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這輩子沒有走過這麽深的套路。


    她幾秒鍾前還在暗想以許昀郡的口才能力,會怎麽幫她跟車主交涉,她又該如何禮貌矜持地感謝他的解圍。


    事實她想多了,他就是車主,而現在他倆已經交涉完了。


    不過既然是這種結果,她自是欣然接受,一張頹臉立刻諂笑起來:“許老師,我說到做到。”


    “不過還有一點沒說清楚。”許昀郡蹙著眉頭,向她確認,“你之前所保證的洗車次數是多少?”


    “一次——”明雪拖長了尾音,見他臉色存疑,立刻接下去說,“明顯是不夠的,具體的損失你肯定比我清楚,還是你來決定吧。”


    許昀郡了然,很快出了解決方案:“這樣吧,也不多,一共六次。這車平時不容易髒,一個月洗兩次差不多,既然你願意接手,可以每個月抽兩次時間來幫我洗車。”


    居然還有月度指標,敢問三個月一到她是不是就可以正式上崗當洗車小妹了?


    許昀郡似是看出她眼中的一點不情願,很大方地做出退讓:“你要是覺得六次太多,可以減少。”


    明雪維持著笑臉,她像是出爾反爾討價還價的人嗎。


    “不會,六次不多,我有時間。”她笑嗬嗬的,很好說話的樣子,“什麽時候有需求就叫我。”


    剛說完這句她就閉嘴了,反思過來想咬舌,這他媽前前後後說的什麽虎狼之詞。


    也不知道許昀郡有沒有意識到,他低頭看了看手表,突然抬頭說道:“那就現在吧。”


    明雪脫口:“啊?”


    許昀郡打量著她全身裝備:“現在沒有時間嗎?”


    “有。”她立刻回答,像是怕他反悔。


    反正早洗一次,她就離洗車還債奴解脫一步。


    “那就去後勤樓後麵的教舍,有個空地可以提供洗車。”許昀郡連地盤也給她找好了,見她隨身還有輛自行車,便問,“你們能騎車過去?”


    難不成擱他後備箱坐順風車嗎?


    這看著也太不像回事了,她一個洗車奴還能蹭上主人家的車,要是把人家座椅給弄髒了,說不定還得倒扣,延長她的還債期。


    明雪現在就像一隻驚弓之鳥,連連擺手:“我們可以自己過去,很快的。”


    許昀郡點了點頭,像是達成了交易,沒再說什麽,走到前麵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明雪自然也不敢耽誤,怕人先到那兒等急了,趕緊蹬上自行車,載著程藝蘿先行一步騎走了。


    去教舍的路途不遠,自行車可以拐羊腸小道,因此最終還是比許昀郡的車提早到達。


    先等在那的時候,程藝蘿擔憂地問:“你會洗車?我沒洗過。”


    明雪讓她放寬心:“他那車我剛看過了,不怎麽髒,待會兒衝點水就能搞定了。”


    程藝蘿隨後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要不是我讓你來接我,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以後許老師叫你去洗車,我跟你一起吧。”


    明雪並不在意:“嗐不用,洗車才幾分鍾的事情,還不如出來一趟費時。”


    程藝蘿感歎:“幸好今天碰到的是許老師,不過真奇怪,他一開始怎麽裝蒜,說得像個局外人似的,是想套我們話嗎?”


    “可能吧。”


    明雪回想起剛才他所說頭頭是道,好似交通事故判定專家,就覺得自己在他出場那會已掉入了他的圈套,不過幸好她躺平認錯態度還行,所以他沒有提出什麽讓她為難的要求。


    至於這個洗車的代價,雖然是她主動提出的,卻也是他試探問出來的,給自己留有了討債餘地,怎麽說這人都有點狡詐。


    但一想到愛車被刮蹭,這換角度思考,任何人都不想遭遇,明雪又覺得自己有罪,哪怕讓她給人換輪胎都心甘情願了。


    教舍這邊的場地很大,許昀郡開車過來時,將車停在了另一處,明雪隻得屁顛屁顛地跑過去。


    程藝蘿因為腳不方便,待在原地休息。


    許昀郡從車上下來,將門甩上。


    他瞧著她站一旁聽候指令的樣子,招了招手:“過來。”


    明雪乖乖地跟著他走到後備箱,看著他將門打開,從裏麵拿出一件長款防水服,一塊藍色抹布,一副手套,一瓶泡沫清潔劑以及一卷衝水皮管。


    明雪一一接過,沒想到他用具還挺齊全。


    許昀郡見她拿在手裏一副遲疑的表情,問道:“會用嗎?”


