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牙祭司握著拐杖的手悄然握緊了,聲音依舊古井無波,“聞列。”


    他沒想到,這個非獸人還能活,但既然活了下來,必有依仗。


    他抬眼望向對方和繆身形相依、默契天成的模樣,眼中閃過不喜,是繆?


    烏牙祭司也沒有想到,他當初因為繆放出要追求尤今的話,便改了原本的計策,隨手指派了一個性格糟糕的非獸人打算讓其與繆結為伴侶,如今當真成了真。


    他的心境有微妙的變化。


    他十幾年精心培養的獸人,本以為在他這裏逞凶已經是異常出格了,沒想到現在又多了一項,對方居然會被那種愚蠢的感情所擺弄。


    看那副恨不得黏在非獸人身上的樣子,哪裏還有半點強者該有的姿態?


    繆這個孩子,還是和當年一樣任性。


    這樣一個非獸人,不過是麵貌好些,身子白嫩柔弱一些,便勾了他的魂。


    如今還要為了對方再次來與他作對。


    這一次,烏牙祭司依舊選擇了丟棄。


    沒有用還要反咬主人一口的東西,他自然不會留。


    不過既然窮那麽想讓自己的孩子擁有獸人天賦血脈,繆這個孩子又早與他翻臉作對,一直妄圖害他,那便廢了,成全了坦吧。


    烏牙祭司心中百轉千回,麵上卻並不為聞列的話所動,小孩子的玩鬧把戲罷了。贏得了麵上的輸贏又有什麽益處?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不過是以卵擊石。


    就像禿鷲部落,做盡那些壞事,如今不還是把所有人捏在手裏,連為鮫鹽部落和猴石部落不平的人都沒有。


    倒是之前聽說有厲害的鷹翼族來找禿鷲部落的麻煩,不還是被對方輕易打發了?


    隻要能保證灰冥會將東西給他們,那便是屈居對方之下,又有什麽關係?


    部族的強大,注定需要犧牲。


    “這樣,”烏牙祭司神色淡淡,絲毫不見錯怪於人的羞慚,“既然是平安回來,那就跟我們去換鹽,最後一起回去。”


    嘁。


    看熱鬧的人索然無味,經烏牙祭司這一提醒,才發現時間溜得飛快,兩個太陽都偏到西邊去了!


    於是都趕緊拍拍屁股去河岸。


    沒一會兒,便隻剩聞城部落與天狼眾部。


    沒了外人,虛與委蛇的外表之下,雙方惡意外露,坦勾起嘴角,惡劣道:“你兄弟死了有一半吧?怎麽,我們第一勇士不是連東巨山都能帶人闖下來?不過是泠冰季,卻死了這麽多……這個非獸人挖空了你的身子?嘖,確實好滋味,祏,你說是不是?”


    人群中頓時傳來陣陣大笑,一個麵上帶疤的獨眼獸人現出身來,粗噶高叫:“不錯,小聞列纏著我用身子換食物的時候,怕是繆你還在東巨山打龍獸?哈哈哈哈!呃——!”


    獸人的笑聲戛然而止,如同被死神扼住喉嚨,再發不出一個字。


    “砰!”


    血霧彌散。


    那叫祏的獸人慘叫一聲,撲倒在地,雙手捂著眼睛瘋狂翻滾。


    “我的眼!我的眼睛!!!啊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


    空蕩的眼眶中鮮血如注,轉眼之間,獸人的臉便被鮮血淹沒,扭曲如深淵鬼怪。


    他大叫著摸索撲過來,疼到渾身抽搐不止,卻死也要拉上對方墊背。


    繆如何能讓他如願?


    帶著非獸人輕鬆側轉,躲開對方毫無章法的攻擊,獸人麵如千年寒冰,冷酷如撒旦降臨,眼眸之中幽藍之火經久不熄。


    “砰!”


    “砰!砰!”


    ……


    血霧如花,卻是開在如此醜陋的獸人身上,還有那難聽的聲音來煞風景。


    繆陷入殺戮狂潮,一個皺眉,便使對方喉嚨再發不出半點聲音。


    沉悶的“砰砰”聲不絕於耳,卻如同驚雷,詐響在眾人耳膜之上。


    傷口並不是開在要害,卻讓對方死都不能。


    那樣沉默扭曲的一團,在地上無助翻滾著,留下無盡猙獰血跡。


    所有人都被嚇傻,包括出言不遜的坦,和一向膽大的聞城眾人。


    眼睜睜看著繆將活生生一個獸人弄到求死,卻還在逼問對方,“說!!”


    “沒有……沒有!我沒有睡他!啊啊啊!!不,不是,我沒有動他,沒有碰他!求你,殺了我!殺了我!!”獸人喉口驟鬆,用盡最大的力氣開口,恨不能因此而死去,卻依舊被不明的力量留著最後一口氣,真真求死不能。


    他用同樣的方法對付過很多人,並以此為樂,如今輪到自己身上,當真悔不當初,隻求一死。


    “砰!”最後的血霧之花綻放,獸人露出一個扭曲到極點的微笑,他得償所願了,卻不知這不過是繆因為太過憤怒,不小心弄死了。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這份沉默被烏牙祭司沙啞的聲音低低打破。


    “你的天賦血脈,覺醒了?”


    坦震驚回神,“你說什麽?!他——!”


    觸及到繆尤帶瘋狂的眼神,他驀地住了嘴,一張臉憋到醬紫又轉為青白,最後黑沉如水。


    憑!什!麽!


    他不甘心!


