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寡婦一通哭求,楊鐵檻讓兒子把她送去了醫院打石膏,錢村委先墊上。等回來已是上午十一點,地裏快下工了。


    “哎,又損失四個工分。”男人歎息一聲,趕著馬車往地裏走。一轉身瞧見自己的小妹妹抱著個窩窩頭坐在街門口。


    停下車,他走到妹妹麵前蹲下:“寶貝,你抱個窩頭幹啥呀?”


    他老媽拿手中納著的鞋底朝他揮揮:“趕快下地幹活兒去,你爹一會兒又該罵你了。”


    小姑娘不理他,楊國慶歎口氣站起來:“讓我送人去醫院的是他,扣工分的也是他。我這半天都白幹,給人做了貢獻,他不會再罵我的。”說完想起來問“小軍又帶著小二去摘果子了?昨兒把小二手劃破了,說了今兒不到處去野的。”


    “在前街玩呢,你別操心了。我一會兒抱你妹妹去找找。你趕緊走,快些還能趕著拉一趟麥子。”


    被老媽嫌棄了,楊國慶跟小妹妹揮揮手“好好玩,大哥走了。”


    胡同拐角,昨天的小男孩又扒著牆壁朝這邊窺視。王愛珍低著腦袋納鞋底,根本沒注意,小姑娘俯身看自己鞋子上繡的小花貓。


    一個上午了,他始終沒逮到小女孩落單的機會。輕撫嘰咕亂叫的肚子,他不知是今日的第幾次歎氣。


    被小孩子排擠,他昨天撿的唯二的兩根麥穗也被人搶走了,自己還摔在地上磕破了膝蓋。要不是拿走了小女孩的窩頭,他餓了兩三天真覺得自己要死了。


    終於,聞到炊煙的味道,男孩實在耐不住饑餓的折磨。開始慢慢的往這邊蹭。


    一步步,一下下,他黑黃的小臉上寫著忐忑,動作卻沒有多猶豫。緩慢卻堅定的朝著小女孩移動。


    王愛珍一抬頭眼睛的餘光瞟到了他。如今五月正是夏季,男孩上身光著,下身穿了條破了好幾個洞的褲子,一條褲腿還扯成了兩半。


    她自然認得這是前街老林家那沒娘的孩子,他爹弟兄仨,擠在一個院子裏。他媽生病沒了,他爹是個冷清的,娶了個帶孩子的寡婦後,對他不管不顧。這孩子應該比小軍還大倆月,可他比小軍矮了好多,又瘦又小的好似三四歲。


    也是可憐,如今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可就連隔壁的孫寡婦家孩子也比他強些。王愛珍心生同情,正想回家看看糊糊熬好沒,給他端一碗。


    隻見,自家那輕易不給人回應的閨女,居然瞪著大眼睛望著小男孩,舉起了手中窩頭。


    小男孩想伸手去接,眼睛瞟向了一旁的王愛珍。此時,孩子開口了。


    “吃。”


    又蹦出一個字,把王愛珍喜的不行。抱著閨女就親,被小姑娘嫌棄的拿胳膊肘子推推,她趕快放開孩子。


    轉頭朝著男孩笑笑:“快拿著吧,妹妹給你的。”


    男孩接過,朝她們彎腰鞠躬,拿著窩頭轉過身子,狼吞虎咽的嚼起來。小女孩依舊沒多少表情,看他吃的差點噎著,那水汪汪的眼眸中閃過疑惑不解。


    王愛珍一直在關注著閨女,她這輕微的表情自然沒逃過她的眼。女人麵露笑容:“你乖乖坐著,媽媽去給這個孩子端碗稀粥,窩頭太硬他噎著了。”


    閨女沒反應,王愛珍也不氣餒。快步回屋,很快端著一碗稀粥過來。“給,就著吃,沒那麽噎。”


    男孩擺擺手:“我……我吃飽了。”


    “就舀了一勺,已經涼了,快喝吧。”


