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萬裏無雲,太陽整張臉揮散著無窮無盡的熱量普照大地。


    融雪的天氣極冷,寒風夾著碎雪片呼嘯吹過空闊的長安遠郊。


    南部遠郊皂河的河麵結了一層厚達五寸的冰,村裏的幾十個孩子戴著毛茸茸的耳罩穿著五顏六色厚厚的衣褲,三五一群在冰河上麵玩耍,有拿半扇破門板玩推冰車的,有拿鐵棍砸冰洞抓魚的,有瘋跑瘋叫的,歡笑聲此起彼伏,把肅靜的冬季弄的很熱鬧。


    兩頭似馬似驢的黑色動物拖著一輛咯吱響像是隨時要散架的破車,由兩個黑胖魁梧的壯漢趕著,緩緩在結著冰的官道走著。


    幾個玩推冰車的大孩子指著那兩頭青色動物叫道:“快看,那是什麽?”“是馬吧!”“不像啊,它們比馬小,是驢子!”


    一個小童跑步追上去,問兩個趕車的壯漢道:“大叔,請問這是什麽啊?”


    兩個壯漢異口同聲道:“娘沒教過,我們哥倆不知道。”


    髒得油亮的車窗黑布掀開,露出一個蓬頭垢麵看不出性別的小娃娃,高聲道:“野騾子!野驢和野馬雜交生得大野青騾子,它比驢有勁,比馬有耐力,集合馬和驢的優點,隻是不能再繁衍。”


    從官道後麵旋風般奔來十幾匹黑馬,上麵馱著十幾個身著厚絨軍衣佩戴重劍的軍人,以極快的速度將騾車包圍,為首冷俊無比的少年將軍喝道:“李和泉在此,李秦、李湘可在車裏?”


    “哇!”車裏傳出兩小淒慘的嚎哭聲,“俺要見幹姑姑,俺不要回山東!”“小叔叔,求求你讓俺們跟幹姑姑在一起。”


    趕騾車的李二笨、李三笨聽著兩小哭的如此傷心,立刻跳下地麵擋在騾車前。


    李二笨持鞭叭叭在空中甩兩下,瞪眼叫道:“娘說了,要我們哥倆平安護送兩個小雇主到長安,誰過來打誰!”


    李三笨叉腰大嚷道:“不許傷害他們,我們哥倆力氣全村最大,誰過來就咬誰!”


    眾將士久經殺場,渾身帶著殺氣,見兩笨竟然絲毫不怕,咬牙切齒四隻眼睛不知瞪著何處擺出拚命的架勢,還揚言咬人,雖是勇猛,卻極傻愣,均抿唇憋著笑,隻等到和泉一聲令人便將兩個傻貨當翻在地。


    和泉一臉嚴肅,下馬拱手問道:“請問壯士大方?”


    眾將士紛紛隨著和泉下馬,站於他身後,一言不發待命。


    李二笨挺胸高聲道:“娘說了,有人若問我們哥倆大名,就報安康縣石頭村李二笨!”


    李三笨生怕漏掉他,急道:“我叫李三笨!”


    和泉恍然大悟般點點頭笑道:“在下找的就是你們!”


    李二笨這一路一直被人蔑視辱罵,從未跟人平等的對話,立刻對和泉有了好感,收起鞭子納悶道:“你找我們哥倆何事?”


    和泉一本正經道:“你娘讓我捎個口信,你們將騾車裏的兩個孩子交給我便可以回村。”


    李二笨笑容滿麵,一雙斜眼瞅著西邊空闊的天,其實是在望著和泉,笑道:“哈哈哈,原來你是娘派來的。”


    李秦在車裏急著叫道:“不是啊,小叔叔騙你的,他沒有見過你娘!俺們要去福樂莊,你不能把俺們交給他啊!”


    李湘嚎哭道:“俺要見幹姑姑,俺不要見小叔叔。小叔叔會把俺們送回山東。俺討厭小叔叔。”


    李二笨立刻警惕的收起笑容,跟李三笨齊聲道:“你騙人?”


    和泉反問道:“你們家可有一位老娘?”


