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


    驕陽掛上半空,雖沒有夏季的炎熱,靜坐的學子各個額頭冒汗,隱見油光。


    房遺愛的目光越過三丈外成排林立的士卒,瞅向洞開的宮門泛起了疑惑。


    這簡簡單單的告狀,怎的兩個時辰還未見到成效?


    朝中有鄭國公帶頭,加之書院和詩會的代表入場,按理說這等板上釘釘的事,一錘定音。


    此番看到的不說是李閑被壓上囚車,遊街示眾,也要被轟出宮門吧?


    怎的就沒個動靜呢?


    靜坐人群中,身著華服的公子,盡管身側家仆呼扇著蒲扇,還覺熱風陣陣,燥熱無比。


    兩個時辰的靜坐,這屁股下的地板都暖的滾熱,加上驕陽炙烤,縱然有紙扇遮過,也倍感不適。


    抹過額上汗珠,看了眼墊腳張望的房遺愛,問了起來。


    “房兄?怎的還不見動靜?”


    “不會是出上什麽意外?”


    房遺愛還未接話,倒是對麵靜坐的高瘦弟子,接過話茬。


    “哼。”


    “能出什麽意外?鐵證如山的事情會跑?”


    “倘若你等不願在此等候,便自行離去,莫要在此處礙眼!”


    同為靜坐抗議人員,書院這邊著實有些看不下去。


    此番眾人前來是為正書院名聲,一雪前恥,坐姿皆是整整齊齊,工工整整。


    對麵的那些詩會權貴氏族撐紙傘,扇蒲扇,恍若是遊玩觀景一般。那裏有分毫該有的榮辱,該有的氣勢。


    自打一個時辰前,林立街頭的雙方便有些互相看不順眼。


    聽聞為首書生這般說道,那富家公子麵色不悅,輕哼一聲。


    “我說你們這些隻知紮進書窩的學子,可懂得這朝堂之上的規矩?”


    “沒有咱們這些權貴在前,你當真以為能坐在朱雀門前?”


    “當真以為沒有我們的依托,你們也能在朝堂站穩腳跟?更何況,我可是聽說書院拿到一份答卷,全院上下頗有些驚詫。”


    提及痛處,書院學子麵色一凝,頗為不悅。


    “嗬!答卷與你們書院何幹?”


    “偌大一個皇城,堂而皇之的詩會看看都是些什麽人物?當真以為舉在一起花天酒地便能吟出佳句詩篇?”


    “不過是一群酒囊飯袋,沽名釣譽的主罷了!”


    看著那書生不屑的眼神,富家公子連同周遭同伴驟然惱怒,站起身來,手中紙扇指了過去。


    “你……你說誰?誰是酒囊飯袋?”


    “就你們這些人,也配指教我們?也不看看你們那副窮酸模樣!”


    “沒有房兄頂在前麵,沒有朝堂諸位肱骨,當真以為憑你們那被辭退的王術明能站上太極殿?”


    原本共同的目標不知不覺間已經偏移,提及痛處的書院學子更加不甘示弱。


    “空有官職真當你們能夠隻手遮天?”


    “有這爭論的本事,不若去查查皇榜上無名詩詞乃是何人所做!”


    互拆痛處,惹得雙方都有些氣急敗壞,要不是一些周遭一些圍觀子民拉著隻怕雙方早已扭打一起。


    戒嚴的士卒掃過劍拔弩張的雙方,微微皺眉。


    甩過手心的汗漬,士卒聽著耳畔泛起的嘈雜,重新握上手中銀槍,頭顱未側。


    “這怎麽要打起來了?”


    “嗬!口口聲聲要聲討李閑,自己卻在窩中蠻橫,一群扶不起的阿鬥。”


    “咱們是幫還是不幫?去治理治理?”


    “嗨!管他們呢!讓他們鬥吧,早些打鬥起來,倒是能早些回府收工,省的咋怎麽弄在此折騰。”


    房遺愛在人群前方來回踱步,心頭如同熱鍋螞蟻一般。


    聽聞身後的嘈雜爭論,心中更加惱火。


    拂過衣袖轉過身來,挑起眉頭,橫臂指過躁動人群。


    “一群不爭氣的東西!吵什麽吵!”


    “李閑尚未治罪,你們卻在這裏吵吵嚷嚷不嫌丟人現眼?”


    隨之躁動人群漸漸平息下來,有聲音指向宮門方向,驚呼出聲。


    “出來了出來了!”


    目光掃過宮門,原本警戒的士卒如水波一般分開,中間洞開的門扉處四個披著銀甲士卒,架著一道人影走了出來。


    嘭。


    人影被拋飛出來,重重摔在地上。


    身後李君羨提著長槍,厲喝出聲。


    “虞昶,聚眾鬧事,誣告他人,你好自為之。”


    “這番有房相為你說情,下次,就沒這般好運了!”


    看著那道匍匐在地,哀聲翻滾的身影,房遺愛麵色一變,楞在當場。


    怎麽回事?


    這訴狀怎的就成了誣告?


    身後的眾人也著實震撼不小,完全有些摸不著頭腦。


    有人前去攙扶那道身影,卻被虞昶揮臂推開,捂著屁股從地上掙紮爬起。


    齜牙咧嘴的指著房遺愛,忍著身上楚痛。


    “房遺愛!你這小子是不是已然知曉這是一個陷阱?”


    “連那皇榜詩詞都徹查不清,還要坑害與我?讓我去控訴一個題些皇榜詩文的人?”


    嘩。


    整個權貴氏族的人徹底楞在當場。


    “那詩詞竟是李閑所作?這……這怎麽可能!”


    “咱們這是誣告了一個題做千古名句的人?”


    “走啊!還愣著幹嘛,難不成還想被官衙抓住,治你個誣告之罪?”


    權貴人群中頓時亂做一片,心通死黨的一些富戶瞅瞅虞昶,再瞧瞧身側的房遺愛,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些趁勢混入的子弟們那裏還敢耽擱,協同家仆一批在人群之中穿梭奔逃,生怕被抓了把柄。


    呸!


    書院為首的學子狠狠朝著紛亂的人群啐上一口,怒罵出聲。


    “真是一群丟人現眼的混賬,是敵是友分辨不清,連一個題做詩詞之人也分辨不清!”


    謾罵聲中,有人在學子身後低沉呼喚。


    “行了行了,趕快走吧!”


    眾學子轉身回頭瞧見不知何時已然歸隊的王術明,興奮的簇擁過來,七嘴八舌詢問。


    “師兄如何?”


    “陛下定下何罪懲處李閑?”


    “陛下可對咱們書院正身正名?”


    王術明一聲不響,紅著黝黑臉頰,垂頭向外鑽去。


    “莫要再提,回書院再說!”


    嘿!


    一聲驚詫之聲從背後傳出。


    虞昶手撐著腰杆,指著王術明大罵出口。


    “孬種!”


    “大殿之上,屁都不敢放一個,唯有老夫在前撐著,就你這種愣頭愣腦的書生,也想鬥過李閑……”


    呸!


    一口唾沫激射而出,劃出弧線,啐在長街,王術明也隨之大罵。


    “言辭不順,結結巴巴,丟進讀書人顏麵,也敢大言不慚!”


    罵罵咧咧兩隊人各率雙方人馬,揚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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