    男孩望著她和善的麵容,心裏暖暖的。長這麽大,就沒誰對他如此好過。喝完稀粥,他點頭說了聲:“謝謝。”


    王愛珍慈愛的摸摸男孩的腦袋:“沒事,你要餓了就來這裏。妹妹喜歡你,你可以帶著妹妹玩。”


    隻要能引起閨女反應的,一個都不能錯過。


    智腦小精靈感受到了主人那微微的惻隱,頓覺安慰不已。公主之前就是個和善的性子,對身邊人都好的不得了。


    沒想到一個又髒又破的小叫花一般的孩子,居然牽動了她的情緒。好事,大好事啊!既然公主看中了你,本精靈就不挑了,先給你簡單改造一下。你這小身板太弱了,改太多怕你經不住。


    智力加成,體力加成,親和加成。微微的改造,男孩之前那感激喜愛之情翻了倍,一種好想抱抱她的感覺襲上心頭。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狀態,又往後退了一步。得先去洗洗,說幹就幹,給這母女倆鞠個躬,他轉身消失在胡同。


    “記得來啊!”王愛珍不明白男孩那又愛又敬的心思,一心隻惦記著他來牽動閨女的情緒。


    隔壁,孫寡婦家裏。大閨女呂桃花帶著倆弟弟去撿麥穗,如今唯一的勞動力傷在家,姐弟幾個更加惶惶,一刻都不敢多耽誤。


    本來留最小的呂杏在家幫媽媽跑腿遞個東西啥的,可此刻孫寡婦急著上茅房,卻怎麽也叫不應小閨女。


    氣的她在屋裏大罵,“一幫子不著調的啊,我這麽辛苦養你們幹啥啊,關鍵時候跑的一個都沒影……”


    王愛珍在街門口聽不真切,抱著閨女進了隔壁。“咋了?這是又罵啥呢。”


    聽到鄰居的動靜,孫寡婦如見救星“見我們家死丫頭了嗎?我急著上茅房,這死丫頭也不知去哪兒了?”


    原來是三急,王愛珍隔著院牆喊:“媽,你到水蓮他們的東廂房,炕角有一副拐,你給呂家的拿過來。”


    老娘應了一聲,她轉身跟孫寡婦道:“我上午的時候見你家小閨女跑出了胡同,也許摘野果或者玩去了。”


    “這個死妮子,等她回來的,我打不死她。”


    “行了,還是個孩子呢,哪家的孩子不貪玩。等會兒把我家的拐借你,你就能來回的活動了。”


    那此刻重生歸來的呂杏去了哪裏呢?她隨身攜帶了個大約十平方的種植空間,可那裏啥都沒有。


    除了時間比外麵快,諸如農場那樣的便捷功能是沒有的。得與外間一般自己下種,自己收割,自己晾曬。還有後期的脫皮、磨粉之類的都得自己手動完成。對於她一個五六歲的女孩來說,其實有些雞肋。


    可小女孩不嫌啊,發現的時候是喜不自勝。有了這個,她們家肯定不會像前世一般那麽艱難了。在家裏找了一圈沒找到種子,她就趁著眼下的機會跑地裏去了,撿些麥穗種子不就有了。


    手工收割不比機器,本就遺留不了多少。再加上撿的孩子實在是多,她走的四肢酸痛,渾身無力也沒見到一根。待大家下工回家,她躲在一旁的田埂,一直等到看守的人閉著眼睛眯瞪,才悄悄的偷了幾根。


    肚子餓也顧不上了,找了個地方把麥子脫粒。倆手來回的搓,最原始的方法。等一小撮麥粒搓下來,她的小手都快破皮了。


    歡欣雀躍的把麥子下了種,她差點累暈在空間。趕快掙紮著出來,才任自己摔倒在地上。空間時間是現實的十倍,若是在那裏暈倒,她估計就醒不過來了。


    麥子的成長周期大概一百五十天左右,想著十五天後空間裏金黃的小麥,她昏迷的臉色都漾著笑容。


    中午,孫寡婦罵了一通,呂桃花給妹妹留了一小碗大碴粥,小聲的說:“要不,下午讓勺子(老二呂勺)去找找小杏吧?”


