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鳴這一去足足有十個時辰,聞昭昭等了一日一夜見天上還是烏雲密布,有些愁人地拖著腮幫子。


    璟淵臉上倒是不見波瀾,身上的衣袍已經被烘幹,他這幾日的靈力損失太重,時不時就要停下來打坐休憩,不過好在薛將軍那一諾實在有效,他明顯地感覺到柏葉不再瘋長之後,又孜孜不倦地向他供給精華。


    聞昭昭在心裏盤算,回家之後要好好求一求她爹了,萬一她們薛家也有什麽祖宗保佑,能不能給她留下薛家槍這樣的神物,不說別的最起碼得教給她個一招兩式,總不能像今日這樣窘迫。


    她手裏拿著個小石塊一顛一顛,那烏雲呈現漩渦狀盤旋,她一時想入了神,石塊脫了手,飛進了璟淵的八卦領裏,聞昭昭大窘,支支吾吾地不肯麵向他。


    已經數不清這是璟淵第幾次被聞昭昭打斷,他雙眸低垂,也有些習以為常,就這麽在聞昭昭漲紅了臉的懇求目光下他從衣襟中把那個小石子拎了出來。


    聞昭昭誠惶誠恐地伸出手去接著卻被璟淵諷笑一聲把那石子扔的遠遠得,聞昭昭麵上一片和諧道了一句:“太子殿下力氣真大。”心裏卻翻了白眼,力氣大了不起啊。


    那小石子被投了數米,落地的那一刻,薛鳴從雲層中躥了下來,他精神頭很好,身上的衣裳光潔如新,手中的紅纓槍在槍身上顯出了那個早被刻上去的薛字,如今這槍露出了十萬年前本來的麵貌,聞昭昭倒吸一口涼氣,隻是薛鳴怎麽真被揍成了豬頭?


    薛鳴難為情地撓撓頭:“這雷公電母的雷太厲害了,我能活著下來已經是不易,挨了兩道難免會有些傷口。”


    話是這樣說,可那頂烏雲卻沒有散去的意思,上頭的雷公電母麵麵相覷,不知道這一道雷是劈還是不劈,他們已經錯過了太子給的期限,若再惹怒了太子,豈不是更完了。


    璟淵見他下來僅僅冷淡地點點頭,向後側微微側身,輕聲說道:“如今你感覺如何?”


    “我感覺非常好哇,小師傅,剛才多虧了你那把紅傘,否則我就要小命不保。”薛鳴連忙應聲,他修為不穩,硬接九十九道天雷簡直是要他的命,一道雷就把他折騰的夠嗆。


    薛鳴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可真疼啊,也不知裏頭劈糊了沒有他可不想真變成一隻烤乳豬。


    璟淵點了點頭,聞昭昭卻警惕地在他雲淡風輕地臉上看出一絲端倪,她暗叫不好,提著裙擺就往璟淵身側擠,就見他向後退了一步,雙指並攏於目前,一道巨大的閃電照亮整片天空。


    “神雷召來。”閃電一同照亮了璟淵的臉,他眉心的小痣徹底暴露,明明是張冷淡的麵龐,這顆小痣卻顯得無比曖昧,動人心弦。


    聞昭昭躲在他身後,借著閃電斜斜地看到他的胸口有一道深深的疤痕,隨著璟淵運法,這道疤的邊緣冒著紅光有向裏焚燒掀動的樣子。


    九重天上雷公電母得了令,拚命想向太子獻個好,這道雷耗費了雷公半身力氣,他的錘子一錘一落,震耳欲聾的聲音讓下界的小妖都瑟瑟發抖,薛鳴還沒搞清楚狀況,這道宛若銀河的雷已經以他為圓心降了下來,貫穿整個天地間。


    “謀殺親徒弟了!”薛鳴被劈的心有餘悸,他提著槍就往周身布了結界,他雙腿做著馬步,誰道這雷這麽厲害,一下把他的結界劈開,從他頭頂的第一根頭發絲貫到他的指甲蓋,薛鳴嘴裏吐出一口黑煙,背向後一仰倒了。


    “封印已破,恭喜。”璟淵收斂了神力,卻無法再掩蓋容貌,他冷白的皮膚愈加顯眼,眉眼中的狠戾一散,整個人又懶了下來。


    聞昭昭從璟淵身後探出頭,真真是慘不忍睹,她略帶些同情地對薛鳴說道:“大丈夫必先苦其心誌,餓其筋骨,勞其體服,你這是剛邁出第一步,不過我是小女子,太子殿下已經是大丈夫了,我們就不陪你鍛煉了,我們先走了哦。”


    薛家祖祠內伴隨雷聲消失湧現了一些小小的地精,他們受過薛家庇佑,關鍵時刻有他們把薛鳴搬回去,聞昭昭表示很放心。


    薛鳴一口瘀血吐出,他聽見什麽碎掉的聲音,身體裏有真氣遊走,他的胸腔和腹腔都有些疼,嗓子裏積灰一樣的難受,四肢百骸卻溫暖異常,可謂冰火兩重天了他被抬走前最後望了一眼聞昭昭和璟淵離去的背影。


    聞昭昭出了祠堂門就打算和璟淵分道揚鑣,她打個哈欠,現在時辰尚早,她爹知道自己和璟淵在一起並不著急找她,索性去看看那冰豆腐的老頭有沒有出攤,她要吃十五碗都記在薛鳴賬上,聞昭昭敷衍地向璟淵告別:“太子,我等下仙實在沒有你那個辟穀的能耐,小仙必須去找些東西果腹了,咱們就此分道揚鑣吧。”


