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夫人生在大貴之家,年青時有傾城之貌,卻是個極命苦的人,夫君、兒子、孫子、兒媳都去世了,膝下隻有兩個的重孫子李青和李城。三個兒子先後去世,白發人送黑發人,她悲痛欲絕,為此右眼哭瞎了,來到福樂居吃了兩年的靈物,視線漸漸恢複。


    江芳生在江家是潭州巨富,為了家族發展嫁給無能的丈夫,中年丈夫和二兒子相繼去世,大兒子因酗酒過度中年癱瘓在床,嫡孫、嫡重孫沒有一個爭氣,幾大家子全靠她用嫁妝養活。她到老了還被婆家家族族長休出門去,為避不孝子孫不得不躲到洞庭湖偏遠的莊子裏。如今唯一給她長臉爭光的就是庶孫謝奇陽一家人,其餘子孫對她來說有等於無。


    兩位老婦人身份地位天壤之別,卻因命運悲慘,老來孤苦伶仃,聊天時產生了共鳴,在福樂居共同生活兩年,時常見麵處出感情,如今竟是以姐妹相稱。


    江芳過了年就要七十歲,比靜夫人大六歲,被稱為“老姐姐”。


    荷花和廖小鬆進來磕頭稟報。兩老望著梅枝笑眯眯。


    靜夫人令奴婢將梅枝取了放在臥房和大廳,丹鳳眼上挑,讚道:“小瓏瓏真是有心,自從我去年正月去賀府花園遊玩讚了一句冬日賞梅雅,她夏天就在花園植了梅樹,現今梅枝結了花苞,第一個給我送來。”


    江芳笑道:“我也是喜愛梅花的清雅不畏嚴寒性子頑強。嗯,等明個梅花都開了,屋子裏清香撲鼻,那才美好。”


    靜夫人問荷花道:“小瓏瓏一早把青兒和城兒領走,是要幹什麽?”


    荷花低頭小聲道:“回老老太太話,奴婢去剪梅枝時,小姐正安排平安少爺給平康少爺和兩位小小少爺沐浴。”


    靜夫人先是“啊?”一聲,又和江芳同時撲哧笑出聲,就連廳裏的四位奴婢都捂嘴輕樂。


    靜夫人想起那個前年初見時還穿著開襠褲的年畫娃娃,道:“乖乖,平安過了今個才五歲,他能給三個娃娃沐浴?”


    江芳直接笑出眼淚,道:“安伢子自己都是個細伢子,這個浴怎麽沐法,莫是四個細伢子光著小屁股在浴室打水仗。”


    荷花大膽抬起頭,見靜夫人笑起來可真美,一雙眼睛像她發上戴的寶石閃閃發光,從未見過如此美貌的老婦人,謝玲瓏時常想法子讓靜夫人多笑,便接著道:“浴室不會亂的,有明公子在一旁監督。”


    靜夫人恍然大悟道:“哦,小瓏瓏還派了一個監軍。可惜我那侄子是個最愛胡鬧的主,說不定他跟四個小娃娃在浴室裏一起鬧水玩。”


    荷花笑道:“小姐悄悄給我說,讓幹爹常跟細伢子在一起,看得多了,他就會找一個幹娘成親生自已的細伢子。”擔著半籃子梅枝與廖小鬆行禮退下。


    江芳拉著靜夫人的手,真摯道:“瓏妹子真是用心良苦。老妹妹,過了今天就是你侄兒的本命年,他都三十六歲了,我都為你替他著急。咱們老姐妹是不是想個辦法,讓他把平安幹娘娶了。你覺得呢?”


    靜夫人感激道:“老姐姐的話說到我心坎去了。我看白麗這小姑娘是個好的,配明兒合適。這兩年白麗常來福樂居,明兒跟她每年能見十幾次麵,性格也都了解,又互有情意,處也處夠了。我準備明年喝他倆的喜酒。”


    兩老正說著,廳外傳來幾個童子純真的笑聲和歡喜的叫聲,“曾奶奶,我們回來了。”


    “曾奶奶,今個兩個小叔叔在咱們院吃午飯。”


    奴婢連忙去拉開布簾,隻見明王穿著紫袍後背著一個,左右手各抱一個,脖子上還掛一個,一人帶著四個洗得白白淨淨均著紅衣紅褲的漂亮娃娃樂嗬嗬大步流星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四隻一模一樣如人般站立行走的黃毛小狐狸。


    兩老瞧著明王帶著四娃四狐,又是一陣大笑。


    靜夫人指著明王道:“正說著你呢,今兒你就在這裏吃午飯。”又指著他左右手摟著的兩個娃娃,笑道:“兩隻小猴子這麽早就換上新衣,等會吃午飯就會弄得都是油。誰給你們換的新衣?”


