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回了府,換下吊唁的素服, 坐在書房內, 獨自想著心事。可以肯定, 三皇子被吳國公帶走,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然而此刻, 明珠心中並沒有多少高興之情, 而是把全副心神都係在淩宗訓是皇帝私生子一事上。


    明珠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淩宗訓出生在邊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除非他母親在懷孕的時候就到了邊疆,嫁給了他後來的父親。可當今皇上身為一國之君, 總不至於連自己懷著身孕的妃子都不要吧?被皇帝厭棄的妃子也不可能隨便離宮, 還能隨便嫁人。何況從淩宗訓受寵的程度來看,他的生母不可能被皇帝討厭才對。莫非……三皇子在騙自己?他知道這樣說能勾起自己的關心, 所以故意胡謅些驚世駭俗的事情來?


    明珠越想越覺得可能, 這種皇室秘辛, 不會宣揚得人盡皆知。照賀延雄的意思, 不僅他知道,連太子也知道,簡直跟半公開沒什麽兩樣, 皇帝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明珠站起身, 在書房裏緩緩踱著步子。從太後、皇後、鄭貴妃,到太子、三皇子、五皇子,她思考著每一個人的立場, 想得太出神,腦中的思緒越來越亂,隻覺得眼前形勢錯綜複雜,千頭萬緒。不知不覺中,炎炎烈日已滑過中天,丫鬟來催飯,明珠這才驚覺淩宗訓怎麽忙了一個上午,還沒交接完他的公務?


    “郡主,時辰不早了,別等侯爺了。官府事務繁雜,忙起來,誰又說得準?”丫鬟見她怔住,開口勸道。


    話音剛落,丫鬟玉蓮便匆匆忙忙趕來。


    “郡主。”玉蓮行了個禮,焦急地道:“宮裏來人,宣郡主立即進宮,皇上在龍極殿立等召見。”


    “梳妝,更衣。”明珠即吩咐道。


    “怕是來不及了。傳旨的公公急得很,說是不用更衣,請郡主快些過去就行。車駕已備好,皇上還特派了幾個侍衛開道護從。”玉蓮道。


    隻怕是三皇子的事情發作了,正等著自己作證去呢,明珠心中暗忖道。當下不再猶豫,到前廳見了傳旨的太監,二人一同乘車,往皇宮走去。


    ***


    入了宮,從永年門一路往北,便是皇帝日常起居的龍極殿。傳旨的太監為明珠引路,走到一個岔路口時,忽地停住了步伐。


    “郡主,見皇上之前,老奴想帶您去個地方,有位大人物想先見您有一麵。郡主放心,不會耽擱太久。”太監低頭哈腰,討好地道。


    “皇上催得急,你長了幾顆腦袋,敢讓他老人家等著?”明珠冷冷地道。


    “不瞞您說,三皇子正在龍極殿跪著呢,裏麵還有太子,吳國公,靖陽侯也在。”太監笑道,“皇上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老奴雖然擔心小命,可是更擔心皇上氣壞了龍體。郡主聽老奴一句勸,有些事情,多了解一些別人的想法,便是無形中多了一條路子,郡主若是見見這人,說不定既能討了皇上的好,腳下的路也能走得更寬。何樂而不為呢?”


    明珠看著他堆滿笑意的臉,心中一動,忽然猜到了這個冒著極大的風險,定要趕在皇帝之前見見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公公一定沒少拿這人的好處。”明珠冷笑。


    老太監嘿嘿一笑,沒有否認。


    “那我便聽聽她說什麽。”明珠道。


    這裏是皇宮,自己是皇帝急著召見的人,自然沒人敢扣下她,惹皇帝發怒。所以明珠並不擔心安全問題。她想看看,這人究竟有什麽籌碼收買自己。知道的越多,便越能抓住她的把柄。


    老太監引著明珠來到一處偏殿,進了一個半新不舊的廂房。一個宮女裝扮的女子站在窗前,背對著大門。老太監將明珠帶入房內,也不多話,轉頭便走,關上了房門。


    那女子轉過頭來,正如明珠所料,果然就是當今皇後,三皇子的生母。


    “武寧郡主。”不待明珠開口,皇後已經快步走過來,拉起明珠的手,一語未說,眼中先掉下淚來。


    明珠的冷笑掛在臉上,絲毫不加掩飾,“皇後娘娘這副打扮,莫非發生了什麽事?”


    “避人耳目,迫不得已。”皇後歎息一聲,抓緊了明珠的手,淒苦地道:“本宮知道郡主受了委屈,真是、真是……唉!說來說去,都怪本宮生了個孽障!”


    明珠依舊冷笑,不接話。


    皇後眼圈泛紅,哽咽道:“實不相瞞,皇上這次龍顏震怒,延雄可能躲不過這一劫了。郡主,本宮求求你,你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做母親的好不好?皇上萬一問起,你就替我那孽障說幾句好話吧。延雄冒犯於你,是他該死,若有懲罰也是罪有應得,可本宮就這麽一個孩子,求郡主看在我的麵上,放他一條生路好不好?萬一,他真的被皇上流放了,或者關押一輩子,我這後半生還有什麽指望?我求你,求求你!”