    “找個屁,你們趕快下地多撿些麥穗是正經,多換些糧,不然我掙不了工分,咱娘兒幾個等著餓死嘛。”


    老大今年十一,這道理自然也懂。沒再說什麽,隻暗暗交代倆弟弟下午的時候注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妹妹。


    呂杏昏迷到太陽西斜才算醒來,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迎著天邊紅紅的夕陽一步步往家挪。


    孫寡婦拄著拐站在自家街門口,看到她就氣的要拿拐抽她:“你個死妮子,你去哪兒了你?這麽大的閨女了,不知道幫著家裏幹活,成天就會在外瞎玩……”


    呂杏前世活了四十多,自然明白母親的擔憂與焦慮。躲著媽媽跑回院裏:“我沒玩,我是想幫大姐撿麥穗,隻是沒撿到……”


    這邊廂,母女倆躲貓貓一般。最後孫寡婦心中的擔憂恐懼在怒罵中發泄幹淨,呂杏這才端了碗吃飯。


    那邊廂,楊家一家下工回來。大家圍坐在炕上吃飯,小寶貝平日裏都是不吃的,今兒卻一直盯著炕桌上那一盤子金黃的窩頭。


    王愛珍拿一個放到一邊,“有些燙,等會兒再給你啊!”


    李玉萍稀奇的不得了,“咋,她要窩頭啊?這玩意硬的要死,她那小奶牙哪兒能啃的動,還是給做烙餅或者饅頭吧。”


    吳水蓮也瞅小姑子:“她是要來玩的吧?”從沒見過這孩子吃這玩意兒,奶粉那精貴東西都不喝,她會吃這玉米麵摻著麩皮的東西。


    小二嗬嗬笑笑:“姑姑吃烙餅。”


    小軍也跟著附和:“姑姑吃烙餅。多放油,香。”


    楊國慶拍他倆一人一巴掌:“是你倆要吃烙餅吧,想要啥就打著你姑姑的旗號。麥子還在打穀場呢,哪兒來的白麵給你們做烙餅。”


    讓老爹一頓削,小哥倆乖乖的吃起了窩頭。但眼睛卻不離姑姑,你快說啊!要吃烙餅,你說了咱就有烙餅吃了。


    晚上喂了奶,李玉萍把小姑子送回婆婆他們住的東裏間。“我幾乎就沒奶了,妹妹今兒吃飯了嗎?”


    王愛珍也愁,把閨女輕輕的放到炕上。“就喝了兩勺芝麻糊,一勺葛根粉、兩勺麥乳精。”


    “這咋行呢。她都快兩周歲,小二一頓可能喝大半碗粥呢。剩下的好東西也都進了他哥倆的肚子吧。”


    “誰說不是。稀粥窩頭大家也當寶呢,這孩子是啥好東西都不愛。”王愛珍望著閨女白淨的瓜子臉,:“比前兩天好些了,前些天就喝一勺的。”


    “這些天看著也活潑了些,會要東西了。睡覺還抱著她的窩頭呢。”說著這個,李玉萍小聲的笑。那麽白嫩嫩的小姑娘不抱娃娃,居然摟著個金燦燦的窩頭。


    王愛珍也笑,把今兒的事兒跟兒媳說了一下:“要給林家那小子呢,你別說,這孩子是越來越有主意了。”


    “好事,大夫不是說了嘛,這叫自我意識,有主意好。”


    婆媳倆說著話,吳水蓮進來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婆婆:“給妹妹做的肚兜,晚上戴上肚子不著涼。”


    粉藍色的棉綢柔軟光滑,上麵繡著幾朵水紅的山丹丹花。裏麵用薄薄的綾羅做內襯,這樣繡花的部分就不會劃皮膚。


    王愛珍拿在手裏比劃,搖著腦袋驚歎:“真細致,這花繡的多好。”言罷又跟媳婦客氣道:“一個肚兜,不用這麽精致,繡上一朵就行了。”