    李青和李城長得一模一樣,今年兩歲多,正是頑皮可愛的時候,抱著明王胳膊不放手。


    李青比李城早出生一盞茶時間是哥哥,小腦袋左右搖晃道:“曾奶奶,我們這麽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吃飯不會把衣服弄髒的。瞧見沒,這新衣是我們自已穿上的。”


    李城望著靜夫人吃驚的模樣,得意道:“曾奶奶,今個我們還是自己洗的澡呢。平安叔叔說他一歲多就會穿衣洗澡,平康也是,我們想著絕對不能丟您的臉,今兒就自己動手了。我們厲害吧。”


    雙胞胎管明王叫叔爺爺,管謝玲瓏叫姑姑,管謝平安、謝平康叫叔叔。


    靜夫人欣慰的點點頭笑道:“你們向兩個小叔叔學,好。快過來讓我瞧瞧,洗幹淨沒有?”


    江芳小跑上前將掛在明王脖子上的將要三歲的小兒謝平康抱過來,又朝在明王背上亂扭將要五歲的謝平安道:“快下來,把你們明叔叔累壞了。”


    小胖子謝平安生得濃眉大眼,皮膚粉嫩,小嘴朱紅,身高個子看上像十歲孩童,一臉的雅氣,笑道:“這算什麽,幹爹剛才還帶著我們四個飛上屋頂呢!”


    四隻小狐狸是四個孩子的貼身靈獸,分別是三黃、四黃、五黃和六黃。李青和李誠是靜夫人的心肝,容不得兩個嫡重孫有半點閃失,謝玲瓏就把他們當成親弟弟來照顧,每人配一隻靈狐守護。


    三黃和四黃走到江芳跟前作揖討好。


    五黃和六黃蹦跳至靜夫人跟前跪下磕頭,站起後分別立在她兩腿旁邊,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她的小腿肚子撒嬌,把她樂得直笑。


    靜夫人高興,一室的奴婢也跟著歡喜,均感慨道:以前主子在青城府總是悲痛的以淚洗臉,自從到了福樂居,一天到晚開心事不斷總是笑著,就這麽常笑臉上的皺紋不添反而少了。


    明王向江芳行禮後,走到靜夫人跟前,笑道:“姑姑,那您和老老夫人得陪侄兒喝兩杯靈酒。”


    靜夫人道:“酒留著晚上吃年夜飯喝。今個吃過午飯我和老姐姐有話給你講!”招過兩個曾孫子摟著,目光檢查他們的耳朵、脖頸,又拿起他們的手細看指甲,驚讚道:“我的乖乖,洗得可很幹淨。”心說:小玲瓏真是個能幹的,將兩個弟弟教育的如此好,我的青兒和城兒在這裏住養得白白胖胖身體健壯,還能跟著學好習慣。


    明王一看兩老這架勢估計又是說他和白麗的親事,聳聳肩坐在一旁,操起一根靈香蕉吃,讚歎道:“嗯。味道真好,百吃不厭。”


    三年前謝玲瓏派謝習武、謝誌武去南疆軍隊給白霄送靈蟒,特意囑咐將當地水果種子帶回來。他們在南疆呆了半個月,搜集到椰子、芒果、香蕉、榴蓮、蓮霧、荔枝、龍眼、波蘿、枇杷、葡萄、木瓜、楊桃十二種水果種子。


    如今謝玲瓏的空間水果種類已達二十一種。


    福樂居的主子一年四季每天都能品嚐到如此多品種的靈水果,比長安皇宮的李自原待遇還高。


    明王是大胃王,原先為了排毒每天要吃十幾斤靈果,自從有了新品種靈果,每日份量增加到二十幾斤,然後每頓靈果酒、靈魚、靈獸肉、靈米、靈菜能吃三個何屠夫的量。


    明王這麽個猛吃法,體內的毒素終於排泄出去九成,病怏怏的蒼白膚色轉變成白玉色,頭發成了深褐色,一年四季不用再穿著黑色裘衣,整個人更加英俊挺拔,看上去比剛到福樂居時年青了幾歲。