    兩笨點點頭。


    李秦叫道:“二笨叔,是你自己剛才提到你娘,小叔叔才猜到你有娘的啊!俺要被二笨叔氣死了。”


    和泉接著問道:“你們從石頭村出來可是趕著這兩頭騾子?”


    二笨頭搖得像撥浪鼓,道:“不是!”


    和泉結合著士兵打探到的消息,這下便知道那頭死黃牛的來曆了,道:“你們家可是有一頭老黃牛?”


    兩笨點點頭,像孩子似的熱淚盈眶,道:“嗯。昨天老黃牛死了。八黃從山裏找來兩隻野騾子拉車。”


    “我們哥倆養了老黃牛十二年啊,它死了。”


    這幾天兩笨跟七黃、八黃都混熟悉了。


    和泉篤定道:“這就對了,肯定是你們。你娘想你們了,叫你們把孩子交給我趕緊快石頭村,她天天擔憂你們,怕你們哥倆出事。你家的老黃牛死了,這兩頭野騾子就送給你們使喚。”


    兩笨冒冰雪如此誠信將兩小送來,又拚命護著兩小,是兩小的恩人。和泉是兩小的叔叔,自是不能對兩笨打罵,隻能智騙。


    李二笨不淡定了,道:“我娘真的這麽說。”


    李三笨一雙對眼吧嗒吧嗒落下豆子大的眼淚,哭道:“哥,我也想老娘了。”


    李二笨望著和泉卻是跟李三笨道:“娘說了,掉淚不是男人。弟弟莫哭!”


    和泉望著雙胞胎傻哥倆,長歎道:“兒行千裏母擔憂,你們老娘自是如此。”手一揮道:“來啊,把騾車卸了,讓兩位石頭村的壯漢牽騾子,再給些盤纏,讓他們回家跟老娘團聚。”


    很快,兩笨有些不舍的拿著三十兩銀子牽著兩頭野騾子在兩小的嚎哭聲、兩隻靈狐揮爪相送中離開返鄉。


    和泉用計逛騙二笨趕緊回村純粹是好意,若讓他們知道兩小是郡王、郡主的身份宣揚出去,被四皇子那些殘忍歹毒的仇敵聽到,會把他們殺掉泄憤。


    兩名將士掀開車簾,被裏麵的臭氣熏得嚇得沒暈過去,幹嗽著把掙紮的兩小抱了出來送到和泉跟前。


    李秦指向車子,哭叫道:“俺的包袱!”


    一名將士捏著鼻子將包袱從車裏取出來,腥臭的氣味飄散開去,十幾靈馬嗅到連打噴嚏。


    和泉拎拎包袱,蹙眉頭問道:“怎地如此臭?包袱裏麵裝了什麽!”


    李秦奪過包袱抱在懷裏流淚道:“裏麵俺給幹姑姑背得海鮮吃食!幹姑姑曾說愛吃海鮮,俺和妹妹離開秦府,讓七黃從庫房裏拿了幹鮑魚、幹海參。俺一路背著,想讓幹姑姑吃到。”


    將士們聽了無不觸動。


    和泉麵色緩和許多,一手一個夾著兩小放上馬鞍,將他們摟在胸前,冷喝道:“惹出天大的禍事還有臉哭?再哭便立刻送你們回山東。閉嘴!”


    兩小嚇得立即收聲,李秦可憐兮兮小聲道:“小叔叔,求求你,帶俺們去見幹姑姑。”


    李湘淚流滿麵道:“俺們走了好久好久的山路,俺們腦袋上長了好多小小蟲子,吃了好多苦,就是要到長安跟幹姑姑一起。俺們好想她。”


    眾將士聽得無不心酸憐憫,卻是極敬畏和泉,無人敢勸。


    “回到莊裏再收拾你們!”和泉雙腿一夾靈馬肚子,喝道:“駕!”帶著眾人直奔福樂莊。


    不多時便到了莊門,守門的柄叔瞧著和泉雙臂各夾著一個髒兮兮哭哭啼啼的小叫花子,忙上前道:“李將軍,讓老奴來抱他們。”


    兩小像見到親人們般喜極而泣,尖叫道:“柄老爺爺,俺是小秦兒!”“俺是小湘兒,柄爺爺快去叫幹姑姑,俺怕小叔叔打俺們。”


    柄叔驚詫無比,驚喜道:“哎呀,竟是秦少爺、湘小姐,怎麽變成這幅模樣?快,全莊的人天天都說著你們!”


