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鎮落了一場暴雨,整整持續了一天,這一夜,聞昭昭跟著薛鳴又溜去了瓜果架,薛鳴提著一盞晦暗的小燈,他走三步就等一等,聞昭昭仰著臉撞到了薛鳴的肩膀,她問:“怎麽了?”


    “要是小師傅問起來,殷菏哥可不會幫我們打掩護。”薛鳴與殷菏住了兩日,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氣秉性,他看著正經,實際上又軸又一根筋,整天想著賴在璟淵身邊,跟個小孩子似的。


    聞昭昭是被璟淵抱回來得,她把臉埋在璟淵的話胸膛前,早已經失去了意識,睡過去她還能聞見璟淵身上若有若無地香氣,撫平她心中的躁動,她忍不住地想親近靠近。


    在睡夢中她總覺得有些怪異,具體不對勁在哪她也說不清楚,索性起來叫上薛鳴從李家入手查他一番。


    聞昭昭故作玄虛地開口:“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為何這夜叉與羅刹三番五次地來李家。”


    薛鳴膽子小,縮著肩膀回答:“當然是為了珍娘肚子裏的孩子了。”


    璟淵已經向他們講述過,夜叉本是無意識的生靈,他們被羅刹從地府裏召喚出來,夜夜捉城中小兒供自己修煉,羅刹本是應天地間怨氣而生,若找不到其出現的原因,這東西就會不死不滅。


    “糊塗,李大哥與珍娘子感覺不到,難道你我還感覺不到嗎,昨日羅刹被太子打得敗退,籠罩在鎮中的氣息消失,這鎮子裏分明不止有一個珍娘一個孕婦人。”聞昭昭咽了咽口水,拽緊了薛鳴的衣領。


    薛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轉身就要跑,他的膽子一直都比聞昭昭小,瀛洲島幼時轉來一戶豺狼妖,島上常年流傳豺狼妖吃小孩的故事,聞昭昭自然不信,帶著薛鳴就去妖市轉悠,與那豺狼妖正好打個照麵,薛鳴被嚇的起了兩日高燒。


    薛鳴咽了咽唾沫,結巴地說:“昭昭,咱們還是等殷菏哥和小師傅一起來吧,就你我怕是不夠。”


    小徑隻能容納一人通行,聞昭昭奪了薛鳴手中的燈,先一步往裏鑽,薛鳴四周都黑乎乎看不清楚,不能後退隻得跟著聞昭昭一起往前走。


    “昭昭,你等等我啊。”薛鳴硬著頭皮穿過小路,他感覺兩側的臂膀被蹭的生疼,這地也忒小,他兩手往前撲棱兩下,沒能抓到聞昭昭,怎麽叫也得不到她的回應,心裏起了毛。


    薛鳴被埋在土裏的小佛堂絆了一下,魂都要嚇沒了半截,他沒仔細看這是什麽就把它踢了一邊,再往前兩步,麵前陡然出現一張伸著舌頭慘白的臉,薛鳴再也忍不住,大叫一聲。


    他沒有退路,一屁股坐倒了花果架,聞昭昭慢慢把燈提了上來,捧著肚子笑開,她對薛鳴伸出手:“薛鳴,你怎麽光長個子不長膽子啊。”


    薛鳴看清楚聞昭昭的臉,有些埋怨地借著她的力道站起來:“我爹說了,豬不能被這麽嚇,否則會被凡人吃了,剛才明明是有東西把我絆倒。”


    聞昭昭達成了目的,薛鳴再怎麽狡辯她也不反駁,“嗯嗯啊啊”地應一通,薛鳴看她不信,羞臊和怒火一齊湧上心頭,他兩手在地上趴拉兩下,摸到個小佛堂,驕傲地舉到聞昭昭麵前。


    “看吧,我就說有東西把我絆倒。”薛鳴說了一句。


    聞昭昭對上來細看,白日裏她已經提醒過李大哥要好好把佛堂收起來才能得償所願,怎還潦草地放在這兒,她摘下風帽,外頭的水汽撲麵而來,讓她嫣紅的臉頰更為楚楚動人,她把燈遞給薛鳴小佛堂換到了她的掌心裏。


    “這個小娃娃怎麽在哭?”聞昭昭仔細看了問道。


    薛鳴也學她的樣子看了看,應和:“還真是。”


    她記得昨日早上看的時候明明是個笑臉,粉色綢緞衣裳上係著一根碧綠的腰帶,緋紅色的胭脂點在腮幫子上,兩行清淚卻把胭脂都哭花了。


    薛鳴見聞昭昭瞅得認真,不好打擾也不敢隨意走動,在黑夜中被佛堂絆倒這事已經夠嚇掉他的半條魂了,他施了個法術,讓瓜果架複原,對著燈光打量四周,凡人的地方無論哪裏都是雜物,後院堆放著一些破衣爛衫,還有一輛小推車,上麵長滿了蘑菇。


    “薛鳴!”聞昭昭發現不對時,人已經陷入法陣中,她與薛鳴一同被吸進了這個小小的佛堂裏,再有人來看,就會發現佛堂中的小娃娃沒了眼淚,臉上掛上了笑容,胭脂也一同複原。


    薛鳴先掉下來,激蕩起一大片塵土,他坐起了身,還沒緩過勁,就被掉下來的聞昭昭迎頭砸下來。


    這是一間舊房子,門窗陳舊到輕輕一推就會轟然倒塌的地步,薛鳴眼前冒起了星星,問推搡著身上的聞昭昭:“昭昭,咱們這是到地府了嗎?”


