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宓一邊咬一邊哭, 娘怎會遇到那樣的男人和那樣的家人,而且那些人現在還金奴銀婢的好好活著, 為什麽承擔罵名的是娘,那些最該死的人反而活的逍遙!好人果然不能長命麽?蘇宓越想越悲。


    眼淚不停的流。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宓隻口中腥甜無比, 眨了眨眼,抬眼看向紀寧。


    紀寧垂眼看著自己, 矜貴的臉麵無表情,蘇宓眨了眨眼, 牙齒鬆了些,一鬆更覺口中腥甜無比, 蘇宓皺眉, 有點反胃,紀寧挑眉,“敢惡心我就把血全灌到你嘴裏去。”你咬了我, 還嫌我血惡心?


    蘇宓抿唇。


    一看到紀寧手腕上的傷口便覺駭人,他生的白,泛著血跡的齒痕的壓印就愈發的明顯, 邊緣已經開始紅腫起來, 蘇宓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不知所措的看著紀寧, “我不是故意的,我太氣了,沒注意!”


    眼裏還包著淚, 眼睫淚珠珠都還掛著,煙波大眼又無辜又害怕。


    紀寧扶額。


    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咬的她呢。


    歎了一口氣道:“梨花木的櫃子,最下一行,倒數第二屜。”


    蘇宓不知道紀寧為何突然說這個,但她老實的時候最聽話,說什麽做什麽。紀寧話音一落就起身,四下掃顧一番,很快就找到了紀寧說的櫃子,幾步過去,蹲下打開抽屜,是一個醫藥箱。


    忙取了出來,又回到紀寧身邊。


    打開蓋子卻見裏麵整整齊齊碼著各類藥瓶和繃帶,藥瓶上並無標明,蘇宓不認得,繼續看著紀寧。紀寧見她一臉無辜極其乖巧的模樣,和剛才那個瘋丫頭完全判若兩人,默了默,扯了扯嘴角。


    “影青紅蓋。”


    蘇宓很快取出,打開紅蓋,先將乳液一般的藥膏倒進掌心,膏體偏青,蘇宓低頭嗅了嗅,清淡藥香淺淺,用指尖沾了一會兒,小心的覆在紀寧的手腕上,力很輕,紀寧完全沒察覺到手上有任何的觸感,隻見她白嫩的指尖輕點,指上的月牙白皙小巧。


    皺眉。


    這麽細的爪子,剛才自己怎麽還甩不開呢?!


    蘇宓怕弄疼了紀寧,抬眼看去,就見他皺眉目色駭人,手一抖,磕磕絆絆道:“我,我弄疼你了嗎?”聲音都抖了起來,紀寧眉頭皺的更深,也不看蘇宓,一把奪過她手裏的藥瓶,胡亂倒在手腕上,繃帶一纏就了事。


    起身,逆著光居高臨下的倪著蘇宓。


    “你娘的事我已說完,現在該你履行交易了。”


    蘇宓也起身。


    “可是你還沒告訴我蘇家……”


    “我們的交易隻是你娘的事情,並沒有包括蘇家。”話音沒落就被紀寧冷靜打斷,蘇宓抿了抿唇,還想掙紮一番,“可是,我先前並不知道蘇家在裏麵的作用。現在知道了,我能不問麽?”


    紀寧轉身,向榻邊走去,藏青色的衣袍隨之浮動。


    幾步走至榻邊坐下,微抬著下巴,目光清冷,聲帶嘲諷。


    “告訴你蘇家在哪又如何?”


    “你要去蘇家門口哭一場麽?還是提個小棍子上去報仇?”


    紀寧扯了扯嘴角,假笑。


    “就你這樣的,怕是台階還沒上就把自己摔個大馬趴了。”


    蘇宓:……


    這人嘴怎麽那麽毒呢!蘇宓惱怒,紀寧卻失了浪費時間的興致,撇了一眼蘇宓,聲音淡淡:“說吧,你話中的真實性決定我會不會告訴你蘇家在哪。”


    說蘭玖?


    對蘭玖是個什麽想法呢?蘇宓是真的不知道。就上一輩子來說,身世還沒爆出來之前,外麵都傳自己盛寵不衰,可自己也從沒認為過蘭玖有多喜歡自己。那人性子太難琢磨,一句話不對他就成了冰坨子。


    他的眼太黑太深,從未看明白他在想什麽。


    而且,他是皇上,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自己除了容貌什麽都沒有,不僅沒有家世,而且,連清白都沒有,在他之前還有裴澤,雖沒和蘭徹發生過什麽,但他確實是從王府中把自己給搶進宮去的。


    一個男人能將隻看一眼的女人搶回去,是因為什麽?