    吳水蓮笑笑:“不費事的,妹妹這麽漂亮可愛當然得最好的。”


    李玉萍不會這麽精細的活兒,拿著那個肚兜也是滿口讚歎:“真漂亮,以後你負責給妹妹做衣服,納鞋底做鞋的活兒交給我了。”


    一家子和氣,妯娌相處的也好,吳水蓮羞澀的笑笑,點點頭:“有時間了咱一起做就行。”


    翌日,上午上工後,楊依依小朋友乖乖的坐在街門口的凳子上。手裏依舊抱著她的窩頭。


    王愛珍坐在一旁納鞋底,望著閨女滿臉笑。之前是啥都不要,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如今居然這麽執著,認定的事兒不許人反駁。


    之前給她洗臉,讓她把窩頭放下,小家夥都不肯。洗了臉就坐這兒了,估計是在等昨天的男孩子。


    不肖幾分鍾,男孩再次出現在母女二人的視線。上身依舊光羅,不過小臉洗的幹幹淨淨。倆手握與胸前,好似捧著什麽東西。


    到近前,原來是紅紅的酸溜溜。男孩大概覺得自己的東西與對方的不算等價,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我都洗幹淨了,給妹妹吃。”


    王愛珍放下手中的鞋底,“等等,”她起身急匆匆的去屋裏拿了倆碗出來,先把空的那個遞過來“放這裏吧。”


    男孩騰出手來,寶貝把手裏的窩頭遞給他。他接過笑笑跟小妹妹說謝謝。王愛珍指指對麵的大青石。把那半碗稀粥給他放那兒。


    “坐那兒吃。”


    看閨女盯著男孩吃飯,王愛珍交代讓他看著些妹妹,得到回應後,她起身回了屋裏。


    找出小軍小了的舊衣服,一雙破了洞打補丁的鞋子,出來遞給男孩。


    “試試,小軍不能穿了,放著也是讓老鼠咬。”


    男孩已經吃完了食物,迎上女人和善的麵容,眼睛濕濕的。被他眨巴兩下吞了回去。


    把衣褲穿上,雖然都打著補丁,但他忽然覺得心裏多了些什麽。好像膽子大了些,站在人前不那麽拘謹卑微。


    “謝謝大娘。”


    “沒事,反正放著也是白放。”這話當然是給孩子寬心,如今這個年代,農村就沒有人的衣服不打補丁的。有些人為了怕磨損,新衣服就在手肘膝蓋這些愛磨損的地方打上了補丁。舊衣服也要拆了打背做鞋,根本沒白放著一說。


    男孩笑笑,掏出兜裏的石子,在小女孩麵前蹲下:“咱們玩這個,我教你咋玩。”


    一粒粒碎瓦片,被磨的光滑無比,在男孩的手上上下翻飛。先是一顆在手背,隨後兩顆、三顆……五顆。


    沒想到他不大的手居然可以做到如此高難度動作。小公主也看呆了去,等孩子全部收入手掌,她居然破天荒的扯了扯嘴角。


    這可把王愛珍高興壞了,這孩子小時候極少哭,笑幾乎就沒有過。無論大家怎麽逗,她頂多會發脾氣,也從未露出過笑容。


    這微微的弧度,好似寒冬裏開出的花朵,初春露頭的嫩芽,讓王愛珍那顆為女兒憂慮的慈母心如火山噴發一般灼熱。


    站在閨女麵前,卻不敢伸手去抱,好似怕驚動了孩子此刻的心神。女人雙手緊張的來回搓,臉上似笑又似哭。


    因為這個,她不讓男孩離開,讓他繼續陪妹妹玩。午飯大家吃的雜糧麵糊糊加窩頭,王愛珍特意給閨女蒸了倆饅頭。


    宣軟的饅頭散發著白麵的清香,讓人聞之垂涎。能有熱飯吃的林家小子坐在炕上有些不自在,根本不敢奢望這個。隻一旁的楊海軍楊海峰小哥倆饞的咽口水。


    王愛珍看男孩拘謹,笑笑說:“快吃吧。你下午還陪妹妹玩,晚飯還到這兒吃。”