    今個是年三十,潭州地區的風俗,明年家裏日子是否紅火就看年夜飯這頓飯菜是否豐盛精致、人到的齊不齊。


    福樂居住著幾位貴客,謝玲瓏親自訂得年夜飯菜譜,又特意囑咐各院廚房午飯不能與年夜飯菜式同了。


    十三號院的午飯主食是靈羊棒骨湯燴麵蒸靈米飯,菜有南瓜燜仔排、剁椒蒸靈魚頭、魚香豆腐、滑炒靈菇、爆炒青蒜葉筍尖和小油菜肉沫湯,五菜一湯,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眾人入了桌,奴婢給靜夫人和明王添了一中碗靈羊棒骨湯燴靈麵,往上麵夾了一小搓靈蔥沫,其餘人添一小碗靈米飯。


    靜夫人輕嗅一下,笑道:“靈羊湯香氣撲鼻,靈麵潔白,天天吃這口都不覺得膩。”


    她在青城府居住了三十年,那邊草原廣闊盛產牛羊,人們四季都吃牛羊肉很少吃豬肉,她入鄉隨俗跟著吃牛羊肉。


    明王和她出生地在長安,那裏不種水稻,農村都種著麥子,家家戶戶吃麵食,姑侄倆吃慣了麵食,若是吃米飯,總覺得肚子吃不飽。


    前年明王無意中跟何屠夫提過一次,立刻引起共鳴。


    何屠夫把謝玲瓏叫來,讓她試試向菩薩求些靈麵。


    謝玲瓏從空間裏專門弄出半塊田種植麥子,小白將收獲的靈麥用法術去殼弄成精細的極品靈麥粉,蒸出來的饅頭、包子雪白,烙出來的餅一絲絲,擀出來的麵條精抖在鍋裏煮多久都不爛。


    明王和何屠夫頓頓換著花樣的吃麵食,有了大口福。其餘人跟著沾點光,不愛吃麵條和饅頭,喜歡在早上吃帶餡的餡餅、包子、蒸餃和餛飩。


    靜夫人來到福樂居,吃麵食的人增加到三個。後來她的貼身奴婢和忠誠的奴仆來了,吃麵食的隊伍一下子擴大到二十人。第十三號院的廚房一日三頓都有麵食,雜房裏堆著十幾袋靈麵粉。有時晚上包靈魚肉餡、香蔥尖椒豬肉餡餃子,靜夫人還會派奴仆給何屠夫端一大碗過去。


    明王和靜夫人先吃了半碗熱燴麵喝了幾口,感覺身子微微發汗,十分的舒暢,再去夾菜吃。


    江芳小口吃著靈米飯,笑道:“你們吃麵一輩子不膩,我吃這米也是永遠都吃不煩。”


    靜夫人瞟著桌那邊還有半盆燴麵,道:“老姐姐,今個的燴麵多,你也來嚐嚐吧。”


    “不,不,不!我可不吃。”江芳敏感的推辭連說三個不字,覺得失態拂了靜夫人的好意,不過如此熟識不擔心她會生氣,笑問她和明王道:“這燴麵好像是河南有名的吃食吧?”


    明王點點頭道:“河南燴麵相當的有名氣。長安人原先不吃這個,後來何氏家族出了四位皇後,每位皇後都愛吃,每次舉辦宴會招待官婦也總有這道吃食,漸漸就流行起來,如今長安每家麵館的廚子都會做。”


    靜夫人見江芳笑意更濃,立刻道:“這裏麵是不是有趣事,快講講。”


