑笑了笑。


    “年歲小小,渾身上下一股戾氣。”


    “依我說來,你小子更應該惜命,年歲輕輕尚該看看人世間繁華。”


    “待這次戰事已過,回到大唐也給你找尋一房妻妾,養個大胖兒子,也讓你患病在身的父親心中踏實一些。”


    ……


    荒原王城。


    伏俟城。


    紋繡烏青狼頭的紅底旗幟高高揚起風中,深邃眼眸望著城下一隊隊穿行而出的士卒,下意識的挺起了脊梁。


    自得知百騎在草原上馳騁,如一把尖刀般將一個個草原部落撕扯的七零八落時,身為戍衛皇城安危的老將軍烏坦便再也坐不住了。在皇城幾員剩餘大將的商議下,調遣出一支三千人組成的部族,在茫茫草原上搜尋這支百騎的蹤影。


    在緩緩合上岩石打造的巨門的一刻,整個城頭的士卒為之躁動起來。


    “咱們王城的鐵騎出馬,看來老將軍烏坦徹底動怒了。”


    “敢在咱們荒原境內如此放縱,自然要給他看看咱們士卒的勇武,草原部落受難,烏坦將軍又怎會坐視不管。”


    “可近年來聽聞烏坦將軍和新任的伏允可汗有些不合,似是對於可汗頻頻侵擾邊塞有些分歧。”


    “噓~這樣的話語你也敢說,你莫不是嫌活的太長……”


    外邊的議論持續上片刻,便各守其職,不在言語。


    目光穿梭宮殿前十字道路,一眼望去略顯粗糙的岩石堆砌宮宇,門口深邃眼眸的婦人望向一眼身側的老將,言語平淡,帶著一抹似有似無的感激。


    “此番你能站在部族子民的一方,放下前嫌,我很感激。”


    “吐穀渾數十萬荒原上的子民也會因為你的援救,而感到希望。”


    銀發老人手握著腰間鑲嵌寶石的彎刀刀柄,威嚴的麵孔上並未看出多少喜色,望去空蕩蕩闊地上林立的整齊士卒,淡淡道。


    “草原子民深受唐人侵擾,傳回的消息中,不少難民在整個荒原上流離失所,不少被荒原豺狼啃食。”


    “土生土長在這片荒原綠洲,我熱愛這片土地,更熱愛綠洲滋養的土地,怎會眼睜睜的看子民受難,看唐人一個個挫掉咱們荒原勇士的銳氣。”


    說道此處,烏坦緩緩轉過身來,望向這位黝黑麵孔上有著深邃動人眼睛的皇後,冰寒的說出話語。


    “我做這些,乃是為了這些子民,並非是可汗。”


    對麵曬出古銅色的較小麵龐上,細長微微一皺,轉而望進那雙冷冽眸子時,展顏一笑。


    微微靠前一步,欺進烏坦半步之內,微微仰頭望向身前人影。


    “烏坦將軍有何必執著於此,如今先王已逝,可汗又正值壯年,有些雄心壯誌不是正好?”


    “劫掠唐境子民,也是可汗對於麾下子民的熱愛,念及寒冬來臨,生怕糧草不充盈,凍死了子民。”


    “烏坦將軍又何必帶著前朝的老將們當麵對質,鬧得整個王城都有些不悅。”


    雪白的胡裘搭上烏坦按扶彎刀的手背,一抹帶著冰涼的觸感摩挲著劃過手背,眼簾中的皇後美眸含春,望向老將一眼,話語如鵝毛般輕柔。


    “將軍在王城中威望頗高,各部首領打心底中敬仰你這位英豪。”


    “在不久後的王儲大典上還望將軍能為大柱王,說上兩句中聽的話語。”


    細絨拂過手背,略顯冰涼的柔嫩感覺也一閃即收,披著雪白裘衣的身影緩緩前去,帶著一絲狐媚的聲音從背影中傳出。


    “將軍保家衛國,辛苦了。”


    “來人,敬獻上一方唐朝的陶瓷玉器,送至將軍寢帳。”


    皺起的濃眉下清明眼簾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按扶在刀柄上手青筋暴起,低沉道。


    “放浪的女人!”


    “外邊有狼騎肆虐,還在想著你兒子王儲的事情!”


    直到背影消失在石道盡頭,烏坦方才咬咬牙,轉身大步跨向城中寬敞道路。


    “去軍營,打問打問現在大軍派出虎騎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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