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油燈下,吳水蓮就著燈光給香包繡花。黃色的布上描了一隻百靈鳥,小小的圖案卻不少費神,幾種顏色來回的換著繡。


    裏間,王愛珍看閨女睡沉了,出來瞅瞅:“你這手藝真不賴啊!一隻小鳥繡的這麽活靈活現的。”


    女孩如今已不是之前那皮包骨的模樣了,凹進去的臉頰也恢複了平滑。大眼睛水靈靈的變成個俊閨女。


    聞言抬頭靦腆的笑笑:“我媽是繡娘,後來嫁到北方的,我這都是跟她學的。可惜,我媽走的早,我學的不多。不如我媽繡的好。”


    王老太太在一旁瞅瞅,紮了一針鞋底,“這都多好看了,我就沒見過比這更好的。”說完頓了一下問道:“從來沒問你,你家裏到底是啥情況,咋一個人跑出來了?”


    李玉萍在隔壁的廚房,聞言探頭進來:“對啊,我也一直想問的。你到底是啥情況?”


    女孩抬頭咬著嘴唇,麵色哀戚“我們家離這兒大約有一二百裏。我……我媽在我十歲的時候沒了,我爹又娶的後媽。後媽進門帶了個比我小一歲的弟弟,後來又生了仨男孩。


    我爹……我爹本來也不管我的。今年家裏實在是揭不開鍋了,開始她還給我半碗野菜湯,後來啥都不給了,我沒辦法這才跑出來的。一路要飯……”


    幾個女人皆歎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活人難,做個女人更難。未婚的、已婚的、年老的,誰都不容易啊。


    “好孩子,你就在這兒安心住著。等這災過去了再回家。”


    吳水蓮想到繼母那歹毒的嘴臉,下意識的哆嗦一下。臉上不自覺的流露出驚恐。


    “咋了,你怕啥呢?”王老太太人老成精,一下看出女孩在害怕。


    女孩抬頭,目光在她們麵上挨個劃過,隨後從炕上站起,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王愛珍婆媳都被她這突然的舉動驚的往後倒退一步,李玉萍在驚訝過後伸手去扶她。


    “這是幹嘛,快起來,有話好好說。”


    “是啊,孩子,有話起來說。”


    被楊家婆媳扶著坐到炕上,女孩臉上已是滿臉的淚,咬著嘴唇梨花帶雨的樣子極其可憐。


    “我……能不能……”話說半截,女孩神情忐忑不安,被王愛珍拍拍安慰後才繼續。


    “我後媽帶來的那個男孩又懶又饞,還……還不正經。我被他逼的在家都不敢在正屋睡,都是住在院牆邊的倉房裏。有一次我後媽看見他對我動手腳,居然笑著說讓我嫁給他,親上加親。我……看見他就惡心,我是寧死都不會嫁他的。”


    說完,女孩再次給王愛珍跪下:“嬸子,求求你救救我吧。就在當地給我找個人家嫁了。我不求別的,隻要對方人好,對我好,我好好跟人家過日子。我啥都會幹,地裏的活兒也都行的。上工不少掙工分。”


    “起來孩子。”王愛珍滿心的憐惜,抬頭看老娘一眼。自幼在後媽手裏討生活的王老太太已經感同身受的滿臉淚。


    “可憐的孩子,愛珍……”想讓閨女幫忙,又怕給閨女惹來麻煩。她老了,不中用了。就是年輕時也是不當家的,一輩子不敢說一句硬氣的做主話。


    倒是李玉萍頗為爽利,聞言對婆婆道:“就給她找個婆家又有啥的,她家離咱這兒上百裏呢,她那個後媽還能找到這兒來不成。如今這年月,除了咱這裏有雨,其他地方野菜都難挖,說不定以為她在外頭沒命了,壓根不會找。”


    吳水蓮點點頭:“大嫂說的對,她成天罵我死在外頭別回來浪費糧食,是根本不會找我的。嬸子你就再發發善心,我一輩子感激你。以後拿你當親媽孝敬。”


    到底是一個人的終身大事,王愛珍一時有些躊躇。倒是裏間的楊鐵檻過來站在門口道:“沒啥不行的,你今年也十八了,自己的事兒自己做主。如今講究婚姻自由,隻要你自己願意就行。就是你那後媽來了,她也沒辦法。”


    一家之主發話,吳水蓮激動的熱淚盈眶,衝男人深深鞠躬:“謝謝大爺。”


    楊鐵檻擺擺手:“不用這麽客氣,捎帶手的事兒。”


    夜裏熄燈睡下,男人小聲的跟媳婦建議:“你說把這閨女給咱老二咋樣?”


    王愛珍翻身對著他:“你也相中了?”


    “嗯,這閨女家裏家外一把好手,人長的幹淨齊整,幹活利索還心細的很,對咱閨女耐心十足。我瞅著是個心善感恩的,要是嫁給咱家老二,過日子又好,咱閨女以後也多一個疼她的。”


    “我瞧著也行。這孩子知進退,懂分寸。每天早起都先打掃衛生,我給她做飯的糧她從不過去偷眼。白天幾乎就不閑著,沒戶口沒法掙工分,就在家裏納鞋底、縫縫補補,做鞋啥的。我這一個月啥都沒幹,幾乎全讓她幹了,搶都搶不過。關鍵是做的還好,那針腳細密的跟縫紉機有的一比。”


    說到縫紉機了,女人推他一把:“你啥時候給買縫紉機啊?”


