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炎夏將盡, 街頭巷尾梧桐開始落葉, 喧鬧的繁雜聲響中, 涼意湧起。


    清晨涼風同外麵明澈陽光一起穿過紙窗,吹進屋內。


    青玉拿著東西進來的時候, 發現自家小姐這會兒仍舊坐在梳妝鏡前,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似在發呆。


    “小姐, 怎麽了?”青玉不解,這幾天小姐情緒就有些怪怪的, 她想著是憂心遠在千裏之外的崔公子,但現在一看, 好像又不大像, 總之和前些日子比起來應當是有哪處不對勁的。


    蘇怡安從丫頭的聲音中醒過神來,看著鏡子裏神情茫然的自己, 搖了搖頭, “沒什麽, 可能是昨夜沒睡好吧。”


    “若是沒睡好, 待會兒用過早飯您再睡個回籠覺好了。”青玉招呼丫頭們擺好早膳,將手中的信封遞過去,“崔公子托人送來的信, 剛到就給您送來了。”


    話一出口, 蘇怡安神情振奮許多,一邊由著侍女給自己梳妝打扮,一邊拆開信件仔細閱讀。


    半年前崔洵帶著人出了京, 以他的本意,是不舍得離開家人和蘇怡安的,但大事在即,該做的事必須去做。


    他幾番籌謀,都沒能讓蘇怡安一起,最後隻得滿懷遺憾的帶著人上了路。


    半年未見,崔洵從帝京南下江南,又從江南起身去往西北,風餐露宿,忙忙碌碌,連帶著蘇怡安都沒收到多少消息。


    上封信裏他說近日就可回京,讓蘇怡安小小的高興了一把,她從來不會攔著他做正事,但並不妨礙她想念崔洵。


    自崔洵回來,時間已過三年,如今蘇怡安十六歲,兩人在去年定了親事,成了未婚夫妻,還未曾好好享受少年人之間的甜蜜,崔洵就開始陷入了無止境的忙碌中。


    時間越近,蘇怡安越擔心上輩子的事情重演,即便清楚的知道他們早已做了許多努力,很多事已經改變,再不會重演,但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擔心。


    事實上,這幾日-她都睡不安穩,夢中心驚肉跳,無他,這幾日正是上輩子宣國公府出事之時。


    蘇怡安揪著心,一日又一日熬過這段日子,直至今日一切徹底過去,她才算是鬆了那口氣。


    剛好,崔洵的信也送到,她從頭看到尾,眉間笑意越來越深。


    信上說,他們十日前已經從西北啟程,若是路上無礙的話,怕是這兩日就會到京,除去那些簡單交代行程的話,崔洵更多的寫的是他的思念,在路上看到的風光,曾經有過緣分的故人,點點滴滴構成了一路旅程。


    蘇怡安看著,覺得自己似乎人就在崔洵身邊,和他一起看過江南的煙雨與山水,和他一起經曆過北麵落日的空茫浩渺,形形色-色的人群,花紅柳綠的世俗煙火,滿心都是對方眼裏的景色。


    看完信,她是那麽想去崔洵身邊,和他一起踏南往北。


    曾經他們困在帝京之中許多年,絲毫沒有離開的機會與自由,現在,或許可以想象一下日後的自由自在。


    他們家人俱在,身體康健,家族安穩,沒有後顧之憂,盡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


    “小姐,梳好了。”青玉看著銅鏡中讓人移不開眼神-的少女,心生讚歎,她們家小姐,當真是越大越出色,外麵帝京第一美人的稱呼實在是實至名歸。


    隻可惜,這些卻是不能說的,家裏主子們不喜,小姐也不願聽,很是排斥。


    蘇怡安看著鏡中的自己,還算滿意,比起上輩子的淒風苦雨茫然無依,如今所有一切美好的都像一場夢。


    用過早飯,蘇怡安去見了母親,陪著她說了會兒話,就去花園裏找了個地方坐著繡荷包。


    前陣子崔洵說他的荷包無意間丟失,催著蘇怡安再繡一個送他,人就快回來,她自然要用心些。


    荷包已繡的差不多,隻剩收尾,弄完後蘇怡安用過午飯,睡了個午覺,天一下子暗下來。


    “明明白日裏天氣還不錯,這會兒倒陰沉下來了。”青玉看著天色,有些擔憂,“小姐,這晚上的花會咱們還去嗎?”


    今年京裏來了不少異域商人,帶來了許多異域花卉,京中商人見機,互相合作組織了許多場花會,白日裏賞各色奇花異草,到了晚上還有許多玩鬧遊戲與漂亮花燈,一時間很是熱鬧。


    蘇怡安前些陣子因為掛念往事一直心神不定,也沒心思湊這個熱鬧,拒了崔媛的邀約,如今心神安寧,下午青玉提起,她隨口應了,誰知道晚上這會兒天色有變。


    她看了看天,決定不改行程,“天色也就陰沉一些,看著不像有雨的樣子,無礙。”


    到了晚上,蘇怡安帶著幾個護衛,坐著馬車去了花會那條街。


    燈火闌珊中,遊人如織,到處都是帶著笑容的男女老少,尤其是相伴逛街的青年男女尤其多。


    蘇怡安下了馬車,站在街口處看了一會兒,不大想過去。


    逛街賞景是不錯,但這樣熱鬧歡欣的氣氛裏,她自己獨自一人,頗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許多景致不錯的展花台前,提著花燈的大多成雙成對,更顯得帶著丫頭和侍衛的她形單影隻。


    青玉覺出了點兒什麽,開口道,“小姐,咱們還去嗎?”