    和泉堅持不讓柄叔抱二小,邊往莊裏走邊問道:“柄爺爺,莊裏都來了哪些客人。”


    柄叔打手勢催促著另外一名門奴快去稟報謝玲瓏,跟和泉道:“唐國公、露公主、唐少爺、秦國公、毛夫人、秦少爺、李老夫人、知彬公子、呂小姐、童同公子、照趙公子、馬小姐……哦,還有前一刻進府的四皇子。”


    和泉輕哼道:“四皇子來的正好,把他的一雙兒女帶走!”


    兩小聽著這話一下子由喜到悲,拚命掙紮,放聲大嚎叫道:“幹姑姑!”


    “幹姑姑,俺們不要離開你!”


    眾位將士無比同情憐憫,跟在身後紛紛故意大聲長籲短歎,和泉聽了嘴唇緊抿。


    眾人坐在大廳說著後日明王大婚的喜事。


    剛剛得知兒女失丟的李嘯飛一臉陰沉坐在角落,尋了許久沒有兩小下落的秦建義、毛氏、秦焱同樣也是一臉陰鬱,坐在李靜的右下首。


    唐厚強、李露、唐雨在福樂莊住了十幾天,已經深深喜歡上這裏。


    唐厚強一日三餐、每日飲用水都是靈物,身體恢複的極好,已能吃放醋的麵食。


    李露誇讚福樂莊是人間仙境,大冬天的莊外一片枯敗蕭瑟,莊裏靈樹成蔭,鳥語花香,比國公府強十幾倍。


    唐雨跟眾小一起刻苦讀書相處甚歡,他寫的策論有獨到之處,已經三次被兩大學士評為頭名。


    李靜對著眾人笑道:“白家按著祖製不能給麗兒添嫁妝,麗兒靠著與小玲瓏做生意掙來的錢,自個兒用五十萬兩銀錢製了六十四抬嫁妝。”指著坐在江氏旁邊的謝玲瓏道:“呶,小玲瓏是個大方的,又給麗兒添了十六隻靈獸、十八車品種各異的靈果。昨個嫁妝從長安城白家抬出來立即引起轟動!”


    李露點點頭道:“這比咱們姐妹當年出嫁時還要風光呢!”


    謝玲瓏在呂青青耳邊低語道:“你的嫁妝準備了多少抬?”


    呂青青羞的臉色通紅,右手打手勢先後做了“五”、“二”的數字。


    朝廷對於官員兒女娶嫁有規定,雙方親家若都是官員,以官職高的那方執行。


    賀立的官職比呂方正低,便以呂方正方的二品官職為準,呂青青的嫁妝達到五十二抬,隻比白麗這個王妃少十二抬。


    何七雪如今已是二品女官,日後謝玲瓏若是出嫁,嫁妝數量也將高達五十二抬。


    謝玲瓏笑道:“到時我給你添十二隻靈獸、十二車靈果。”


    之前謝玲瓏已送了價值不菲的四套首飾、四身緙織衣裙,呂青青從未奢想過還會送這麽多靈獸、靈果,喜出望外親昵感激的道:“妹妹待我如親姐!”


    謝玲瓏望著三分像前世女兒的好友,笑道:“我若是男子,定把你搶來當堂客。你家那個書呆子真有福!”


    呂青青捏捏謝玲瓏粉白吹彈即破的臉頰,道:“你若是男子,你家那個霸王跟誰定親去?”


