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向一座座整齊軍帳,在背麵投下陰影,吃過膳食的士卒慵懶半躺下來,巴拉下頭盔遮住晃眼日光,或趁著午休之時呼呼大睡,或與身側同僚閑聊。


    “我可曾聽聞李將軍一向嚴謹,為何此次會弄些這些莫名其妙的訓練來?”


    “人家可是特訓營啊!能和咱們一樣?人家能大口啃肉,大碗扒飯,你能?”


    “說到底還是太過偏袒,咱們可訓練都是上陣殺敵的本事,哪裏像他們那邊肆意胡鬧?”


    腳步踩過闊地,討論聲不絕入耳,李績聽得眉頭緊皺。


    想不到李靖這次訓練方式改動不小,竟是能讓大營的士卒議論紛紛。


    除去震驚之外,李績更多的則是好奇。


    這李靖到底將練兵改成何種模樣?


    花裏胡哨和練兵這般嚴肅的事情,完全不沾邊啊!


    主帥一路上跟在李績身側,一言不發,大手不停揮過,算是對沿途拱手揖禮眾將士的回應。


    穿過軍營,遠處闊地營門外,遠遠的看見不少大營士卒簇擁新兵營豎起的木欄觀望。


    大中午不休憩,卻在這裏觀望,讓李績有幾分狐疑,邁向前路間微微側頭。


    “這些士卒為何……”


    知曉李績要說什麽,主帥也不多做解釋,語調中帶著幾分陰陽怪氣。


    “尚書不必多問,看上片刻,你也就知曉了。”


    原本大營士卒模糊的歡笑聲也漸漸清晰,不時還能聽到新兵營地之中有士卒傳出的訓練嘿哈聲。


    撥開人群,在周遭興奮大笑消弭之際,李績闊步走到了柵欄外,虎目順著柵欄大大的空隙望了進去。


    營地中有士卒搭著人梯向兩米高的土牆攀爬,走上橫放懸梯的高架上,有士卒邁開健步飛快衝過。也有人趴伏在地背上衣衫劃破,卻依舊在泥地之中前行。


    不同尋常的訓練方式讓李績看的眉頭緊蹙,抬手指指營地。


    “新兵特訓,都訓練這些?”


    “是啊!昨日起就這般訓練了,隻不過今日似乎稍好一點,看不到猴戲一般的戲耍,倒是尚書沒有眼福了。”


    柵欄後的人影咬咬牙關,目光再次投向營地中幾息,闊步走向大營轅門。


    “胡鬧!”


    帶著慍怒的聲音擠出唇齒,李績此刻才切實體會到,為何士卒們多又不解!


    那裏是什麽特訓,這不是雜耍嘛!


    練兵校尉看上一眼尚書和大營主帥跨進轅門,鄭重拱手揖禮。


    李績一心壓在這等奇怪的訓練上。哪裏有那般心思回應,頭也不回的向著中軍大帳而去。


    看著李績一行人興師問罪的神色,校尉看的眉頭蹷起,心中浮起一抹不祥預感。


    怎麽將李績也驚擾了?


    壞了!


    李績一向心眼小,不知曉又要如何為難李將軍。


    一行人徑直走向大帳,掀簾而入。


    李靖正坐在案桌旁在滿是字跡的紙張上塗塗寫寫,直覺眼前光亮一閃,有人影便站了進來。


    目光從一行人身上掃過,李靖微皺眉頭。


    “有事?”


    為首李績也不敢當場發作,念起官職平起平坐,朝中影響自己還未李靖大,款款落座帳側,回首找過眾人找地方坐。


    “李將軍啊,為麾下將士謀私,倒也不算大事。”


    “可這差距未免有些太大,在大營中掀起影響太過大了吧?”


    語氣已然沒有在大營時那般強硬,李績手指有節奏敲打著座椅扶手,等著李靖的回複。


    李靖瞅著一幹人興師動眾先是疑惑,聽罷這無關痛癢的問話,心中轉而帶上幾分不悅。


    先前特訓營訓練之時,大營外士卒加之校尉冷言冷語嘲笑同伴,你們不曾管束。倒是這屁大一點事,這麽多人前來?


    這是幹嘛?


    興師問罪?


    念及此處,李靖目光重新放在案桌紙卷上,沉聲道。


    “李尚書這是要查財薄?四百人的夥食還需要李尚書親自跑一遭?”


    “還是說是怕我李靖中飽私囊,方才攜大營中眾多主將前來?”


    話語輕飄,李靖根本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進帳便吃上一通閉門羹,李靖當著這些主將的麵絲毫沒有給李績留有情麵,倒是讓李績有些惱火。


    當即麵上笑意僵硬,轉而浮起一抹陰鬱。


    “李將軍,說到底這大營五萬兵馬,四百人的夥食乃是一個芝麻大的小事。”


    “可畢竟幹係到了對大營其他士卒的影響,如今你麾下這百人隊伍倒是好過,但也不能僅僅因為皇命,就這般特殊照拂!這讓大營士卒哪裏還有公正可言?”


    耳邊聒噪,李靖也完全沉不下心繼續專研那張紙卷,索性收起,揣上衣兜。


    撐起身子,掃一眼這些陰陽怪氣的大將們,指節敲上桌麵。


    “倘若你們心中不快,也大可提高夥食便是。”


    “我麾下所特訓的這些士卒,乃是注定要奔赴最危險的地方,擔負起整個戰場局勢的人。”


    “有誰不服,讓他們同樣經受同樣訓練,能撐過三月,我李靖照樣收受!”


    李績知曉李靖乃是耿直坦率的人,卻不曾想到今日竟是撕破了臉皮,當場和自己翻臉。


    同樣身為武將,骨血中也有著一股傲氣,‘騰’的站起。


    “就那些雜耍?還需要比試?”


    “李靖,我即今日乃是仗著你軍神的身份,方才有心與你商討。”


    “論訓練士卒,我不比你差!就你那些不務正業的幾百麾下,還妄圖扭轉局勢?”


    李績翻臉,隨行的大營主帥也氣衝衝的站起附和。


    “李將軍,恕我直言。”


    “論排兵布陣,軍略計謀,咱們或許不如你。但老夫混跡軍營數十載,手中訓出的兵卒說十萬都是少的!”


    “你當真以為你的這些雜七雜八,令人捧腹大笑的訓兵方式能比幾百年老祖宗總結出來的好使?”


    臉皮撕破,幾人徹底翻臉,李靖指節扣響桌麵。


    “半年後便是我李靖向大唐教答卷的時候!”


    “答案自會在今後戰場揭曉。”


    “我李靖就一句話!入了這個新兵營,便由我李靖特訓,誰來都不好使!”


    繞過案桌,李靖大步穿過坐於帳側將領,將其麵容上的怒意收入眼底,卻全然沒有絲毫懼色。


    腳步在帳簾處停駐下來,微微側頭。


    “我李靖的事,不需要你們來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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