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杏的不對勁連小軍都看出來了,原以為她會與楊家與他們拉開距離。誰知道這孩子居然越發的湊了上來。


    秋收結束,石頭他們共賣了四次魚。姥姥已經給他做好了一身薄棉襖棉褲,孩子再也不用穿那露肚臍的破夾襖了。


    冬小麥下了種,空閑的地也都收拾好。今年因為災害的緣故,基建也都停了下來,大家開始正式貓冬。


    李玉萍把給小軍納的鞋底給了姥姥,讓她給石頭做棉鞋。自己又重新貼了布,重做鞋底。


    “石頭這孩子這幾個月跟上了肥料一樣,長的飛快。這鞋底給他了,小軍咋辦,舊鞋還能穿嗎?我這給石頭的鞋底也快好了,要不了幾天。”


    “沒事,小軍的舊鞋還能湊合呢。先給石頭吧,他那鞋腳後跟都磨掉了,漏半拉腳丫子在外頭。依依這兩天都心疼哥哥不用他抱了。”


    說起寶貝,姥姥也是滿心的安慰:“這孩子天生的仁義,心善著呢。”


    “嗯。”李玉萍笑笑,拿著舊衣服坐在炕上拆“小家夥最近活潑多了,但也懂事了。之前還揪地裏的菜呢,如今也不揪了。知道心疼人呢。”


    下午,幾個孩子在炕上玩。隔壁的呂杏就過來了。大家一看到她,原先歡樂的氣氛就是一滯。小軍斜她一眼“你來幹嘛?”


    “我,我來跟依依玩。”


    被提名了,小公主轉頭望向她。她趕快拿出兜裏的柿餅來獻寶“依依,看我給你帶了什麽,柿餅經了霜可甜了。”她努力裝作一副親熱的樣子“給你吃,我特意給你留的。”


    預先取之,必先予之。打好關係緩緩圖謀,她想的倒是挺好,可實力不允許啊。小公主又怎麽會看上她這柿餅,繼而與她親近呢。


    小丫頭擺擺手直接就拒絕“不要。”她如今依舊廋,但那白裏透紅的小臉蛋,自小被嬌養出來那高人一等的驕傲,還有身上補著小貓補丁的漂亮衣服,都刺痛了女孩的眼。暗暗咬著牙才勉強忍住。


    “很好吃的,給你吧。”


    因為她的行為,智腦開始對她進行掃描,隨後發現不對開始讀取她的大腦內存。在發現她的想法後,小精靈趕快對主人發出了警報。


    危險,危險,此人對您不懷好意,是否清除?


    在星際,幾乎所有的自然人都配備智腦,隻是等級不同罷了。這種讀取自然人大腦數據的操作是違法的。一般市麵上買的智腦根本沒有這功能。


    小公主的智腦在配備之初就被女王給與了,除主人外的最高權限,如今不在星際,小精靈更是無所顧忌,隻要對主人有危害,它直接就開幹。


    小家夥如今的思維尚無法理解如此高難度的問題,她隻是在大腦中形成了意識,知道眼前的小姐姐對她是危險的,不好的。


    心跳加快,恐懼害怕湧上心頭,好似之前就經曆過一般,原先清亮的明眸寫上了驚懼,她一下撲到一旁的石頭懷裏。


    “不要,不要她。”


    聽著妹妹微微顫抖的哭音,石頭頓覺心疼。緊緊的抱著她往一邊走了兩步“好,不要她,依依不哭啊。”


    廚房的李玉萍聽到動靜也趕快進來:“咋了?誰欺負依依了。”說著扭頭對著兒子冷了臉“小二,逗姑姑玩可以,怎麽能把姑姑嚇哭呢?”


    小二都冤死了,他那麽喜歡姑姑,怎麽可能嚇唬她。小軍趕快擺擺手替弟弟澄清:“不是小二,姑姑好好的就說不要她。應該是說不要呂杏的柿子吧?可她……她好像有些怕啊。柿子有啥好怕的?”


    李玉萍的目光移到炕沿邊的女孩身上,呂杏的柿子依舊在手裏,迎上她的目光趕快開口解釋:“我就是來找依依玩的,順便給她帶個柿餅。”


    這死丫頭難道發現我的意圖了,故意撒嬌吸引家人的注意?不會吧,她就算是穿越的,也不可能知道我的心思啊?