    蘇怡安看看四周,點頭,“簡單轉轉好了。”


    一行人沿著街道慢慢走,雖說蘇怡安帶了麵紗遮掩,依舊招來不少視線。


    她不喜歡出門就是因為這個,從前崔洵在她身邊,出於避忌,許多人並不會這麽大膽,但時移世易,這會兒不是從前,落在身上的視線到底讓人不適。


    邊走邊看一會兒,蘇怡安就沒了心情,自己已經變成別人賞的景兒,能舒坦才奇怪了。


    被擾了興致,蘇怡安帶著人回了馬車所在的位置,剛到近處,就看到車旁多了兩個護衛,模樣有些眼熟。


    剛認出這兩人是誰,心情略有起伏,她就聽到身後那人熟悉的嗓音。


    “恬恬。”


    崔洵叫蘇怡安,音調從來和別人不同,此刻喧鬧的夜裏,不遠處是花燈月色,他站在她身後,披風蓋下來,徹底將人攏進懷裏。


    恬淡悠遠的香氣漾在呼吸間,蘇怡安聽到耳旁的輕笑聲,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臂。


    “你回來了。”她道。


    “沒日沒夜的趕路才趕回來,想不想我?”崔洵如今越發厚臉皮,當著蘇怡安的麵什麽甜言蜜語都說得出來,他把人往懷裏摟緊了些,貼著她耳朵輕輕開口,“我想死你了。”


    聽過許多次還是不適應的蘇怡安滿麵暈紅,輕輕應了一聲,“嗯。”


    崔洵笑出聲,心滿意足的摟著人上了馬車。


    本打算回府的行程,因著崔洵的歸來改變,隻有兩人的馬車中,蘇怡安被崔洵抱在懷裏互訴衷情。


    年紀漸長,蘇怡安每次同崔洵見麵都心驚膽戰,這人行-事越發肆意,可說是膽大包天,和拘謹羞澀的她截然不同。


    從前仗著兩人的情分每次見麵都要親-親抱抱,蘇怡安忍了,被迫每次都要如他的意摸-摸那東西,她也忍了,但隨著這兩年她逐漸長成,過分到每次都要剝她衣裳就不能忍了。


    所以,蘇怡安心有氣惱不想同他見麵,奈何崔洵軟硬兼施總能讓她心軟,不知生了多少閑氣。


    這次,半年未見,初見崔洵還能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同她說兩句,但等馬車緩緩行進,馬蹄噠噠聲中,喧囂夜色裏,她被人揉-捏成了春水,衣衫淩-亂的置身於崔洵懷裏,萬分窘迫不敢出聲。


    “恬恬,你真是越來越甜了。”


    崔洵聲音含糊,語帶笑意,撫著她的後頸將人按在懷裏,手下四處摩挲。


    蘇怡安攔不住那隻作亂的手,也逃脫不了崔洵的掌控,隻能憋屈的忍住聲音,又氣又怕,身上熱汗涔-涔。


    她從前就最怕崔洵這般作弄她,如今亦是,且因著崔洵恢複正常,在這方麵的恣意與偏執更是讓她心驚。


    胸口處泛起微微的疼痛,被人先咬後舔,蘇怡安又是難受又是慌亂,指尖劃過崔洵脖頸,勾出兩道紅痕。


    “你,別太過分。”蘇怡安聲音顫抖,被崔洵身上的駭人熱度嚇到。


    “從前都習慣的事情,這會兒怎麽叫過分?”崔洵哼笑,“你高不高興舒不舒服我可最清楚不過了。”


    掌控她的手指微微用力,蘇怡安沒壓住聲音,短而急的音調在封閉的馬車裏掀起小小的波瀾。


    “我要生氣了!”羞惱不堪的蘇怡安語帶泣音,是真的快被崔洵折騰人的手段逼哭了。


    她從來不擅長拒絕崔洵,從前是,現在亦是,偏偏崔洵疼她寵她也喜歡欺負她。


    車廂昏暗的燈光中,蘇怡安背光坐在崔洵懷裏,看到他的眼睛,那亮得瘮人的眼裏暗潮湧動,帶著讓她懼怕到想逃的情思,席卷而來。


    那一瞬間,蘇怡安不由自主的抖了下,這樣的崔洵實在是太過可怖,就像隨時隨地會撕碎她毀掉她,讓人生出逃避之心。


    自己對於崔洵的情意,蘇怡安從不懷疑,但重新來過的全新的崔洵,她得承認,她越來越看不明白,也越來越怕。


    崔洵製住她後退的動作,將人帶進懷裏,輕聲安撫,“別怕,是我錯,我太久沒見你,有些激動,嚇到你了。”


    看著逐漸恢複平靜的崔洵,蘇怡安胸口懸而未決的滯悶終於緩緩落地。


    她平複著呼吸,看著崔洵慢慢攏好淩-亂的衣裳,給了她一個溫柔笑容。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崔洵目光幽幽,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恬淡溫暖的香氣。


    再忍耐一會兒,就快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奸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藥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藥渣並收藏重生之奸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