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青冥中退去黑色,晨陽光束推過城牆,傾瀉在朱紅宮牆上。


    有人影從華麗馬車上跳了下來,拉長的影子映去在宮門前簇擁的人群。


    “哎喲!長孫大人早啊。”


    身著金線朱紅官袍,腰佩雨潤魚袋的老者喊過一聲,迎了上來。


    長孫無忌望上這個麵容儒雅老者一眼,抖過紫袍寬袖拱手。


    “永興公,多日不見啊!可有新書草稿,呈於老夫瞻仰一眼?”


    被稱作永興公的正是當朝文學家虞世南,朝堂之上文采斐然,書法更是一絕,就連當今聖上太極宮也懸有一幅虞世南親筆字卷。


    虞世南揚平眉頭,恭敬躬身行禮。


    “長孫大人可是折煞老夫了,萬萬不敢用上瞻仰二字。”


    “倘若長孫大人喜歡,老夫退朝後自當親自登門送上一副。”


    說笑之間,和四周極為朝中文成肱骨捉袖行禮,幾人擺上請的手勢,跟隨長孫無忌身後,一同前往太極殿。


    穿過宮門,虞世南掃一眼中衛同僚,開口道。


    “這幾日老夫在家產窯爐中聽聞一則傳言,頗感好奇,不知諸位可曾知曉?”


    迎上幾位頗感疑惑的目光,虞世南也不買關子,講述出來。


    “聽聞在皇城西南城郊,近月前開上一家工坊,坊主姓程,做什麽……煤爐。”


    “說是抵禦嚴寒,過上一個暖冬,不知曉諸位可否聽聞?”


    虞家本事做陶瓷買賣,窯爐煙塵巨大,開在郊區,打聽到些鄉坊消息倒也不知足為其。


    可諸位都是有家族產業之人,對商機格外敏感,聽聞此話,房玄齡放緩步伐,疑惑皺眉。


    “真有此事?程府?盧國公程咬金家的產業?”


    “價錢如何?要是有這樣的事物,倒是能將如今皇城漸長的木炭價格打壓。”


    話音落下,眾人心中陡然一明!


    程咬金乃是做著茶葉的買賣,何時會做這些與茶葉不沾邊的產業!


    李閑與程家交好,定是李閑的主意。


    率先想到此處的魏征,帶著狐疑,喃喃自語。


    “莫不是李閑這小子的新發明?”


    “這小子倒是個能人啊!”


    一句話語讓在場幾位陡然間停駐腳步,麵上泛起一抹精光!


    煤爐這可是新事物,倘若能在大唐媲美木炭,其後的盈利可想而知。


    虞世南也曾聽聞過朝堂上關於李閑的那些堪稱奇跡的事情,此刻卻擰起眉頭,緩緩擺手,壓下眾人議論。


    “未必!”


    “這煤爐雖然並未親眼所見,但據工坊匠人們描述,不過腰身粗細,齊膝高低,狀如木桶。”


    “老夫也曾尋思著這樣的東西,如何能在屋舍之中發熱?不外乎燒柴罷了,可要說度過寒冬,燒柴的錢帛隻怕不比木炭便宜多少。”


    聽聞此話,堪堪提起的興致一瞬間跌落穀底,房玄齡念過頜下胡須,哈哈一笑。


    “燒柴?豈不是隻不過是小些的土灶而已?”


    “罷了罷了,用這樣的器具取暖,還不如待上膳房,何必白花這個錢財?”


    長孫無忌也微微搖頭,伸手示意,眾人繼續向前走去。


    “唉~李閑確有本事,可說到底這商賈之術還是太過欠缺。”


    “有這樣的煤爐,富族豪門定然不屑於這等簡陋的器具,窮人寒戶連薪柴都無力支付,哪裏能用得起這樣的東西?”


    “徒勞,一切都是徒勞。”


    踩過平整白玉石階,幾人拾級而上,評論的歡聲笑語傳去前方。


    聽聞到身後議論的唐儉,轉過身來,俯瞰上眾人一眼,來了興致。


    “各位大人如此歡顏,不知所謂何事?”


    拱手揖禮後,虞世南簡單提及兩句,詢問道。


    “唐大人,你可曾聽聞過此事?”


    並肩與諸位朝臣同行,唐儉拂過頜下長髯,哈哈一笑。


    “我也是昨日方才聽聞府中仆人來將,皇城之郊有奇人,製造了奇物名為煤爐,還向他那親戚展示。”


    比劃比劃手勢,唐儉大致描述出煤爐長高,模樣,方才繼續說道。


    “更有傳言,這煤爐乃是燒製一種名為蜂窩煤的東西。”


    “就單單聽這名字們已然古怪萬分,以我來看這般天馬行空的想象,隻怕大唐之中也隻有李閑敢如此了。”


    說道此處,唐儉看一眼憋笑的眾人,詢問道。


    “你們說說,這可會是李閑的傑作?”


    哈哈哈。


    人群看向後知後覺的唐儉一陣哄笑。


    長孫無忌揮揮手臂,老臉上皺紋舒展,額頭上卻堆起一片。


    “素來有朝堂百事通的唐大人,卻能晚人一步知曉此事,倒是少見!”


    “方才也是聽聞虞大人所講這煤爐,與你所說完全符合,看來是李閑所造不假。”


    “依老夫所見,起上這麽一個古怪名字也是混淆視聽,徒增神秘,嗬嗬,商賈小把戲啊。”


    哼!


    一聲冷哼出自鼻腔,魏征板著臉龐,看上一眼哄笑眾臣。


    “你們還有心事笑?李閑素來滑頭,加之鬼點子數不勝數,用在實處倒也作罷,就如現在這般,造出的東西可謂欺詐!”


    “此等坑害子民,為禍鄉坊的事情,你們不出手阻止,反而在此處哄笑,這可是為國為民的朝臣所為?”


    魏征本就是剛正不阿的性子,此番路見不平又起上奏之心。


    看見魏征這份模樣,房玄齡趕忙壓下魏征又要拱手向天的那番正義感,湊上前來。


    “魏征大人啊,畢竟咱們隻是聽聞,猜測,並不算的了數。”


    “再說了,李閑這煤爐尚未看出賣價如何,又何來坑人一說?”


    “作為一個年輕小輩,有心補償家用,縱然是做出一些無用之物,走兩趟商道也能知曉其中利害,自會退縮,不是嗎?”


    這番說辭算是房玄齡為了保全李府一個顏麵,魏征也能理解,可麵色上依舊不悅。


    長孫無忌抖抖寬大袖袍,笑臉迎上魏征,身子前傾微微湊了上去。


    “魏大人,切莫衝動啊!”


    “上次算是老夫考慮有所欠妥,方才鬧出尷尬局麵。”


    “這次就算是治罪,也不過是李閑製造不當的小事,要力諫也要等這無用之物有些危害,咱們才可抓其把柄啊!”


    手掌按按魏征肩頭,長孫無忌緩緩邁過玉階,朗聲道。


    “時辰不早了,都趕緊上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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