    男孩擺擺手:“不……不用了,我吃一頓就行,我陪著妹妹玩。”說完他望向坐在炕梢的女孩靦腆的笑笑“我喜歡妹妹。”


    楊鐵檻聽媳婦說了閨女的事兒,也十分讚成讓這孩子多陪閨女玩。小孩子之間,也許更有共同語言。


    “快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陪妹妹玩。不然你瘦的小雞仔一樣,妹妹摔倒了都抱不動妹妹。”


    “我……我能抱動妹妹。”


    楊國慶抬起他的小細胳膊:“就你這小柳條一樣的胳膊,萬一摔了妹妹咋辦。快吃,吃的壯壯的,才好抱妹妹去玩。”


    男孩這才點點頭,拿起了筷子。


    那邊,王愛珍拿著饅頭,先是蘸了白糖喂閨女,孩子皺皺眉,小臉一扭表示了拒絕。她笑笑轉而喂給了小二,把小二高興的眉開眼笑。


    小軍大了,默默的啃著手裏的窩頭,心裏卻在想:倆呢,姑姑頂多吃兩口,剩下的我肯定能分到一塊兒。


    果然,王愛珍把饅頭蘸了菜湯,閨女咬了一口,之後就不吃了。她歎口氣把饅頭分給大家,每人一小塊,都嚐嚐白麵的香味。連林家的男孩都沒拉下。


    下午,她縫了個沙包,讓小軍他們都在家玩。一幫孩子玩耍嬉鬧,也許更能調動閨女的情緒。


    可惜,小軍野的很,嫌棄的瞅瞅那個沙包,皺著眉頭說:“這是女孩子的玩意,我才不玩。”


    皮孩子說完,領著弟弟走了。王愛珍氣的跺腳,不過想想小二剛才又去摸閨女,小家夥都惱了,推了他好幾下。走就走吧,這不是還有個有耐心的嘛。


    她轉身蹲下親切的問男孩:“你是叫石頭吧?”


    男孩點點頭,這名字實在是太普遍,光他們大隊就有好幾個。


    “好,那等妹妹睡醒,你跟妹妹玩沙包好嗎?”看孩子點頭,她摸摸男孩的發頂“記得小心點兒,別把妹妹摔倒了。你要累也到炕上去睡會兒。”


    男孩搖搖頭:“我不困,我守著妹妹。”


    看瘦弱的孩子趴在炕上,細心的守著閨女。且一旁王老太太也在,王愛珍放心的到院兒裏去給菜地鋤草。


    等到四點,孩子睡醒洗了臉。王愛珍喂她喝葛根粉,平日裏都隻喝一勺兩勺的,王愛珍今兒突發奇想,拿著勺子假裝喂石頭。


    “真的不喝了嗎,你要不喝就給哥哥了。”


    小姑娘瞪著水潤的大眼睛在他們倆中間來回的轉,終於又張開口喝了一勺。王愛珍高興極了,小精靈也高興的直蹦躂。公主原就是小孩,如今神魂受損更增孩子心性。


    王愛珍發現了這個,和石頭倆人配合默契,倒喂小閨女吃了五六勺的葛根粉。


    隨後,小家夥吃飽了。把媽媽手裏的碗,推到了石頭麵前。


    王愛珍笑笑:“是要給哥哥是嘛。”


    寶貝眨了眨眼,在男孩幾次推辭後,嘴唇張了幾次才發出聲音“吃。”


    這忽然蹦出來的字,臨近的倆人自然都聽到了。王愛珍轉頭親親閨女:“媽媽的親寶,又說一個字了。”


