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鋪,柔光打在臉上,秋高氣爽的季節,備覺這心境也隨著開闊起來。


    李閑與程處默在這偌大的長安城中閑散四逛,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眼下,昨日分配出去釀酒的器具已差遣仆人下去購置,至於木匠,鐵匠還在配備,兩人倒是在這西征前落個清閑。


    走在熙攘人群之中,聽著街角的叫賣聲,兩人也不時蹲下身來,在街邊的攤點上挑揀幾個喜好的事物把玩。


    不少穿行街上的子民,對先前的胡姬表演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時不時能聽聞幾聲評論。


    “嘿!那商隊可真是闊綽啊,也不知曉是做什麽買賣的,到時候若是還有那胡姬表演倒是能再去看上一次。”


    “你還真是賊膽不小,不怕你家中婆娘揪你耳朵?我看俺商隊可不是尋常人,你可看見那幾個走在隊列後麵的人?絲織裹頭,腰懸玉佩,身份應該金貴著呢。”


    “那駝隊上可是綁著金線儀仗?莫不是皇室家家的隊伍?那這些人豈不是使者了?”


    “大唐盛世,長安繁華,有使者理所當然,隻是這對聯啊,多少有些刺耳,有些挑釁的意味……”


    背後傳出的話語,讓蹲下地上挑揀玉器的李閑微微一怔。


    大唐盛世,外商諸多,吐蕃使臣訪唐,似乎在印象之中也恰恰是這個時候。


    雄才偉略的孫讚幹部,年歲尚幼卻被迫從被暗害的父親手中接過政權,十來歲的年紀年輕氣盛,一路披荊斬棘,一舉統一高原地域,確實不可小覷。


    倘若這商隊真是吐蕃所調遣,那在文人世子聚集的長安,懸掛出這樣的對聯還真是讓人賴以尋味。


    “呸!還叫什麽拘星辰日月,當真以為自己乃是通天徹地的神仙?還有什麽四海為賓,當真以為他們這些商人走過幾方地域,便是知曉天下的世間才華第一的人?”


    “就是,當咱們這些文人世子不存在?區區走南闖北的商人,也敢妄言,不知羞恥,沒臉沒皮!”


    “嗨!不就是一副對聯嘛!何必如此?指不定乃是敬仰咱們大唐文學底蘊深厚,方才這般說道呢。”


    一字一語落入李閑心間,放下手中玉玩,扭頭看向路過的並肩而行揮舞折扇的文人,李閑為之啞然。


    “大秋天揮舞一把折扇,這也不嫌扇出個頭疼腦熱來。”


    程處默拿著玉器站起身來,手指橫過匯入人流的三道背影。


    “要我說,這就是那幫富家子弟帶出來的,整日捏把紙扇在皇城之中走走停停。”


    “書卷不曾翻看一卷,混跡茶樓酒肆,掛著文人學子名號,幹著紈絝子弟的事情來!”


    看上滿臉鄙夷的程處默一眼,李閑拍拍他的肩頭,正欲邁動腳步之時,驟然間一聲驚喜聲音傳出。


    “李公子。”


    循著這身頗為熟悉的聲音,李閑轉過頭顱,一抹精秀麵孔映在掀開簾角的馬車中。


    四目相對,一股異樣感覺流淌心間,李閑邁步向著停下的車馬走去。


    身影鑽出車架,程處默認出為首女子,恭敬拱手行禮。


    “見過長樂公主。”


    星河姑娘四字尚未開口,李閑麵色驟然一驚,狐疑的扭頭看向身側程處默。


    搞什麽?


    長樂公主?


    星河姑娘是皇室公主?還是大唐的長公主?


    蓮步走來的身影見程處默一時間說漏了嘴,心間驀然騰起一抹慌神,望向對麵扭頭看來的人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低下頭顱不再言語。


    咳咳。


    阿秀適時的輕咳兩聲,粉麵上蹙起眉頭,兩手叉腰,插去兩人之間。


    “身為軍營軍參,不在軍營中習讀兵書,卻在此處閑逛。”


    “說,是不是來看那妖豔胡姬表演了?”


    一路上皆是聽聞不少路人談論起方才的表演,阿秀一見麵就隻聞其兩人來。


    程處默也意識到自己惹出了禍事,搭上李閑肩膀,順著阿秀話茬將此事遮掩過去。


    “李兄閑散逍遙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怎會留戀這種豔脂俗粉?”


    “要尋也定然是尋得冰清玉潔,國色天香,書香門第的人,對不對?”


    言語之中,搖搖愣神的人影。


    李閑腦海之中一片混亂,凝望著身前垂頭,有些局促的人影,八成便是印證了程處默言語。


    又是公主?


    思緒驟然響起李二當時應承自己的場景。


    難怪李二知曉自己有心儀之人時,一口答應下來。


    原來這他娘的自己是被蒙在鼓中的一個?


    不對啊!


    當時李二許諾給自己許配一位公主,自己明明拒絕了啊。


    要是李二知曉,應該不會拒絕才是。


    念及此處,李閑揚起手指,虛點程處默和長樂公主,不確定的問詢起來。


    “這……”


    “你……你是……長樂……”


    見李閑揪住此問題不放,程處默一把將李閑手臂按下,嬉笑道。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倘若公主殿下方便,不若咱們去茶坊再敘?”


    “不必,我正要去工坊看看,倘若兩位閑暇,不若帶我去轉轉。”


    說出這番話語之時,長樂公主臉頰緋紅,一雙雪白步履不安在地上踩動。


    “方便,方便!”


    “咱們正要會工坊,就先謝過長樂公主搭載一程。”


    推著尚在愣神的人影,程處默直接將李閑擠進了馬車,長樂公主主仆兩人也緊隨其後,隨之上了馬車。


    車馬再次搖晃,緩緩行走在熙攘人群之中,長樂公主微抬美眸望向一眼直勾勾望來的目光,一雙玉手緊緊握拳按在雙膝上。


    彌漫淡淡花香的粉飾馬車內,程處默這個始作俑者不知如何化解這份尷尬,在一旁不停搗著李閑,嘿嘿傻笑。阿秀握著腰間佩劍,看著眉頭緊鎖,目光定格的李閑,粉麵上漸漸浮起一抹慍怒之色。


    就在這安靜而又尷尬的狹小空間中,阿秀正欲發作怒號之時,李閑頗顯不敢置信的偏過頭顱發問出聲,似是生怕自己聽岔一般。


    “你……當真是,長樂公主?”


    嬌羞人影胸口起伏,緩緩長吸一口氣,膝蓋上的交叉玉指攥的更緊,不安回複。


    “嗯……”


    嘭!


    李閑一拳砸上膝蓋,頗顯懊悔。


    “早說啊,陛下曾經許配公主與我,陰差陽錯被我拒絕。”


    話音一落,身側一男一女癟著嘴角,隱隱有不害臊之類的話語傳出。


    目光凝視眼前欣然抬起的臉龐,嘟囔道。


    “這也挑便宜李二了,不知又要省上多少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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