    不管如何,小丫頭此舉徹底打亂了她之前套近乎的計劃。就這麽一會兒工夫,王愛珍和吳水蓮也從東廂房過來了。


    女人抱著閨女輕聲細語的哄著,那溫柔的慈母模樣把她氣了個半死。我怎麽就攤不上這麽好的媽,成天不是找姘頭就是打雞罵狗,弄的家裏不得安生。


    為了證明自己的來意,她把柿餅放到炕上“這是給依依的,我明天再來找她玩。”


    等她走了,小公主心裏的恐懼才漸漸散去,趴在媽媽懷裏閉上了眼睛,呼吸均勻的睡著了。輕輕的將她放到東裏間炕上,王愛珍拿了把糖出來給他們分了。


    “剛才到底咋回事,你們仔細跟我說說。”


    石頭把糖裝進兜裏,等小軍說完才開口補充道:“是自呂杏拿出柿餅非要給妹妹,她才變得不對勁的,好像是有些害怕。可……我不知道妹妹在怕什麽。”


    看奶奶的目光過來,小軍弟兄倆也趕快說:“我也不知道姑姑怕什麽,呂杏沒啥可怕的啊。不要柿餅不要就好了,她怕啥啊?”


    小二皺著眉頭:“打她,嚇唬我姑姑。”


    幾個大人也一頭霧水,偏小閨女說話尚且不利索,根本也說不清楚。等晚上回來跟楊鐵檻一說,男人也迷茫的很。


    思慮半天,看看旁邊睡的小豬一樣的閨女“下午睡醒後就正常了是吧?”


    “嗯,我也沒敢再問,怕又勾的她害怕。”


    “別問,注意別再讓呂家那小閨女跟她接觸。”說完男人歎氣:“奇怪了,呂家那丫頭也才四五歲吧。咱閨女跟她……這到底是咋回事?”


    “不明白啊,要不是咱閨女不一般,我也不會這麽多心。”


    兩口子不約而同的想到那些古老的傳說上了,神鬼佛魔,互相鬥法,到底是什麽因果關係?


    “不管咋,多注意呂家那小閨女,她要真是咱閨女的克星,咱……”


    男人話未說完,王愛珍一骨碌坐了起來:“那、那、那我就……反正說啥都不能讓她害咱閨女。萬不得已,我這當媽的豁出命去,也不能讓我閨女有事。”


    “也許是咱多心了,你別太緊張。就是真有事,也有我這大男人呢,豁出命也有我呢。”


    兩口子思慮良多,一夜沒睡好覺。後半夜好容易眯瞪住,王愛珍又開始做夢。夢裏閨女被一個黑衣老妖裹住,她哭喊著去追,卻怎麽也追不上。醒來的時候心跳如擂鼓,伸手一摸滿臉的淚。


    天亮跟男人說,男人說她是太緊張了,才自己嚇自己。他啥都沒夢到。王愛珍這才鬆了口氣,起身去給爐子加煤,屋裏太冷。等一會兒孩子醒了穿衣服要感冒的。


    接下來一切都恢複了正常,小閨女越發活潑,每天跟小二鬥嘴不斷,練的嘴皮子都利索起來。


    轉眼寒冬臘月,冰封萬裏。一場大雪後,東麵水泡子成了個大大的天然滑冰場,小夥伴們三三兩兩的帶著自己的小滑車去滑冰玩。


    小軍也心癢難耐,找出自己的小滑車,也想去滑冰。小二之前已經跟姑姑說過了,小公主也嚷嚷著要去。


    這麽多天過去,一直風平浪靜的。王愛珍也放鬆了警惕,冬天去滑冰玩雪是孩子們的樂趣,不能剝奪。


    “好,等媽媽給你穿好棉襖。再戴上帽子,外麵可冷了,不然不許去。”


    小姑娘噘著嘴,大眼睛眨啊眨的,呆萌的小模樣可愛極了。為了能去滑冰,穿厚點就厚點兒吧。


    可等媽媽給她穿好,看看自己小熊一般的模樣,小姑娘懵了。胳膊都不會打彎,這樣我還怎麽玩。


    “太厚了。”


    小二穿著件藍棉襖,在地上跳著拍手笑:“姑姑好像熊瞎子,不過是個好看的花狗熊。”


    “你才是狗熊,小二壞。”


    李玉萍過來就給了兒子一下:“還笑話姑姑呢,你自己不也是個藍狗熊。”


    小二哈哈大笑,石頭拿著個新做好的小滑車進來,因食物豐富變高的個頭,健康的麵色,都讓這個男孩與半年前不可同日而語。


    “妹妹好漂亮的,別聽小二胡說。穿好衣服哥哥帶你去滑冰,我大爺新給我做的滑車,等會兒給你墊個墊子,咱們不給小二玩。”


    這下小姑娘高興了,在炕上拍手“好啊,不給小二。”


    小二看著石頭手裏那嶄新光滑的小滑車,立馬變了口風。“姑姑你最漂亮,就給小二玩玩吧。我不說你是狗熊了。”


    依依傲嬌的轉過腦袋:“就不給。”