    高興罷,她把小碗塞給男孩“快吃吧,就兩口的事兒。這是妹妹要給你的,不用不好意思。”


    小精靈也蹦躂:趕快接著,這是公主給你的,你接受感謝就是了。


    吃完了那絲滑香甜的葛根粉,他帶著小公主在胡同裏畫了格子,他拿著沙包跳房子。小姑娘先是盯著看,隨後站起來往他跟前走。


    王愛珍趕快跟在閨女後頭,倆手母雞展翅一般在後頭護著,就怕她一個腿軟摔倒。


    石頭也回身接住妹妹,把手中的沙包遞給她:“來,我教你玩。”


    女孩動作慢,做什麽都慢半拍,而身邊的男孩則耐心十足,牽著她的手卡帶一般的做著動作。點漆雙眸中滿是溫和的暖意,如西照的日頭,明媚卻不灼熱,光亮卻不刺眼。


    這溫暖的一幕刺痛了從隔壁出來的呂杏,女孩的眸底閃耀著驚訝與錯愕。這個溫和的男孩真的是自己前世的丈夫嗎?那個征戰沙場,如一把出鞘利刃一般閃著寒光的男人?


    呂杏呆呆的站著,眼眸在那一大一小身上打著轉。老楊家哪來的閨女?他們家不是仨兒子嘛。


    老大以後做了村支書,帶著村裏人搞養殖。老二開了運輸公司,老三在部隊是首長,他丈夫的頂頭上司。


    到底哪裏出了差錯?重生的金手指,先知的預見,怎麽才剛開始就出了這麽大紕漏。


    本以為重來一遭,她能彌補前世瞎眼的遺憾。——拋夫棄子,跟人跑了。最後落了個在紅燈區當雞的下場。


    王愛珍看到了她,朝她伸伸手:“杏兒,過來,過來跟他們一起玩吧。”


    呂杏臉上帶笑,在心底暗暗鄙夷。我都多大的人了,誰耐煩跟小孩子玩。“不了,我還得去挖野菜呢。”


    看到她手裏的小籃子,王愛珍也不強求。笑笑囑咐:“那你小心些,看那些哥哥姐姐們都挖啥,跟著挖就對了。”


    女孩點點頭,目光膠著在那跳房子的倆孩子身上。石頭感覺到了身上的視線,抬眸順勢回望。


    在接觸到那道視線後,呂杏不由的打個冷戰。下意識的低下了頭。對,這才正確啊!這男人自小就是這樣,餓狼一般的凶狠。目光冰冷的像是從南極投射過來。


    前世,他們過了十多年,她也從未見他有溫情的時候。不著家是常事,就是在家也冷硬的跟塊兒捂不化的寒冰一般。否則她也不會狠心拋下他們父子。畢竟他還是挺負責任的,掙的錢都交給她支配。


    低著腦袋,女孩轉身離開。路上暗暗的唾棄自己:你怎麽這麽慫,他如今隻是個八歲的小屁孩,你今兒這表現都對不起你的歲數。


    石頭耐心的陪著小公主跳房子,她路都走不穩,跳這樣的高難度動作是無法完成的,每次到了下一格,都是男孩夾著腋下將她抱過去。


    小腳將沙包踢到哪裏,她就朝著哪裏走。隨後又是一腳,繡著小花貓的鞋子兩次都沒碰到沙包,孩子眉頭微皺,有些惱火。


    男孩笑笑,在她麵前蹲下,一手扶著她的胳肢窩,一手抬起她的小腳,一下準確的踢中目標。沙包咕嚕嚕朝前,滾到了下一格中。


    孩子轉頭看他,玫瑰花瓣一般的小嘴微微上翹。眼眸中滿是喜悅。這樣的動作定格了一分多鍾,孩子才又慢慢的朝前走。


    這樣簡單的遊戲,孩子饒有興致的玩了一個多小時。後來累的走不動了,小短腿一軟就要往地上倒。男孩趕快將她抱住,王愛珍過來接過寶貝,心疼的拍拍。


    “累了吧,媽媽說明天再玩的,看累著了吧。餓不餓,媽媽給舀小米粥。”