    會用是會用,但是這陣仗,明雪怕洗完車,滿地麵的泡沫,不知道的還以為倒了幾桶洗衣水呢。


    “這兒真的能洗車嗎?”她環顧四周,即便是老教舍範圍,來這地活動的人不多,也不適合大動幹戈吧。


    許昀郡明白她在顧慮什麽,說:“你不需要全方位衝洗,針對塵泥特別多的地方,以及車窗後視鏡細擦……”


    他帶著她繞車走了一圈,將幾個關鍵部位指點了下,算下來不多但也是需要下功夫的。


    明雪起初想得太天真了,她以為許昀郡不會派給她太複雜的工作,沒想到來真的,眼下看來既不能盡情衝刷,還得達成令人滿意的效果,這實在是個技術活。


    許昀郡見她低頭考量,給了她一個建議:“或者這次你可以勉強洗,下回就得認真洗。”


    這話聽似為她考慮,但很有套話的意思,明雪脖頸一直,為了這個月的指標任務,保證道:“我一定會把車洗幹淨的。”


    許昀郡露出一抹拭目以待的笑容,他拿起水管接頭,就近去找水龍頭。


    幫她接好水源後,轉眼人就不見了。


    明雪不知道他去哪,原本覺得他在一旁監工會挺別扭的,現在這樣正好。


    她給了自己二十分鍾的完成時間,先圍著車轉一圈,衝濕了需要擦洗的部位,然後依次打上泡沫,不斷彎腰蹲下又起立,累得她停下來喘氣的機會也沒有,隻顧著到幾處門縫邊時小心翼翼地衝水,最後又蹲在輪胎處做表麵可及的細致活。


    期間程藝蘿過來要幫忙,被明雪拒絕了。


    她拿水管衝洗得汙水泡沫滿地淌,幸虧今天出來穿了靴子,以及許昀郡還算考慮周全所給的防水服,不然根本沒地下腳也不敢靠近車身。


    等終於做到她認為滿意的程度,明雪起身繞車檢查完畢,再去看時間,已經過了二十二分鍾。


    也不差,她覺得很有效率。


    但許昀郡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在哪兒嗑上瓜子談上天了。


    明雪圖著還有時間,又把車底地麵的髒水衝了一遍,全部引入下水道口,然後收水管收拾工具,一邊等人回來交差。


    在過了剛好三十分鍾時,許昀郡終於回來了。


    他手上拎著兩隻咖啡店的紙袋。


    原來是出去買咖啡了。


    隻是這家咖啡店從這兒繞出去有一段距離,而且到店需要等候費時,敢情這半個小時他全花在買咖啡這件事上了。


    “許老師,我洗好了。”明雪等他一走近,迫不及待地報備,邀功似的。


    許昀郡看著滿地水痕,但車身鋥亮,走近時還能照臉,目光所及之處皆無塵埃,又瞧向車底的輪胎軸,因為沒有配合著打輪,所以有些夠不著的部位不好清洗,總的來說門麵工程很到位了。


    他走回車後麵,又見工具都擺放整齊。


    明雪早脫了他給的防髒外套,穿回了自己的毛絨衣,搭配她那件內搭的牛仔背帶褲,還真瞧不出是剛做完粗活的。


    “沒看出來,你還挺能幹的。”許昀郡不吝嗇地誇了句。


    明雪含蓄笑笑,心說你要是把“能幹”兩字替換成別的詞,我會覺得更好聽。


    許昀郡打開了後備箱,突然無聲地朝她遞了隻手過來,明雪愣了下才反應到他是讓她拿咖啡袋子,配合著接了過來。


    她垂著視線往袋子裏瞄了眼,每袋兩杯喝的,看著像是去送人的。


    但他讓她拿著是什麽意思,就算沒有手,這後備箱空間足夠,不也能臨時放一下麽。


    在這種喝下午茶的時刻,給人拿著不斷冒香氣的咖啡,完了還得還給人家,要是不講究的人估計以為這就是直接給人喝的了。


    不過明雪不是沒眼力見的人,所以在許昀郡將洗車用的工具依次放進去,又將後備箱用力蓋上的同時,她微笑著將手中的咖啡袋遞回了過去。


    許昀郡隻接了其中一袋,對她說:“辛苦了,這是請你們喝的。”


    沒聽錯的話,這兩杯咖啡的價錢,都足夠去洗車店找個專業師傅裏裏外外好好洗一次了。


    可許昀郡正經客氣的表情,讓明雪覺得他是說真的,她愣了片刻,才稍有反應:“許老師,咖啡比洗車貴嗎?”


    許昀郡隻回了一個字:“貴。”


    “那為什麽請我們喝咖啡?”她實在困惑,便問了出來,否則她還以為是自己腦殼瓦特了。


    許昀郡拿出咖啡杯,當著她的麵抿了一口,解釋說:“洗車跟咖啡是兩碼事,不能用價錢衡量。你給我洗車是責任償還,等於是欠我人情,我請你喝咖啡是勞損回血,相當於體恤學生,所以不用太過糾結。”


    明雪聽了以後直接驚愣了,好一個勞損回血,好一個體恤學生。


    說白了就是,她被人忽悠來洗車抵債,而這洗一次的工錢,相當於人買了兩杯咖啡,兩杯咖啡最終再回到她手上。


    好一個能量守恒定律。


    還債好辛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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