    不等聞昭昭回答,薛鳴自顧自盤腿坐好:“閻羅王大人,我的肉都是肥肉,不好吃,昭昭都是瘦肉,吃昭昭吧。好兄弟對不住你了,但是我真的很需要不背吃掉。”


    薛鳴這個人死後會被無常吃掉的消息來源於他爹,每次他闖了禍被人拿著棍子追到家裏,他爹都用這個謊言恐嚇他。


    聞昭昭氣急,也不管什麽真話假話,跪在薛鳴旁邊就是磕頭:“吃他,他常年習武肉比較筋道,我不愛動,肉壞了,油炸薛鳴,水煮薛鳴,怎麽吃都可以。”


    兩個人傻乎乎對著牆一頓參拜,從外麵走進來一對大著肚子的夫妻,他們剛推開門,木板就塌了,砸在一尺高的雜草上。


    聞昭昭捂住薛鳴念念叨叨的嘴,警告他:“咱們可能是掉進什麽法陣裏了,你最好安生點,不然被法陣中的人察覺,咱們就徹底得去見閻王了。”


    薛鳴咬到自己的舌頭,嘴裏一股鐵鏽味,含淚點了點頭,聞昭昭剛把手鬆開,就聽見男人喚了一聲:“珍娘。”


    兩人的麵孔越來越清晰,居然是珍娘與李山,薛鳴跟著殷菏也看了不少書,立刻就明白這是一個時光回溯法陣。


    珍娘歡喜地應了一聲,半靠在雜草垛上,掏出手帕給李山擦了擦汗,她支著腰,麵上是一樣的慈愛:“相公快坐下喝點水歇歇吧,馬上就要到梧桐鎮了,也不知道孩子會不會喜歡我們那個新家。”


    李山與他們所見到的沉默寡言不同,他麵上都是勃勃生氣,充滿著對新生活的向往,他粗糙的大手摸上珍娘的肚子,外頭老驢發出一陣長長的嘶吼,他失笑:“兒子應該會喜歡吧,你看他多活潑,以後一定跟我一樣強壯健康。”


    珍娘聽了他的話,麵上不見喜色,還有了些怒氣:“你怎麽就知道兒子,萬一是個女兒呢,生個和我一樣的女兒不好嗎,你是不是和你娘一樣喜歡兒子不喜歡女兒。”


    一向疼愛妻子的李山卻沒有說話,他把耳朵貼在珍娘肚子上,感受著孩子的小腳一下一下踢著。


    聞昭昭聽完夫妻二人的對話,怪不得她在問珍娘想要兒子還是女兒時珍娘沉默著,珍娘是喜歡女兒的,但是李山以及家人卻更想要兒子,為了躲避繁瑣的家庭,李山帶著珍娘一起來到了梧桐鎮。


    按時間推算,現在應該是十年以前,那麽珍娘和李山該是有個孩子才對,他們第一個孩子去了哪裏,為什麽要說珍娘現在懷的這個是頭一個孩子?這些疑問縈繞著聞昭昭的大腦久久不散。


    外頭的殷菏四處找薛鳴不見,焦灼地闖進璟淵的屋子:“淵哥,薛鳴與聞昭昭不見了。”


    璟淵心道,不見就不見了,這兩個人在一起不是混吃混喝就是四處去玩,左不過這個鎮子,還能去哪,嘴上卻誠實地問:“四處都找了嗎?”


    “我在李家找不到他們兩個,放了一縷靈識在整個鎮子裏搜尋也找不到,他們兩個甚至氣息都沒了,就平白消失了。”殷菏正經的臉出現一絲裂痕,他有些失態。


    璟淵也放出一絲靈力,不到一柱香的時間把整個鎮子掃蕩一遍又回了璟淵的識海,他意識到事情的糟糕,和殷菏一起出了房門,雨好不容易停住,知了在黑夜中的叫聲特別刺耳,一顆星星也沒有,四周都是漆黑,正在二人思索去哪裏尋找時。


    李山用紅布包著一個包袱,緩緩走了過來,他越過璟淵與殷菏一側,招呼都不打就要離開。


    璟淵叫住他問:“李郎君,有沒有見過聞昭昭與薛鳴。”


    驀然,李山失神地轉過身,硬吐出兩個字:“沒有。”


    看著李山僵硬的步伐,殷菏問出了心中所想:“這李大哥今日奇奇怪怪得,這麽晚了還不睡,在院子裏逗留什麽?”


    “你不覺得這夜也太長了嗎?”從他與聞昭昭擊退羅刹開始,天色昏沉,不見一點天光,大雨傾盆而下,無論他們睡了多久,醒來依舊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叫人發悶。


    璟淵話罷,拽出破邪麵對淩空畫了一道金符,符咒衝天邊飛去,天卻依舊沒有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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