    這個獸人,從來壓他一頭,有對方的存在,眾人的眼光從來不會在他身上停留,即使對方不過是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家夥,而他是族長的孩子。


    到如今,明明他一直渴望的強大就在眼前,隻要再多一點時間,他就能獲得強大的力量,再無人敢對扛,這人卻又偏偏出來,用錚錚事實讓他恨不能吐血。


    繆殘忍一笑,“老東西,不要來打我主意,你絕對會後悔。”


    烏牙祭司一震,眼中驟然爆發出無盡瘋狂的熱愛,卻深深隱藏下去,“你這孩子,我們是同族,鬧得這樣難看,你們回去怎麽和族長說?”


    “回去?”繆微閉了眼,心中升起忌憚,剛剛看了他的一場表演,居然還敢讓他們回去,烏牙這老狗,又在盤算什麽?


    不過經過剛剛一遭,他已經放了心,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他,非獸人在他掩護之下,便能受到更少的關注。


    他不怕千難萬險,但是他心愛的非獸人,絕對不能受到一點傷害。


    明明他已經變得足夠強,可還是會怕,怕自己不小心就把對方弄丟,讓他的非獸人在別人手裏受他想都不能想的苦。


    扣緊對方的手,另外一種擔心浮上了心頭,他害怕對方害怕的眼神。


    像那次在東巨山小山穀,盡管意識模糊,但非獸人恐懼望向他的樣子,依舊讓他一想便覺心碎。


    抓緊對方的手,繆冷聲拒絕烏牙祭司,卻沒敢側頭看非獸人一眼。


    再說聞列,好歹相處日久,又深知對方於自己的感情,他怎麽沒察覺到對方的目的?


    怪不得,剛剛他要出手,對方卻搪塞阻止,仿佛要韜光養晦、扮豬吃老虎,現在卻突然爆發。


    這其中固然有對方說話太難聽的緣故,但繆亦知他甚深,自然應該能分辨對方隻是為了惡心他們在嘴賤,怎麽至於被激怒到這種程度?


    現在,將烏牙祭司神情盡收眼底的聞列斂目,終於確定獸人是在護他。


    傻東西。


    他第一次覺得對方可愛。


    連那還帶著凶惡的麵孔都變得蠻霸的可愛。


    溫暖的熱流流過四肢百骸,叫他忍不住想要抱抱對方,將這溫暖傳遞過去。


    但不知怎麽,又為這份生平之中少有的感動感到羞臊,連和獸人交纏的手指都燙了起來,仿佛高熱染疾。


    最後,他隻是悄悄伸出食指,自認神不知鬼不覺地點了點獸人的手背,像幼獸伸出試探的小爪子,渴望親近又羞於主動靠近,隻能輕輕觸碰,以示親昵。


    繆他——


    一下子僵硬了身子。


    明明許多親昵的動作都有過了,非獸人這樣輕輕的兩下,卻仿佛戳在了他的心尖上,讓他那熱烈跳動的心髒一下子就軟成了一灘水,與之對應的,卻是眾目睽睽之下,獸人的某個地方膨脹又硬氣了起來,在由他親手塑造的詭異氣氛中,如此不合時宜。


    徹底不耐再和對方糾纏,繆一句話了斷和天狼部落的關係,“我們不會再回去,以後也和天狼部落再無關係!”


    “繆!”烏牙祭司挽留,“離開部落,分裂天狼族人,你知道要受什麽懲罰嗎?”


    “你罰他?”聞列忍不住了,“不過是裝神弄鬼,嘶……”


    繆飛速掐了一把非獸人的臉蛋,擋在對方前麵,傻東西,平時騙他的化張口就來,純就一個小騙子,這會兒倒跟對方較起真來了。


    “懲罰?”他不屑看向對麵,漫不經心,“我被獸神親自覺醒,你一個祭司,有什麽資格代替獸神對我實施懲罰?”


    “還有,真的是我們有錯?”繆淡道,“烏牙,別當人太傻了。”


    就是!!


    寧一臉崇拜看向繆。


    阿母的繆這家夥太厲害了!!


    他老早就想這麽罵一通了,卻被人捏著軟肋,不得不委屈求全,眼睜睜看著對方做盡惡心事,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真的叫人痛恨。


    現在他卻有幸看到坦和他那些羅獸同伴一臉吃了屎的表情,還有烏牙祭司的妥協無言,心情不要太高興!


    岩如果知道,一定會高興得蹦起來的!


    至於被繆殺死的那個獸人,寧和他的同伴都表示,便宜他了,死得那麽輕鬆。


    這種自己傷了眼睛,就隻知道偷偷拿部落殘獸出氣的東西,死多慘都不讓他們解恨。


    要不是坦他們死死護著,對方早不知被他們弄死多少回了。


    真他阿母的,寧他們想到這事,便又恨坦他們一分,這都是一群什麽東西!但同時也越想越悲哀,從什麽時候開始,天狼部落真的不再是以前的天狼部落了,坦他們,真的會毀了他們的家的。


    還是寧的一個同伴提醒了他,“寧,你家小寶貝兒你不問問?”


    那獸人問他,一邊擠眉弄眼,別有暗示。


    寧魂歸來兮,驟然臉疼,一連串的突發事件讓他心髒連連受到攻擊,竟然是忘了自己的崽子!


    不靠譜爹捂著臉,急急忙忙問凃:“艾貝在哪?我現在就去把他帶回來!”


    他旁邊同伴本來因他沒接收到自己“秋波”而暗自神傷,乍然聽到寧自然說出他想求之話,頓時跟著連連點頭,“寧胳膊有傷,我去幫他忙!”


    寧一頭霧水回頭看了同伴一眼,他哪裏有傷?


    不過急著見崽子,他便又轉回去殷切看著凃,暫將這種小事略過。


    聞列笑著道:“艾貝很安全,我們有拜托獸人看著,不會有事的。河岸那邊人都齊了,我們要先去看看,我叫人帶著你去找艾貝?還是一起去河岸看看,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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