    璟淵盯著聞昭昭看了一會兒,見她準備向妖市去,微微歎了歎氣,他說道:“原來聞小姐當初說帶我在瀛洲島轉一轉是誆我的。”


    這話成功讓聞昭昭轉了身回來,兩人離得不遠,聞昭昭卻在璟淵身上品出了兩分落寞的味道,這瀛洲島哪裏有他的朋友呢,殷菏和他都各有事,他這樣回去麵對一個大宅子是有些可憐,聞昭昭心一軟,要不就把他帶上吧,就當賣給未來天帝一個人情。


    聞昭昭試探著說道:“我這要去妖市吃冰豆腐,太子去嗎?”


    璟淵答應的幹脆,沒給聞昭昭再回絕的機會,他臉上的落寞與孤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地是漠然,聞昭昭直覺自己被美貌勾引得上了當,她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個嘴巴。


    一路上聞昭昭都有些悶悶不樂,她越想和這冤家扯開卻牽絆的越深,不過她認為自己的表現還不錯,稱不上璟淵的朋友,總也能混個臉熟吧,她斜著眼看璟淵發現璟淵正看向她,她往後退退,甕裏甕氣問:“太子這樣盯著我做什麽?”


    “你踩我腳了。”璟淵的鞋上已經留下了個不大不小的腳印,在白綢緞上煞是顯眼。


    這話陰惻惻得,在聞昭昭耳朵裏就是道催命符,這麽些時日她早將璟淵有潔癖這事拋之腦後,現今想起恍如隔日,這麽一算起來璟淵與殷菏來了已經有半個月了。


    聞昭昭不欲搭話,隻要她不認,那這個印子就不是她踩下的,她轉眼一看,就見彌彌與那賣冰豆腐的攤主聚在一起說話,她高興地衝彌彌招呼:“彌彌,讓老伯給我留下十五碗,十五碗啊。”


    彌彌聽到聲音才側身看過去,目光觸及到聞昭昭身邊的璟淵,她的眼神陡然一變,這是包含濃濃戾氣的一眼,帶著恨意,突然她又變回一隻鳥雀,晃晃悠悠地飛離了現場,那老伯見到她二人也是僵了笑容,也不理人。


    “這一個兩個怎麽會是,彌彌怕你的神壓就算了,怎麽老伯伯今日也不做生意,難道有病了?”聞昭昭嘴裏嘟囔,她沒有看到彌彌的眼神,心中為不能吃到冰豆腐有些悵然,她垂頭喪腦地準備打道回府:“太子殿下,您也看著了,這攤今日不開,我要回家補覺了,您也回了吧。”


    璟淵有些答非所問:“你的妖仆每次見到我都會化作原身?”


    璟淵鋒利的下巴抬起,點了點彌彌飛走的方向,近幾日他胸口的那個洞又開始作痛,哪怕他將周身的真氣調到此處也不能止住,思及此他的臉色冷了下來。


    聞昭昭不明覺厲,不知道自己又哪裏惹到了這位爺,她反問:“是啊,像彌彌這種小精怪靈力不高,修為又淺,更不是仙胎或靈獸,哪裏受得了您的神壓,變回原身有什麽奇怪。”


    “哦,是嗎?那為何冰豆腐攤攤主和打雜的鼠老婆見我卻什麽事都沒有?”璟淵的話點到為止,他乘風而去,徒留聞昭昭愣在原地。


    彌彌從小跟著聞昭昭,聞昭昭撩了撩耳旁的頭發,她的聲音碎在風裏:“或許是彌彌年紀尚輕的原因吧。”


    璟淵回了府,發現這些地精把薛鳴搬到了正廳,殷菏不知該如何安置他正在頭痛,殷菏捏捏薛鳴發硬的頭發,有些好奇,這家夥可真是被劈狠了。


    璟淵默默退出來,不摻和這些瑣碎,胸膛灼熱難忍,他疾步回了房幻出一麵鏡子,他扯開衣襟照了照,那個洞竟然越來越大,在向外擴散。


    璟淵冷笑一聲,鏡子裏出現一股黑氣,是混沌之氣的幻像,它囂張地衝璟淵擠眉弄眼,璟淵一拳擊碎的幻鏡,破碎的靈氣咕嚕嚕向下滾了幾圈,又從璟淵的小腿繞回了他的身體裏。


    璟淵敞著懷,坐在床榻上,周遭都靜了下來,隻能聽到蟲鳴聲和殷菏拖著薛鳴回房間的腳步聲,他橫臥在床榻上,事實上他並不需要睡覺這種東西,許多時候他都用黑夜來思考一些問題,昨日聞昭昭擋在他身前已經讓他吃了一驚,仙人之所以被人羨慕,是因為不用再受“生老病死”的折磨,但仙人也脫離了六道,不再受七情六欲的困擾,聞昭昭此種做法不過是不自量力罷了。


    情,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仙之所以能成為仙,就需要堪得起重責,維護好六道的命運與安寧,情隻能成為阻礙,璟淵躺在床上想他該是這輩子都無法理解聞昭昭了。


    那邊的聞昭昭接連打了幾個噴嚏,一抹鼻子又翻了個身裹著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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