    “等這災過去吧,不然太打眼。”男人撇撇嘴“這說孩子的婚事呢,咋又扯到你那縫紉機上去了?”


    王愛珍小聲的抿嘴偷笑:“我就瞎問一嘴,其實沒縫紉機也行,水蓮給閨女做的小裙子,裙擺上還繡了格桑花,比賣的還漂亮。”


    “那也是縫紉機省事,等這段過去的,過去了我給你們買縫紉機,給我閨女多做漂亮衣服。”


    小精靈在空中高興的蹦躂,那我多給你們些布料,這個年代的布料太糙,花樣也少,且土氣的很。


    在空間裏翻找一番,純棉、絲綿混紡、真絲、呢絨、燈芯絨……各種麵料,各種花色都選了一些,若不是異時空的衣服款式不適合這個年代,它就直接送成衣了。如今是隻有內衣,外麵的還得他們來做。


    等楊鐵檻被壓醒,看到那滿炕的布料時,長長的出口氣,抬手拍了一下炕沿。


    “老婆子快醒醒,你看看這東西往哪兒放?”


    王愛珍驚的一骨碌坐了起來:“我的老天爺啊!這一輩子都穿不完啊。”前幾次的幾匹都還壓在箱底呢。


    “先別說那沒用的,先想想這放哪兒。外間住著倆人呢,咱咋運到外麵地窖裏去?”


    糧食可以用麻袋套上,誰也不知道裏麵是啥。這布料難道也用麻袋套上,家裏可沒幹淨的麻袋啊。


    身邊人朝夕相處其實是瞞不過的。他此舉大家隻是故作不知,楊國慶曾悄悄的問過,被他訓斥後再不吭聲。一心幫他瞞著。


    “這東西放地窖裏要發黴的吧?”


    “那咋辦?”男人愁緒滿懷“我偷偷去賣,一時半會兒的也賣不掉啊?”


    “要不……”王愛珍的話未說完,忽的眼前一花,滿炕的布料不見了,隻留了幾匹顏色鮮豔的,剩下的全不翼而飛,和它出現時一樣詭異。


    “這……”原本的擔憂變成了忐忑惶恐“是生氣了嗎?咱不該發愁的?”


    小精靈在空中蹦躂,生什麽氣啊,我是給你們保管好不好。就這點東西,也就夠公主一年半載用的,你們居然要用一輩子。


    楊鐵檻四下瞅瞅,估摸著說:“應該不是,也許是解咱的困境。下次需要再給。”


    王愛珍點點頭,這才伸手去摸那布料。“這是啥料子啊,好軟,比供銷社的軟和又厚實。這花真漂亮,給咱閨女做裙子做褂子都合適。”


    楊鐵檻摸摸那匹暗黃的條絨:“這適合做褲子,讓水蓮在上麵繡倆花,或者繡個貓或者狗啥的,都好看。”


    “嗯,我今兒就讓水蓮做。”


    把東西都收拾好,鎖進櫃子,她想想把之前一塊白底有圓圈圖案的布拿出來。一起交給了吳水蓮。


    “蝴蝶的那一塊給依依做條裙子,剩下的你看著辦。這塊白底的花布給你和玉萍一人做件半袖,天越來越熱了,有個換洗的。”


    “這……”吳水蓮受寵若驚,“給嫂子做就是了,我隨便啥都能穿。”


    “給你你就放心做。我們家小叔子在部隊,經常往回寄東西。比別人家寬裕。老二在外也能弄到這些,我那兒還有好幾塊呢。”


    “還是給您做吧?”


    “不用,我還有一件新的沒穿過呢。”女人說完轉頭望著疊被的老娘:“我給媽做一件天藍的褂子,等會兒你看喜不喜歡。”


    老太太擺擺手:“快別浪費了,我這麽老了,啥不是個穿,不漏肉就行。”


    “那做好,等著你沒得穿的時候再拿出來。”如今是不能太紮眼,不過除了吳水蓮沒衣服換,他們做了新衣也舍不得穿,偶爾一次倒也無妨。


    端午節,一大早給小閨女穿上新衣服,天藍樹葉圖案的小褂子搭配橘黃的背帶褲,衣服上用別針別著繡花的香袋,手上係著五色線繩。李玉萍挑了個輕巧的艾葉,洗幹淨後進來給她別在耳根。


    “真漂亮,跟那福娃娃似得。”


    王愛珍心道:可不就是福娃嘛。若不是她,這災荒年別處都幹旱的情況下,獨獨咱這裏夏糧大豐收,秋糧也不差。


    小女孩對打扮自己的行為不做表態,唯不要那耳根處的艾葉,伸手就給揪了下來。


    “哎呀我的寶貝,這是辟邪的,端午戴艾葉,這一年小蟲子不侵擾你。別給拽下來啊。”


    說了半天,可小姑娘根本不理她這茬。她剛放手,她就又給揪了下來。柔嫩的葉子也給揪爛了。被小丫頭扔在了炕上。


    “我的姑奶奶,你跟它有仇啊,這麽不依不饒的。”


    “算了,她不要就不要吧。”我們福娃還用這葉子辟邪嘛,能呼風喚雨的人,神鬼不敢欺,何況蟲子乎。


    作者有話要說:


    多嘴說一下,為什麽以前後媽幾乎沒好的呢,其實還是窮惹的禍。物資豐富,大不了就是不管不顧,可家裏若是連吃的都不夠,肯定會緊著自己的孩子,搶糧就是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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