    謝玲瓏微笑低頭坐著品茶,心裏再次浮現和泉的模樣,明明他隻離開十幾天,怎麽覺得分開了許久。


    小白興奮的喵喵叫了兩聲,從謝玲瓏懷裏躥出去。


    謝玲瓏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激動的朝眾人報喜道:“小泉子找到小秦兒、小湘兒了,他們如今已到大門外。”


    “俺的外孫子、外孫女,可擔心死俺了!”體型發福像個皮球的毛氏從座椅上彈起,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出去。


    “終於找到了!”秦建義虎目圓睜,閃現淚光,咣當一聲放下茶杯,拿出衝鋒陷陣的勁頭箭般飛去。


    謝家兩小、李青兄弟歡呼雀躍的跑出去。李靜激動的目中含淚道:“謝天謝地,菩薩保佑,和泉可算找到這兩個小頑皮。”


    一群人都去迎接惦記牽掛了許久的兩個小娃娃。


    李嘯飛激動喜悅無比起身往廳外走,眼前一道青影閃現,秦焱擋住他沒好氣道:“你還有臉去迎?你少碰俺外甥、外甥女!”


    李嘯飛氣道:“本王是他們的親爹!”


    秦焱俊臉一板,氣勢洶洶反問道:“那又如何?你還是皇子府裏頭五個孩子的爹!”


    李嘯飛強調道:“那也改變不了他們的血統,他們身上流著本王的血!”


    秦焱不屑道:“你還有臉講,俺姐姐在世時,你就沒給過他們父愛,他們出生時你在何處,滿月、百日、牙牙學語時你在做甚,得天花時你又在陪著誰?”


    李嘯飛一臉愧疚,道:“本王已休了歐陽側妃,還把三妾送進望梅庵。”


    秦焱毫不留情麵的冷嘲熱諷道:“可笑!事到如今還想把責任推給別人?你在六部的名聲已臭到家,在軍部無人理你,怎麽失勢時才想起俺外甥、外甥女?”


    李嘯飛啞口無言。


    秦焱當著李靜、李露的麵,冷哼道:“俺每次看見你,就想到去世的姐姐。俺爹娘隻有俺和姐姐一雙兒女,他們對於當年應了陛下、唐妃的請求將姐姐嫁給你後悔莫及。你若不是皇子,納側妃時就被會俺廢掉!”


    李嘯飛深吸一口氣,決然道:“以前是本王錯了。如今無論如何,本王都要將兩個孩子帶回王府!”


    “白日做夢!”秦焱話畢,拂袖朝外麵喧鬧聲奔去。


    和泉夾著兩小見第一號院大門先後跑出一群人,最前麵的是闊別五年的軍神秦建義,其後是淚水飛揚叫著“俺的心肝寶貝!”的毛氏,待日思夜想的謝玲瓏出現時,忍不住滿麵笑容,高聲道:“瓏瓏!”


    秦建義老淚縱橫將臭烘烘的李秦緊緊摟在懷裏,疼愛都來不及,哪裏還記得在秦府裏咆哮如雷說好好教訓李秦帶著李湘逃跑的話,哽咽道:“可算回來了,不然俺跟你們姥姥百年後都無顏去地下見你們娘!”


    毛氏抱著李湘親吻之後,仔細察看,心裏酸疼的叫道:“天見可憐啊,這吃了多大的苦頭才變成這幅樣子。”


    兩小卻是毫不顧及姥姥、姥你爺的心情,張開手猛朝人群裏的謝玲瓏搖擺,哭叫道:“幹姑姑,抱抱俺,俺得了大病要死了。”“幹姑姑!俺們想死你了。俺腦袋長了好多的小小蟲子,活不了多久了。”


    秦家兩老一聽嚇得臉色慘白。


    毛氏圓滾滾的身子搖晃差點暈厥過去。同樣被李湘的話嚇壞的李露伸出雙手趕緊扶住毛氏的肩膀。


    眼睛裏隻有謝玲瓏的和泉回過神來,忙道:“他們算不得病,是頭發裏長了虱子。”


    謝玲瓏縱使心裏有千萬相思語也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跟和泉親熱講述,克製著情感,問道:“你從哪裏找到他們的,怎麽也不給他們沐浴清洗,這麽著就回來了,他們身上很難受。”