    江芳便將當年謝林的媳婦何氏回謝族時,第一頓就用河南燴麵招待族人的事說了一遍,又講何氏幾次誇下海口送諸女首飾,結果到現在謝林都沒人了,首飾都沒瞧見影。


    江芳出身商戶成親前當過後台掌櫃做過生意,口才很好,說的繪聲繪色,還配合上動作,模仿當時族人吃不慣羊肉燴麵直說膻味重的生動表情。


    靜夫人聽著直樂,最後幹脆放下筷子不吃在一旁大笑,道:“我的乖乖,今個這事真有趣。那何氏竟把自己當成了何皇後,來到潭州族裏擺燴麵宴,她誌氣不小,是想著讓潭州人都愛上吃燴麵呢。”她在心裏想著,已故的何太後和如今被囚在宮裏的何皇後,若是聽到有人模仿她們卻弄出這樣的效果,還能裝腔作勢虛偽的笑得出來嗎。


    明王密衛掌握的訊息,隻知道何氏和李子玨在皇宮前演一出春宮戲,何氏回謝族擺譜的事是頭一次聽到,想到何氏一個人就毀掉洛陽何氏嫡女二百多年積累的好名聲,嘖舌道:“那可真是個人材。”


    四小童在一旁用飯,聽著大人說笑,並不插嘴。


    謝平安和謝平康小大人似的坐著端直用筷子夾菜,遇到夠不著的菜,就讓奴婢幫著。李青和李城坐在謝家兩小曾經坐過的紫檀木兒童椅上吃,學著兩小的樣,規矩的很。


    謝平安和謝平康早上跟著何屠夫和何家孫子跑步打拳,吃過早飯,去第九號院旁聽兩位大學士講了一節課,看到外麵下雪就跑到第十三號院找李家兄弟玩,衣上落了雪濕了,被謝玲瓏帶走沐浴,在暖烘烘的浴室裏打水仗玩,把早飯吃得食物都消耗光了。


    四小童胃口很好,每人都比江芳、靜夫人吃的多,可是合起來都比不上明王能吃。


    靜夫人原以為那半盆靈羊棒骨湯燴靈麵會剩下,豈料最後全部進了明王肚子。


    明王還嫌肚子欠點,叫奴仆去廚房盛半盆麵湯,美其名曰道:“原湯化原食。”


    偏廳裏沉香味令人心神安定,靜夫人放下手裏的盛著靈蜜茶青白刻有山水墨圖風雅的精瓷茶碗,對準備溜掉的明王道:“孩子們都去午休了。你給我們姐倆交個實底,何時向平安幹娘提親吧。”


    明王笑而不答。


    江芳緩緩道:“安伢子都叫了你兩年多幹爹,安伢子的幹娘白麗也從未反對過。我和老妹妹去爬山,跟附近的村民談天,他們都以為你們是一對夫妻呢。瓏妹子說你的病都好了,身體康健,她給白麗在信裏也提到這個。白麗回信說,自從她捐銀錢被陛下冊封為女官,蘇州幾大世家請官媒向她爹爹白都督提親。”


    明王聽到後麵的話,俊臉慵懶的笑容漸收。


    江芳就知明王會在意,低聲道:“太子要納白麗做側妃。白麗在長安任吏部尚書的叔叔親生女兒白桂就是太子的側妃,幾年前在東宮不明不白暴亡。白麗爹爹回信婉拒太子。”


    明王怒道:“這蠢貨還在給太後守陵就敢起淫心思!”


    江芳見明王發怒更覺此事有譜,道:“山東的勤王給白麗爹爹寫信,想娶她做續弦。勤王今年四十二歲,勤王妃前年病逝,留下三個孩子,王府裏頭還有兩個側妃,十二個妾,十八個孩子。”


    “好個勤王!”明王騰得站起來,胸脯上下起伏,臉色青白,卻是沒有後話。


    李自勤是太後之子,三十二年前在太後和洛陽何氏的支持下差點奪走李自原的皇位。


    明王猜測,李自勤想娶白麗,除去貪圖她的容貌和財富,更重要的想爭取到白家。白家沒那麽痛快答應李自勤,自是有顧忌。這背後是不是洛陽何氏在推動呢?太子和洛陽何氏再聯手山東勤王,白家也是要低頭的。白家連拒皇室兩次,傳揚出去將會被皇室宗親世家群起而攻之。


    靜夫人蹙眉道:“老姐姐,今日你到我這裏是不是特意要說這事。”


    江芳點點頭道:“昨個瓏妹子看著信急壞了,說給幹爹說了幾百遍都沒用,請我來找老妹妹一起跟幹爹好好談談。她說,幹爹若今日不給個準信,那她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安伢子幹娘嫁到山東當勤王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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