    這麽玩一通的結果就是,平日裏隻喝一勺半勺的小公主今日喝了小半碗的小米粥。把王愛珍高興的,等家裏人回來,她逢人便說,比中大獎都高興。


    楊鐵檻也樂,晚上硬給了石頭一個窩頭吃:“這是獎勵,你這些天就來這兒陪妹妹玩,楊家管飯。”


    李玉萍也附和:“對,楊家管飯。”說完給了自己倆兒子一個大眼刀:“瞧瞧你倆,一天就會野,陪著姑姑玩會兒不成啊?”


    小軍吸溜一口稀粥:“是小二老愛摸姑姑,姑姑嫌他煩。不是你說讓我帶他到外麵玩的嘛,現在又訓人。”


    大家都笑,王愛珍想起閨女那不耐的小模樣,笑笑對孫子說:“嗯,我們小軍帶弟弟有功呢。”不然就小二那記吃不記打的尿性,非得拉的脫了水不可。


    被奶奶肯定了,小軍仰著小腦袋一臉傲嬌。李玉萍笑笑“好,你有功。給你個窩頭吃。”


    楊鐵檻瞅瞅孫子,:“就這麽著,你負責看著弟弟,石頭負責來陪依依玩。每天就在這兒吃飯。”


    石頭點點頭:“我一天吃一頓就行。”實在是沒吃的,光吃野菜胃裏反胃還犯酸水。


    “就照著我們家吃,你看你跟小軍差不多大,個頭低了那麽多,估計得比他輕十幾斤。”


    小軍朝著同齡小夥伴笑笑:“你就吃吧,隻要對我姑姑好就行。”


    幾天後,麥子顆粒歸倉。交了公糧,剩下的給社員們分了一部分,其餘的留著應急。


    剛把分得的麥子扛回家,楊家就來了親戚——李玉萍的姐姐和弟弟。姐弟倆坐在炕上有些拘謹,腿耷拉在炕沿,沒敢往上放。


    院子裏,石頭扶著小公主在菜地邊摘葉子。一片香菜長勢正好,被小家夥的小手揪的都禿了頂。


    扔掉手中的葉子,她還把手放鼻子下聞聞,香菜那衝鼻的味道直撲鼻腔,熏的小家夥皺緊了小眉頭。可她沒有罷手,卻繼續去揪那葉子。一把拽住杆子,這回拽的太多,她那小力氣根本拽不動。


    使了兩回勁兒,小姑娘放開了手,慢慢的回頭望向石頭。石頭之前已經被楊家人交代過,這孩子想幹啥都行,所以她要拔香菜,他根本沒攔著。


    不過妹妹此時肯定是想跟他求援,望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他的手已經下意識的伸出去了,想起大娘的話又縮了回來。


    妹妹不說話,情緒也極少。得誘導她開口,或者是等她的表情出來才可以幫她。


    “要幹嘛?”男孩說的好心虛,不知為何覺得好難過。總覺得應該不用女孩吩咐,他就該上道的幫她。


    小公主眼眸轉轉,好似在思考。一會兒又轉回到香菜梗上,等再次轉回來,孩子幹脆伸手拽著他的手放到了那裏。


    還是不說話,難道還拒絕嗎?男孩真的做不到了,裝了一次傻,已經難受了好一陣,還是給她拔下來吧。


    看到那綠油油鮮嫩嫩的香菜梗離了土,小公主終於翹了翹嘴角。石頭笑笑,心生安慰,也算有了收獲不是。


    “洗手手好不好?香菜味很重的。”


    小公主沒反應,他抱著孩子回了屋。她手上沾了滿手的綠,還有些泥,得給她洗幹淨。


    東外間裏,李家姐弟寒暄一番,終於說到了正題。李玉香望著妹妹的婆婆滿臉的笑:“今年也是怪了,就你們大隊方圓十裏風調雨順,我們那兒旱的麥子沒有鞋麵高,連種子都沒收回來。”