    大家都見慣了這一幕,王老太太靠著火牆嗬嗬直樂。這臭小子,每次都吃癟,偏每次都不長記性,是個記吃不記打的貨。


    瞧著吧,要不了多久,傲嬌的那個就啥都要給小二了。也難怪這小子一次次的逗她。


    等收拾好,幾個孩子一起去玩。小姑娘依舊是石頭抱著,頭上戴著有倆兔子耳朵的毛線帽,裏層是綿綿的絨布,如此既實用保暖又很漂亮。脖子上的圍巾捂的嚴嚴實實,隻露了倆水靈靈的大眼睛在外頭。


    等看到外麵那銀白的世界,她激動的伸手要去夠樹枝上的積雪。結果棉手套太厚無法如願。石頭騰出一隻手,給她攥了個小雪球,放到她的棉手套上。


    “看著玩就好了,別脫手套,外麵很冷。等回家了哥哥再給你搓雪球玩。”


    “好。”


    巨大的冰麵上,此刻已是歡樂的海洋。孩子們嘰嘰喳喳如出籠小鳥一般喚醒了冰雪,點燃了溫度,驚走了飛鳥。


    小公主用她那厚厚的大手套巴拉下了圍巾,露出了她精致如娃娃般的小臉。


    “不冷嗎?”


    石頭如今的耐寒能力也有加強。他穿件薄棉襖根本不覺得冷,但他卻總覺得妹妹會冷,恨不能用小被子將她包起來。


    “不冷。”


    “那你坐滑車上,哥哥拉你。”


    “好”小家夥拍拍手,可惜那厚手套擋著,根本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


    在下遊放下滑車,把倆小的放進去坐著,石頭和小軍一人拉一個,開始往上走。小軍累的大喘氣:“臭小子,你也太重了,下回少吃點兒,累死你哥我了。”


    小二拍手笑:“哥哥加油,哥哥加油,……”


    小軍累的要死,停下腳步:“閉嘴,再喊我就鬆開繩子,把你滑下去。”


    “好啊,好啊,我要滑。”


    這皮小子把他哥氣的幹瞪眼,一旁的石頭笑笑,伸手幫著拽了一把,這回小軍負擔頓輕,鬆鬆的跟著走就行。


    他一個廋小的孩子,左右各拉一個,不僅小軍被鎮了,一旁的人也都挺驚訝。石秀娟的哥哥拉著空車,妹妹跟在一旁走路。男孩比石頭大,拉著妹妹都嫌費勁兒。


    “林石頭,你好厲害啊,跟大力士一樣。”


    小軍點頭附和“是大力士。”林石頭你明明吃的跟我一樣的飯,怎麽能長出這麽大勁兒的?


    石秀娟不管哥哥們的事兒,她高興的拉著妹妹的手,倆人小傻瓜一般嗬嗬笑著說話。依依兜裏有糖,想掏出來給小姐姐,可她實在裹得厚,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哥哥。”


    一聲喊,石頭轉過腦袋,“怎麽了,要什麽啊?”


    “糖,給姐姐。”


    “好,”石頭答應一聲,掏出她兜裏的大白兔和葡萄幹遞給石秀娟。


    小姑娘沒見過這麽好的糖,一時有些不敢接。女孩擺擺手:“不用,給妹妹留著吧。”


    “給你吃。”


    “看,妹妹說給你的,你就拿著吧。”


    小夥伴們說著話,很快到了上遊。這裏是個微微的緩坡,一般都是拉著小滑車上來,然後倆人甚至三人一起擠在小滑車上往下出溜。


    有人會問了,這樣往下重力加速度會越來越快,不是很危險嗎,難道這簡易的小車上還有刹車?不,當然沒那麽高級。小夥伴的刹車其實就是自己的腳丫,所以玩這個非常的費鞋底,有些家庭條件差的,根本不會讓孩子來玩。


    幾個孩子上了小車,石頭將妹妹護在自己懷裏。雙腳收起,車子開始向下滑行。怕妹妹小會害怕,他兩隻腳都處於輪空狀態,隔幾秒點一下地麵,這樣就起到了點刹的作用,車子沒有其他的那麽飛一般的極速。


    等再次返回的時候,小二嘚瑟的說姑姑沒他快,把小公主氣的去拽石頭的手“哥哥。”甜甜的小奶音充滿了委屈,大眼睛水汪汪的寫著期盼。


    石頭蹲下給她把圍巾係好:“要超過小二啊?”