    和泉柔聲道:“他們極有運氣,八黃找了一對老實憨厚的孿生兄弟先後用牛車、野騾車把他們從安康縣的石頭村送過來。我追了兩個時辰,在莊外五裏外的官道找到他們。”


    謝玲瓏震驚道:“這麽說沒有你,他們也能回到福樂莊。”


    和泉點頭道:“是。他們有七黃、八黃守護著丟不了,就是一路吃盡苦頭。我本想狠狠打他們屁股,看到這幅模樣,也下不了手。”


    和泉幼時曾跟著師父、玄燈大師雲遊天下,日行山路,夜宿山洞,知道那有多苦。他堅韌不屈的性格就是在那種生活狀態中形成。


    他看到兩小為能謝玲瓏在一起如此堅持執著,再鐵石心腸也有所觸動。


    謝玲瓏歎道:“他們才三歲多,從濟州至長安路程千裏,能平安回來就是天大的運氣。大人就是要教導,也得等給他們拾掇完歇息緩過勁來。”


    “秦兒、湘兒,舅舅想死你們了!”高大英俊的秦焱激動欣喜若狂飛至,摸摸毛氏懷裏亂踢掙紮小瘋子似的李湘小臉蛋,被她兩隻小腳踢中胸膛,還有點疼,道:“哎喲,湘兒怎麽打舅舅,勁還不小。你不認得舅舅了?”


    李湘根本不理會秦焱,淚眼始終無比期盼幽怨可憐兮兮盯著謝玲瓏,嘴裏碎碎念般道:“俺要幹姑姑抱,俺要幹姑姑抱!”


    謝玲瓏望著李湘,心底最軟的地方被觸動,上前道:“毛奶奶,讓我抱抱小湘兒?”


    毛氏將拚命撲騰著要過去的李湘送給一身潔淨如同玉女下凡的謝玲瓏,如同剛出籠饅頭一般白胖的臉上帶著歉意道:“俺外孫女身上髒,頭發上還長著虱子。”


    謝玲瓏熟練的抱過李湘,跟毛氏念叨道:“沒事。我看著小湘兒就覺得親切。這些天她跟小秦兒不在我身旁,像少了什麽。”


    “我家人時常惦記著她們兄妹。我的兩個弟弟聽著她們丟了,說要帶著靈獸去尋,天寒地凍的我哪敢讓去。”


    “幹爹後個就大婚,為了找她們,到現在還在外地。”


    謝玲瓏說到這裏連忙望向和泉,見他點點頭,知道他已給明王發了信,道:“幹爹一直把她們當成自己的孩子,寵溺得沒個邊,她們丟了急死了。這下好了,幹爹總算踏實,能放心大婚了。”


    說來也奇,一直嚎哭不停的李湘一投入謝玲瓏的懷抱就立即安靜下來,滿臉鼻涕眼淚髒兮兮的小臉眉開眼笑,幸福的道:“幹姑姑,俺好喜歡你,永遠不要離開你!”


    謝玲瓏蔥般纖細修長潔淨漂亮的手指掀開李湘已經髒得結成團像鳥窩一樣的亂發,每根散發的蛤臭味的細發發根都上都有幾粒肉眼可見白色的虱卵,頭皮裏麵隨處可見爬行、飛躥的虱子,真是觸目驚心,揪心的顫聲道:“潭州有句俗話,虱婆虱婆,三天做外婆。這數不勝數的虱婆住在小湘兒的頭發裏繁衍吸血,可憐的小湘兒必是又癢又難受。”


    李湘點點頭,雙手緊緊摟著謝玲瓏脖頸,無比委屈的哭泣道:“嗚,幹姑姑,俺和俺哥好不容易到了長安,不要回山東,俺們要和你在一起。”


    謝玲瓏見李湘的衣服破爛,小臉有十幾道被樹枝劃下的細痕,皮膚黑紅幹燥裂口,小耳朵、小手紅腫生了凍瘡,脖子上一層層黑黑的垢泥,再看李秦也是一樣,不禁落淚道:“小湘兒、小秦兒吃了極多的苦。”


    眾人湊上前來瞧見無不心疼的落淚,沒有一個嫌棄孩子髒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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