    李強也接著道:“我們那兒也是,夏糧一粒都沒發,全交了公糧。這……家裏實在是要揭不開鍋了。”


    王愛珍對於李家這親家還是挺滿意的,從不挑毛紮刺。家中糧食多的是,可如今正值大白天,而且預計來借糧的不會少,若是讓人看到你們從楊家借走那麽多糧,楊家卻依然炊煙不斷,那村兒裏人該咋看楊家。


    “都是親戚,我也不說啥外道話了。每家借你們二十斤麥子,你們自己去換粗糧。”


    她這話一出口,李家姐弟已經喜不自勝。二十斤的麥子,換成玉米或者高粱,甚至糠或者麥麩,足以解燃眉之急了。等秋糧下來,紅薯和土豆耐寒,總會收一些的。


    沒等他們開口謝,王愛珍擺擺手:“可是說好了,跟誰都別提在楊家借糧的事兒。你們走的時候空手走,等夜裏,我讓國慶給你們送去。”


    李家姐弟也不是三歲的孩子,自然能理解人家的行為。聞言忙不迭的點頭:“知道,保證不說。”


    “嬸子你放心,這事兒我們爛在肚子裏,肯定不能傳出去。”


    一旁的李玉萍也對婆婆心生感激,之前想去打穀場偷一些,被公公給攔了,她這些天有些犯愁,沒想到公婆居然如此大方的借了自己娘家救命的糧食。


    中午,本來要留飯的。李玉香堅持不吃:“我們這麽個走,裝著滿腹怨氣的,不是更真實嘛。”


    李強也笑:“嗯,等會兒到街門口,姐你罵兩句,那樣更真。”


    李玉香點頭:“行,罵大街的事兒交給我了。”


    王愛珍覺得讓客人空著肚子走不好意思,把早晨的窩頭楞塞給他們倆。“別推辭,拿著路上吃。”


    東麵,孫寡婦和呂杏母女倆都站在牆根底下,對於楊家的事兒,這倆都特別的上心。


    孫寡婦嫉妒人家家過的好,總想找點兒毛病去舉報,呂杏則對自己丈夫如今的行為異常難受。


    他何時對自己如此體貼過,怎麽如今重新來過,這餓狼變的比那家養的狗狗都溫順?一天跟著個傻子忙前忙後,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食物嗎?哦!她好似恍然大悟。如今正值饑荒,他們家那情況,肯定沒多少吃的。他那後媽能給他半碗野菜粥都算好。


    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可能。這人骨頭硬的很,餓狼一般的脾性,若是想要,他絕對會出手去搶,絕不會卑躬屈膝的諂媚別人。


    母女倆心思各異,一樣的動作——趴在隔開的牆上。聽了半天啥都沒聽到,孫寡婦有些急,瞅瞅修好的樓梯,轉身拍拍閨女。


    “爬上去看看。”


    呂杏點點頭,剛有動作,忽的想起她媽的腿是怎麽斷的了。好好的木梯居然平白無故的斷了,這事委實有些蹊蹺。在沒弄清楚之前,還是不要貿然行動的好。


    “我爬不上去。”這話不算完全作假,畢竟以她這瘦弱的小身板,小膽子,不敢上很正常。


    孫寡婦氣的斜她一眼:“你還能幹點兒啥啊?”


    母女倆正大眼瞪小眼,那邊,終於有動靜了。李玉香沒出大門就開了口,連哭帶罵的,把自己妹妹貶損一通還不算,話裏話外的說老楊家見死不救。


    沒探到楊家的密幸,孫寡婦有些怏怏,正欲往回走,聽到對麵楊家又來人了,這回好像是王愛珍的娘家人。


    她又繼續靠著院牆聽牆根,這王愛珍把老娘都接到了自家,這回娘家人來借糧,我看她會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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