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墉當下便是一驚,他沒有立即說話,急劇在思考著。


    那胖廚雖然咋咋呼呼,卻是一個十足的膽小之人,生怕這責任會落到自己的身上:“禁軍的軍糧和得勝席的食材,一向是由京城吳字號來供應,出了問題自然是問吳字號……”


    吳墉聞言打斷。他有些急躁,眯著兩眼狠狠道:“我吳字號做生意從來講究的是誠信二字,豈容你在這……胡言亂語。”


    羅石咳嗽了一聲,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吳大官人莫要著急,此事幹係重大,定然會查個水落石出,到時候該抓的抓,該辦的辦,是誰的責任必然由誰來承擔。”


    吳墉一聽羅石這口氣,當下便是一激靈,他知道今天的這一出不簡單,卻沒想到更要緊的在後頭,幾個小小的禁軍教頭,竟妄想用一桌得勝席來牽扯出吳字號與兵部餉銀貪腐,真是不自量力。


    他是萬萬不能正麵回答的:“吳字號的各宗買賣……交由各分號的掌櫃負責,我們也需要……去查,還要看各地供貨才知道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我倒是想問問你們……”


    他本想轉移話題,把毆打一事嫁禍到幾個教頭和羅石、欒雲飛身上,再倒打一耙,可程南君卻不容他轉移,惱羞成怒地拍著桌子,叫囂道:“軍事操練一共就三個月,等你們那邊查完了,這邊也早就結束了,我不管你們是誰的問題,我們隻要吃正宗的得勝席。”


    學子們此時饑腸轆轆紛紛附和。


    得勝席始於小金嶺事變之後,先帝命禦廚製作了這樣一桌既有宮廷菜肴的特色,又有地方菜點的精美,集大瑨菜品之精華的一桌宴席,共108道菜,山珍海味無所不包,來犒勞隨行的有功之臣,故而稱得勝席。後來經過演變,又縮減成66道,但每道菜都增加了一倍分量。


    不過自小金嶺事變之後,大瑨進入了和平安定的時期,除了邊境上,偶爾會有外敵流寇的入侵,但都形不成重大威脅,所以禁軍這些年,都處於養精蓄銳的狀態。


    得勝席聞名天下之後,禁軍為了鼓舞士氣,在重大考核和軍事演練中獲得最優的隊伍,進行犒賞。慢慢地,得勝席經改良之後,分大中小三席。而兵部每年所撥款項中,便有得勝席這一項。


    舉凡糧食、礦產等等重要的民生物資,皆是跟駙馬吳稠的吳字號訂下合約,由吳字號提供,所以前頭胖廚的所言不虛,吳墉惱羞成怒也在情理之中。


    吳墉:“你們吃不吃著得勝席……不關我的事,該我回答的,我已經回答了,別的事你們去找……兵部問去。”


    吳墉如此狡賴把羅石給激怒了:“吳墉,這個時候把矛盾往兵部去推,你不覺得汗顏嗎?食材是你吳字號提供的,兵部和你吳字號白紙黑字簽下的訂貨協議,你們卻以次充好,以為這樣就能蒙混過關?”


    吳墉喘著氣:“我怎麽蒙混過關了?該說的我都說了。至於兵部跟禁軍的事別來問我,問我我也不知道。”


    “你……”羅石是行伍出生,性子耿直,又非善辯之人,被他這幾句話一懟,氣壞了,一時組織不好更好的語言反擊,眼看著現場陷入了尷尬,符羽站了出來:“羅教頭,這位吳大官人,出言不遜,挑撥禁軍和兵部的關係,我看你現在就可以抓人了。”


    學子們可不管吳墉是什麽身份,跟著附和:“抓人,抓人!”


    趙謙趕緊又過來打圓場:“學子們,有問題就處理問題,有矛盾就解決矛盾,吳大官人剛才也說了,他需要時間回去查,何況吳大官人還兼著監督書院營造一職,抓人可不是那麽簡單的。”


    “那也不見得,該抓的必須抓,紅衣內衛不就有先斬後奏的特權麽,就憑著擅自更改得勝席食材,以次充好這一條,就能抓了一幹的人,這事處理起來不難,抓去紅衣內衛的大牢裏走一遍,我就不信查不出一個水落石出來。”


    那吳墉也不是吃素的:“那你把紅衣內衛的人……叫過來,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麽……拿人?去叫啊,叫不動?叫欒雲飛叫去……隻會逞口舌之能的一群……無名之輩,可笑……之極。”


    符羽:“紅衣內衛歸不著禁軍管,要抓人,那也是皇上下命令,但事關兵部和吳字號,傳到皇上耳中,他肯定過問,所以你不用著急,遲早有那麽一天。”


    吳墉竟掙紮著坐了起來,這會子終於想起了自己的小妾,拉著那剛剛醒過神來,正在兀自流淚,嘴裏仍在嘀咕不休的小妾坐到了趙謙搬來的椅子上,剛坐下便覺得周身疼痛,齜牙咧嘴地哼哼了兩聲,突然向羅石和三教頭問道:“剛才是哪些人打了我?你們都還記得?”


    羅石沒說話,三教頭也沒說話。


    “你們不記得也罷,誰打的我,哪些人動了手,我自己心裏有數。”他閉上了眼,“你們不配跟我說話,等欒雲飛來了讓他跟我說吧。”


    “豈有此理!”羅石氣極,指了指吳墉。


    吳墉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


    符羽想了想,又開始煽風點火道:“這位吳大官人好大的架子,說我們不配跟他說話,我看他屁股底下的椅子有問題,坐到了椅子上人就潑橫了,不如把他的椅子給撤了,叫他站著跟我們說話怎麽樣?”


    “甚好!”


    幾個狂橫的,尤其是程南君之流,早就看不得吳墉的囂張,衝過去兩人將吳墉從椅子上架了起來,往地上一扔,將他坐下的椅子給搬走了,不光是他。連那小妾的椅子也被撤下了。


    吳墉傻眼,小妾也傻了。


    三教頭和羅石對視了一眼,羅石憎惡吳墉這等奸商,他想做的事礙於身份沒辦法做的,竟然叫學子們給做了,自然不會阻攔。


    “一群狗膽包天的蠢貨!”那小妾對這幫人恨之入骨,竟罵出了。


    程南君向前了一步,指著她:“你這醜陋的婦人,再敢潑婦罵街的話,別怪我把你扔進鬼陽湖裏喂魚。”


    那架勢簡直是隨時就能把她給抬走,嚇得那小妾不敢吭聲了,氣得臉色慘白,眼皮子直跳,想起程南君剛才那句醜陋夫人,趕忙伸手摸臉,生怕叫毀了容,接著又想起了自己的手,“哇”一聲,竟嚎啕大哭起來。


    聽得眾人全都皺起眉頭,程南君更受不了了:“再號喪的話,現在就把你扔進鬼陽湖!”


    那小妾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吭聲了。


    吳墉氣的七竅生煙,心想著,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何況這是自己的小妾。


    江川暗中看向眾人,見羅石微微垂著眼皮,三教頭幾乎同時看了看對方,又都搖了搖頭,倒是符羽似乎知道自己在打量眾人似的,投來一瞥,然後皮裏陽秋地衝吳墉笑笑。


    吳墉似乎也知道了,禁軍的這幫人就是利用這幫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學子,故意把事情鬧大,鬧到不可收場,他見幾個教頭之間眼神,掙紮了一下,此刻什麽心情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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