    小家夥迫不及待的點頭“超過小二。”


    “好,下回哥哥快點兒,肯定超過小二啊。”


    小家夥聞言開心的笑,趕快朝小二炫耀:“超過你。”


    “超不過,我比你快。”


    “我快。”


    小家夥不服氣的噘嘴,一旁的石秀娟也過來幫腔:“依依最快,比你快。”


    “我快。”


    “我快”


    “依依快。”


    仨小的吵成了一鍋粥,仨大的互相瞅瞅都笑。到了上遊,再次出發。這回石頭沒再點刹,反而給它增加了一些重力,車子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速超前,越過小軍到達了終點。


    小二被姑姑超了,噘著嘴埋怨哥哥:“哥哥你真笨,被石頭哥哥給超了吧。”


    小軍一指頭就戳了上去:“還敢怨我,要不是你挑釁,林石頭能那麽快嘛,他怕嚇著姑姑,一直都在點刹呢。”


    小哥倆互懟,一旁的都笑。歡快的氣氛總是讓人的警惕降低,誰都沒注意到在上遊暗處默默觀察他們的呂杏。


    女孩也拿著個小滑車,雙目野獸一般閃著獵食時才有的光。楊家那麽寶貝那個老來女,隻要她出事,帶著她的林石頭難脫幹係,隻要他沒了楊家這棵大樹依靠,自己的機會就來了。


    再他們第n次坐著小車下滑的時候,女孩瞅準時機,坐上車對準林石頭衝了上去。兩車之間的距離極近,到終點停下的時間,她正好能撞上去。


    小滑車前麵有擋板,她隻要抓穩不被摔下去就沒多少危險。可在冰麵被撞的小丫頭絕對討不了好,傷筋動骨,或者隻要摔破劃傷她裸露在外的皮膚,她的計劃就成了。


    危險,危險,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智腦根本來不及發出警報。已經判定她的行為屬於攻擊,這已經算是危及生命了。所以它根本沒與主人溝通,而是選擇了回擊。


    隻見原先跟著的呂杏忽的偏離了路徑,小車朝著一邊而去,且速度明顯的在加快,眼看就要撞上旁邊的大樹。呂杏幾次想刹車,可惜磨的鞋底滋滋響都沒能刹住。


    這詭異的情形嚇的她失聲尖叫,好多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大家都驚訝的瞪大了眼,可他們也隻是小孩子,根本幫不上忙。


    一頭撞上了大樹,女孩眼前好似又看到男人身穿軍裝在閱兵場上的颯爽英姿。她爛泥一般苟且與雞窩,他星辰一般奪目與熒屏。


    你我難道天生雲泥之別,就算你救了投水的我,因此而娶我為妻,我們也如飛鳥與魚一般無法生活在一個世界。重來一次,本以為能重拾舊緣,沒想到我們竟然如此快天人永隔。


    一旁的呂勺呂根兄弟倆也急壞了,眼看著妹妹一頭撞上了大樹,小車朝一側翻去,她躺在地上悄無聲息。小哥倆才反應過來,著急忙慌的往妹妹身邊跑。


    她不是說不來玩的嗎,這是什麽時候來的?大家都是直直的朝下滑,她這麽跑到那兒去了?那邊可是平麵,就算跑偏也不會有那麽大衝力,兩腳點幾次就刹住了啊。


    滿腔疑惑,等大家都圍過來,呂勺坐在地上抱著妹妹的上半身,小兄弟倆怎麽呼喚,懷裏的女孩都沒反應。倆人已經流了滿臉的眼淚鼻涕。


    一個十二三歲的大孩子大著膽子摸摸女孩鼻息“沒氣了。”


    “啊……”


    “嗚嗚嗚……”


    兄弟倆聞言哭的更傷心,等大人被驚動,楊鐵檻著急的連帽子都沒戴就率先跑了來。看閨女沒事,才倆手撐著腿彎腰大喘氣。擂鼓一般的心跳傳進耳朵。


    跟他一起過來的村主任黃大倉伸手去摸呂杏的動脈,隨即目露惋惜,搖著頭道:“沒救了。”


    呂杏就這麽死了,孫寡婦抱著閨女的屍身哭的肝腸寸斷。男人早亡,這些年她與孩子們相依為命,一心想著把他們帶大成人。


    連年饑荒,她都沒臉沒皮的沒讓孩子餓死,眼看著今年日子好了,閨女說她有啥空間可以種糧食,家裏的糧越來越多。賣了換了布料過年的新衣都做好了,這咋又讓她白發人送了黑發人。


    沒了閨女的補貼,以後家裏的日子豈非又要回到從前。“我的閨女啊,你怎麽就能撞樹上呢,那樹能有多硬,咋就……”一頭就碰死了呢?


    小精靈看公主沒事,對於自己把人弄死的事兒,根本沒一絲愧疚。這事兒不賴我,遇到危險尤其是攻擊者,我是可以反擊的。至於你一下就死了,那沒辦法,你太弱了。這事兒真的不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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