    說著,皇後忽然跪了下去。


    看著她淚水漣漣,跪在自己麵前的樣子,明珠的腦海中忽然想起了前世。這個刁鑽的婆婆對她素來冷言冷語,一句半句不對心思,便罰她跪在寢宮外,雖然時間不長,一時三刻便讓她起來了,可她身為側妃,跪著被一眾太監宮女品頭論足,那份心理上的侮辱,簡直比打她一頓還憋氣。


    沒想到,今時今日兩人完全換了角色。明珠心裏很清楚,皇後從來沒有喜歡過自己,一切都是利用而已。


    “皇後娘娘請起吧,明珠可承受不了如此大禮。”明珠口中這樣說著,手上卻沒有半分動作要將對方扶起來的意思。


    皇後見她沒有答應,便咬了咬牙,繼續跪在地上,哭著哀求道:“明珠,你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應該理解我這個做娘的心情。我知道,延雄對不住你,如果你答應在皇上麵前否認那件事,我便認你為義女,讓皇上封你為公主,賜你封地食邑,咱們風風光光地嫁給靖陽侯,一輩子不受欺負,好不好?”


    明珠差點笑出聲來。沒想到,皇後許下的利益竟然是認自己為義女?她要是知道自己帶著前世重生的記憶,知道她心裏所有的齷齪心思,記著她對自己的全部惡意,她一定也會嘲笑自己的愚蠢行徑。


    “皇親國戚,明珠高攀不起。”明珠甩開皇後的手,冷冷地道,“皇後娘娘也知道,一個弱女子在那種境況下,內心該是怎樣的驚懼害怕。這種行為實在太卑劣,明珠沒法違心地說一句,什麽都沒發生過。至於皇上會怎樣發落,我無法揣測。娘娘與其來求我,不如一同前往龍極殿,求皇上開恩去,看皇上如何決定了。”


    “楚明珠,你別給臉不要臉!”皇後惱羞成怒,霍地站起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時的情況!什麽驚懼害怕,你何時有過?延雄手上的傷不是拜你所賜?胸前的傷不是拜你所賜?綠礬油不是拜你所賜?他已經受到教訓了,你為什麽還要如此咄咄逼人?你是不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故意色~誘我孩兒?”


    “皇後娘娘可真是偏心!”明珠對她的厭惡積累已久,一時忍不住便爆發出來,“皇後口口聲聲要我體諒你這個做娘的心情,您體沒體諒過我那遠在天上的娘親?這世上當娘的隻有你一個嗎?你心疼兒子,我娘就不心疼她那留在世上孤苦無依的女兒?待會皇上若是問起,我自然有什麽說什麽,別說我是受害者,即便不是,皇上問話,我也沒有欺君的道理。娘娘若是沒事,明珠便告辭了。”


    “楚明珠,你會後悔的!皇上會不會懲罰延雄,說到底還是未知數,可你是一門心思要置他於死地啊!這一點,本宮已經看清楚了!你最好小心點,不聽本宮的話,下場慘不忍睹!”皇後不甘心,語帶威脅。


    “告退。”明珠轉身,頭也不回。


    她看得很清楚,今時不同往日,而今的三皇子既不討好太後,也不討皇帝的喜歡。自己有皇上的憐惜,有淩宗訓撐腰,又是占理的一方,此時不給賀延雄致命的一擊,等他緩過來就沒這麽好的機會了。她不但不能犯傻,反而要想辦法給賀延雄增加點罪名。皇後這裏當然也不能放過,自己可以把剛才的談話添油加醋一番,告訴皇上,順便打擊打擊皇後。


    明珠頭也不回地踏出房間,木門“哐當”一聲,狠狠地關上。


    皇後沒想到,這個楚明珠竟是軟硬不吃。她恨恨地咬著牙,冷冷地道:“你以為本宮就沒有別的手段了嗎?楚明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婉婉!”


    衣櫃後走出一個嫋嫋娜娜的身影,全身縞素,不施脂粉,一張俏臉,楚楚動人。


    “皇後娘娘。”桓婉婉福身,行了個禮,“婉婉都聽見了。楚明珠太不識抬舉,娘娘想必需要婉婉出麵,說些話了吧?”


    “真是個玲瓏剔透的孩子。”皇後滿意地點點頭,“本宮要你立刻前往龍極殿,把我剛才教你的話原封不動地說給皇上聽,事成之後,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好處?”桓婉婉掩口輕笑,“可萬一皇上不聽婉婉的,執意要懲罰三皇子怎麽辦?”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不相信本宮的手段?”皇後拉下了臉。


    “子以母貴,母以子貴,二者是相輔相成的。可三皇子已然討不了皇上的喜歡,娘娘又失了寵,婉婉就是再傻也看得出來,如今這後宮的風,是往哪頭吹的。”桓婉婉笑道。


    “你找死!”皇後怒道。


    “娘娘息怒。”桓婉婉笑道,“娘娘說的話,婉婉自然不敢違抗,隻不過您總得先許下點甜頭才行吧?否則憑什麽要婉婉為您衝鋒陷陣,冒那麽大的風險?萬一被皇上查出來,婉婉說了謊,那我們桓家豈不是都要賠進去?不是婉婉膽子小,隻是娘娘最近的勢頭落了太多,讓婉婉實在不敢全心全意地相信您。”


    “你想怎樣?”皇後壓著怒火。若非她著急兒子的安危,早就下令將桓婉婉拖下去賞幾個耳刮子了。


    “很簡單,婉婉想當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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