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昔日門可羅雀的府邸,今日車馬喧囂。


    房府和長孫府邸也打著歉意旗號,送來兩箱金銀。熟絡老臣備下賀禮,說是慶賀李閑高聲。


    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朝臣也跟著摻和,自報家門,搬出珍品玉玩。


    紅拂女佇立府門,笑嗬嗬的招呼著各個來送禮的家仆,終是敵不過這些仆人熱情,象征性的收上一些。


    打發走這些家仆,招呼家仆回絕掉拜府人員後,便讓府丁們搬上這些賀禮獨立堆砌一件屋舍,等有機會回敬回去。


    國人講求禮尚往來,紅拂女還是懂得的。


    夫君李靖平素不善交際,之所以這些朝臣這般客氣,不過是仗著此番李閑一鳴驚人。


    臉上掛著笑意,穿梭在抱著禮盒喜笑顏開的家仆中,紅拂女邁出疾步,向著北屋而去。


    洞開門扉中,父子各坐方桌一旁。


    李靖心有餘悸,對於李閑高升並未多少歡喜,甚至於聽聞前院家仆們興奮嘰嘰喳喳,反而有了幾分擔憂。


    沉默良久,望向對麵愜意半躺的李閑,說出心中憂慮。


    “閑兒,此番你屢立奇功,倒是讓讓人意外。”


    沙沙沙步履踩過屋舍前地板,紅拂女提著門前煮的咕嘟咕嘟的茶,邁過門檻,大致是聽到李靖方才話語,


    望向麵色略顯凝重的李靖,笑吟吟道。


    “閑兒素來閑散,卻並非那些京城中混跡酒肆茶坊,聲色犬馬的紈絝子弟。”


    “大智如愚,一鳴驚人,先前著實讓阿爹阿娘嚇的不輕。”


    方桌上去過三支陶碗,斟上三碗略顯濃稠的茶,推至兩人麵前。


    兒子有出息,紅拂女麵上自然有光,眼含慈愛望向李閑。


    “阿娘一婦道人家對於朝堂知之甚少,可如今坐上這翰林學士之位,你便要一心向民,有這才能也莫要藏著掖著。”


    “造福一方百姓,切莫在向先前一般閑散逍遙,至少不能屍位素餐,讓其他大臣看著礙眼。”


    李靖碰過滾燙陶碗,縮回了手,麵色陰鬱,盯這蒸騰寥寥白氣茶碗,恍若陣陣愣神,緩緩開口。


    “那翰林學士不比翰林供奉,起草陛下詔令,算得上陛下心腹。”


    “陛下特批閑兒輔佐農桑,和司農寺有些沾染,隻怕會引的一些戶部老臣不滿。”


    “雖然此番閑兒初現大才,可畢竟書院那群飽讀聖賢書的學子,各個都是各個州縣人中豪傑,哪能這般容易屈服?”


    目光從漂浮花椒橘皮的茶盞上移開,望向李閑。


    “閑兒,任重道遠這四字並非說說而已。”


    “你阿娘所言雖在在理,可其中凶險,牽扯關係,隻怕你目前尚且把控不住。”


    “依為父所見,起點太高,容易摔下太慘,你可明白其中深意?”


    目光遊離兩位慈愛父母之間,李閑轉而勾起唇角,麵上輕鬆寫意。


    “孩兒明悟阿爹阿娘所言。”


    “在李閑心中官拜何處絲毫沒有影響,就比如眼前,該教授皇子不該教授皇子什麽,李閑心中明確。”


    “同樣這個盛世出現端倪的大唐,皇城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朝堂人才濟濟,又何須我李閑前去出謀劃策。”


    習慣性的捏過身前茶盞,看到其中豐富的漂浮物,李閑皺皺眉。


    唐朝此番還沒有一個叫陸羽的人出世,這茶水多半隻能叫湯,較為粘稠,說是吃茶一點不為過。


    手指推開身前的茶盞,李閑再度開口。


    “阿爹阿娘也時知曉我性子的,平素中懶散慣了,要整日操勞與民間案卷,定然不習慣。”


    “實則李閑做的不多,方便自己之時,隨便能推廣開來,收益大眾百姓。”


    “就比如這茶,李閑想做一種色澤清冽,氣味醇香,品上一口能讓人心神舒暢,精神倍增的茶。所謂白菜蘿卜各有所愛,需要者自取便可。”


    說的隱晦,卻符合李閑心性,不爭世俗,不為名利,李靖也微微放下心來。


    念及這小子闖下一次大禍,雖是有驚無險,但至今想起仍有些後怕,李靖隨即開口。


    “你有此想法最好不過。”


    “可如今畢竟是翰林學士,太過懶散說不過去。你的那些稀奇古怪事物為父不管,隻是為官一道,不要讓人踩住你的把柄。”


    “眼下,你可有規劃?”


    李閑長長出上一口氣,望望杯中茶水,沉吟片刻。


    “程處默製鹽之法固然不錯,可牽扯其中的東西可不是隨手便能拿出來用。”


    “就說現在的炊具,不過一些陶器青銅,容量太小,等熬製出來放於整個災區,不過杯水車薪。”


    “得製造一匹大口徑鐵鍋,這鐵鍋需要鐵礦,工坊煉製鐵水。倘若拿普通柴火煆燒,消耗巨大不說,還達不到想要的溫度,得將煤炭開采出來……”


    李靖和紅拂女聽這李閑說的頭頭是道,隻覺頭大。


    揮手打住一旁掰著手指的李閑,李靖麵上一陣難受。


    “這鐵礦的事還是先放上一放,長孫一氏把控大唐冶鐵有些年成,國中兵刃,錢幣製造盡數歸其管轄。”


    “倘若為父能幫上忙,閑兒盡管開口便是。”


    “憑阿爹這張老臉還能混上幾分交情。”


    烏鴉變鳳凰,李靖打心底中還是格外喜悅,自然一馬當先要為兒子捧場。


    “那裏需要阿爹出麵!程處默那小子攬了咱們李家的功勞,這點小事理應自己就去做!”


    想到製鹽一事,李閑想起程處默一臉嫌棄。


    “明明要那小子肚子送上秘方,獨自拿功,隨便有個借口參入行政軍營。”


    “沒曾想這小子竟是將我暴露出來,也不知這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


    吸溜。


    一口濃茶喝進嘴中,李靖砸吧砸吧嘴。


    “程家長子武力不錯,品行端正,是顆苗子,可以深交。”


    “這孩子性子剛烈,先前在長街上與李績長子有些摩擦,因而這些年來李績對此耿耿於懷,有意無意壓製下來。”


    “那金吾衛畢竟是個閑職,既然他有心上進,為父倒是可以向陛下提及。這也為你今後官途拉上幾個至交,也坦順坦順。”


    不善人情世故的李靖能說出這番話語,倒是讓李閑有些驚詫。


    “家父還懂得這些?”


    正在暢想未來的李靖驀然一窒,瞪上李閑一眼。


    “為父在這一道上走些彎路,此番便是教導與你!”


    “不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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