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前。


    程處默恭送李閑離去,直到李府馬車消失茫茫人海,麵含笑意,不願移眼。


    “嗨!大哥,人都走了,有何看頭?”


    身側人影有些不悅,言語之中帶著一抹怨氣。


    “那李閑架子不小,吃罷酒轉身離去,先前約定的事宜,也明確表明幫襯不上。”


    “大哥,咱們為何要這般款待那小子?”


    程處亮皺起眉頭,抿著嘴角,一臉不惑望著方才移開目光的程處默。


    似乎縈繞耳側話語絲毫不影響愉悅心境,程處默負手立於馬車前,停駐腳步。


    “咱們入軍營之事,有望了。”


    說罷,程處默咧嘴一笑,轉身鑽入馬車。


    “啊?”


    驚呼聲傳出,程處亮楞在原地片刻,方才趕忙鑽了進去。


    堪堪坐定,便疑惑問了起來。


    “大哥,這是為何?”


    “先前李閑也曾說過,自己不過是閑散逍遙之人,連他自己都不願參軍入營。”


    “就算咱們和他相交再好又有何用?”


    說道此處,程處亮臉龐又垮了下來,嘟囔出聲。


    “最後那歌伶,大哥為何如此豪氣?”


    程處默麵上含笑,靠向背後坐實,輕微搖晃車馬中,程處默緩緩開口。


    “處亮啊,世人皆言李公子不過是身無長技,不學無術之輩。”


    “這醉仙樓名聲在外,歌伶更是彈技高超,可堪堪歌伶對於李公子點評挑不出任何毛病,甚至於頗為欣喜。”


    “由此可見,李公子並非庸碌之輩,傳言畢竟之時傳言。世人所見,皆為表象罷了。”


    經程處默提點,程處亮緊蹙眉頭微微舒張,緩緩點頭。


    “這般說來,陛下如此庇護李公子,也並非毫無緣由?”


    “李公子身兼大才,不過是內斂於心,極少表露罷了?”


    想通此事,轉而程處亮眉頭又再度簇起,追問道。


    “大哥,可區區歌伶那裏會有這些打賞?”


    “一貫,那可是能抵上咱們一桌酒菜,咱們程府並未像其他府邸一般,產業眾廣。”


    “要是阿爹知道,你這般闊綽大度賞賜一個歌伶,他老定然氣的火冒三丈。”


    哈哈哈。


    程處默毫不擔憂,反而開懷大笑。


    大手拍拍程處胳臂,程處默神秘一笑。


    “像咱倆這等武道出身大老粗,縱然不懂音律其中奧妙,但李公子能開金口點評,定然是那曲子著實不錯。”


    “咱們此番能花高價給足李公子顏麵,可比向李府示好,買通人情,劃算許多。”


    馬車搖晃,程處默那張喜笑顏開麵頰浮起一抹神秘神色,淺淺道。


    “能花這一貫,李公子定然在日後會給程府百倍償還。”


    “處亮啊,人情世故便是如此。”


    “這個李閑,咱們交定了。”


    一貫換百貫這個道理,對於粗淺的程處亮而言,著實很難理解,愁苦麵龐。


    “大哥,這……這李閑都逍遙自在,不問世事了,如何回饋百貫?”


    “再者,咱們不過初次見麵,你為何這般信任與他?”


    前方人群熙攘,要過鬧市街區,車馬明顯減下速度。


    有聲音隱隱從車馬中傳來,裹在喧鬧嘈雜中,格外細微。


    “我程處默不會看錯人,更不會跟錯人。”


    ……


    晉王府。


    酒足飯飽,李閑晃晃蕩蕩穿過前廳,徑直去往後院涼亭。


    先前將李治那小子擱置後院,也不知這小子課業溫習如何。


    穿過走廊,樹蔭遮掩下的涼亭中隱隱傳出對話。


    “這耕牛圖體態自然,有遠山近草映襯,意蘊昂然。昭示任勞任怨,吃苦耐勞深意。”


    “治兒啊,你這畫作倒是比之先前傳神許多,意境也更為豐富,著實進步不少。”


    熟悉的聲音傳入李閑耳畔,緩行腳步隨之一窒,麵上浮起一絲驚慌神色。


    李二?


    這李二怎麽來了?


    完了完了,教授課業之時偷偷開溜,被逮個正著!


    思慮此處,李閑硬著頭皮,步伐似乎也格外沉重,心中慌亂如同擂鼓。


    李治稚嫩的聲音頗顯欣喜,盈盈傳出。


    “父皇,這乃是李先生指導,方才有了進展。”


    “這本為黃牛圖,先生頓覺單調,方才夠了幾筆,化作耕牛圖。”


    年歲尚淺,倒是頗為實誠,讓李世民心中欣慰不少。


    撫摸李治頭顱,李世民哈哈一笑。


    “好!好!治兒心性純良,不撒謊言,乃是好的習性。”


    “今後便於李閑好好修習才是,要服從管教,多多聽聞先生教誨。”


    虎目掃過李治稚嫩臉頰,李世民腦海之中驀然憶起魏王李泰孩提時代場景。


    記得那是寒冬臘月,李世民親自出上考題,要幾位年幼皇子回宮作答。


    李泰乃是將考卷遞與教授先生指導,答下滿分遞與自己查閱。李世民掃過詩題,額外欣喜,大讚李泰聰慧。


    而太子李承乾憨厚老實,不會課業皆被先生圈出,以至於錯題滿篇,漏洞百出。相比於李泰,李世民嘴上不言,心中卻痛心無比,為此責罰李承乾抄寫數十遍。


    知曉真相後,李世民心中百味陳雜。


    可如今李治,同青雀乾兒一般年歲,卻不為讚譽所動,將自身所畫與李閑勾勒,分的一清二楚。


    李世民時常自問,到底這李閑為何舍棄三個光芒萬丈的皇子,獨獨選擇李治。


    到底是知曉些後世真相,還是無心之舉。


    “還有這些,父皇你看,先生教授治兒做了些算題。”


    “這道乃是先生考教王先生的題目。”


    轟。


    李世民心中大震,麵色一白。


    匆忙接過李治手中題卷,仔細審查。


    看不懂的字符,聞所聞問的算式展現眼前。


    李世民微眯眼簾,眼神之中閃過一抹異色。


    雉兔同籠?


    曾幾何時,自己拜訪書院之時,正是劉老聚合三位算術大事鑽研此題!


    按理來講,劉老那般浩大學識儲量的人才堪堪研究此題,李治不過八歲孩童,竟然在此時就能解出此題?


    這……這怎麽可能?


    嘴角輕嚅,李世民收斂心神,問道。


    “治兒,告訴父皇。”


    “這題目,可是你自行解出?”


    李治也是不攬功的主,揚起笑臉,連連擺手。


    “未知數一詞乃是先生新教,治兒以前聞所未聞。”


    “不過這數題倘若用新法來做,甚為簡單,兒臣不過是依仗先生所教,略微嚐試,竟然解答出來。”


    “說來,還是要歸結與先生教授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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