    自然是因為臉了。


    進宮的時候自己就做好了準備,等著,等著他哪日厭了,就將自己棄了。


    可是,在宮中過了安穩的七年,沒有裴家的勾心鬥角,沒有王府的隱隱排擠,自己是開心的,性子漸漸開朗,也能小小地任性,因為知道蘭玖雖然瞧著冷,但對自己還是很包容的。可是,身世鬧出來那天,自己到死,都沒再見到他……


    那時候就明白了,蘇宓,你隻是空有一張臉。


    但並未怨恨過蘭玖。


    他是一國之君,自己隻是他諸多妃子的一員,孰輕孰重,三歲小兒都可以分辨出來。


    該感激他的,至少,他沒讓人上門來欺辱自己。


    該感激的……


    紀寧靜眼看著蘇宓,蘇宓是真美,哪怕現在麵帶殘淚,眼波輕紅都絲毫不損她的美貌,這般佳人,性子又十分柔順可人,皇上會栽在她的身上紀寧不意外,紀寧眯了眯眼,看著蘇宓不自覺絞著的手。


    既焦灼又茫然。


    紀寧是真的想不通她為何是這樣的性子。


    世人對美人多寬待,她的性子說難聽點是蠢,說好聽了,便是純。這張臉,在男人中如魚得水,這樣的性子,在姑娘中,也不會讓人嫌,生的美,旁人總會讓她三分。結果,她不僅沒有半分驕縱,甚至還十分膽小。


    還有,自卑。


    紀寧細細看著蘇宓,看著她輕垂的黛眉,微抿顫抖不安的唇。


    生了這樣一張臉,居然還會自卑?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宓抬眼,眼眶微紅,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袖。


    “就是喜歡的貓兒狗兒,喜歡時很喜歡,不喜歡時就棄了……”


    紀寧再次挑眉。


    自卑到直接將自己比做畜生了?


    紀寧:“你對得起你這張臉麽?”


    蘇宓:“?”


    紀寧:“我若是你,隻用這張臉,我就能將這大周攪得天翻地覆。”


    蘇宓:……


    抿了抿唇,不願意再去想蘭玖,隻道:“我說了,你該告訴我蘇家在哪了。”紀寧抬眼看著蘇宓,“告訴你,你當如何?”蘇宓張嘴便要答,可張口半天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是了,自己知道蘇家在哪又能怎麽辦?


    紀寧:“紀家你指望不上,祖母是疼你沒錯,如果紀家能做,蘇家早已不存在了。”


    老夫人再疼也是她的事,她的話不能決定整個紀家。


    這點蘇宓早已猜到了。


    看到這個屋子就知道老夫人有多用心,既然這般用心還縱著蘇家好好活著,那就是老夫人不能做,這個蘇宓知道。道:“我沒想求紀家什麽,我也知道我現在什麽都不能做,我隻想知道他們在哪,辦法總是人想的。”


    “恩。”


    紀寧點頭。


    “確實有辦法。”


    蘇宓眼一亮,紀寧微笑道:“你求我,大約十年後等我執掌了紀家,我幫你?”


    蘇宓一下子收回了眼神。


    根本用不到十年,就七年時間他就走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執掌個紀家當然不在話下,可這人,雖然笑著,分明是不安好意的,蘇宓才不會信他。


    紀寧勾了勾手指。


    “過來,我給你支一招。”


    蘇宓防備的看著紀寧。


    紀寧笑嗬嗬的繼續伸手。


    “真的,不騙你。”


    蘇宓猶豫半響,還是上前了。紀寧繼續勾著手指,蘇宓慢慢彎身,然後紀寧一個伸手又捏住了蘇宓的下巴,蘇宓一驚,然後就聽得紀寧咬牙道:“我已經不指望你魅/惑君主了,但你聽說過枕邊風三個字嗎?”


    蘇宓:“枕邊風?”


    眨了眨眼睛,馬上回神,“你是說蘭玖?!”


    總算聰明了一次。紀寧點頭,正要再說,卻見這個小軟蛋可憐兮兮的抿唇,“可我才把他給得罪了……”


    紀寧加重了手裏的力氣。


    蘇宓:“嘶!”


    紀寧咬牙:“你以為那癡情水是怎麽鬧出來的,沒有皇上的授意,誰敢?!”


    蘇宓瞪眼。


    “他故意的?!”


    總算明白了,紀寧鬆了一口氣,正要再說,卻聽得蘇宓咬牙。


    “這個混蛋,太壞了他!”


    紀寧:……


    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從塌上起身,不可置信地看著蘇宓。


    “你能想到的隻有這個嗎?”


    蘇宓:“他故意讓我愧疚,不是壞蛋是什麽!”


    紀寧:……


    “為了讓你愧疚他搭上了自己的名聲,你真的以為癡情對皇上來說是一個好詞嗎!!!”


    癡情對普通人來說自然是好詞,對高官都不是,更別說天子了!


    蘇宓眨了眨眼睛,有些害怕。


    “你為什麽生氣了……”


    紀寧一怔,是了,自己為什麽生氣?她又不是我的誰。揉了揉被蘇宓氣得有些發疼的腦門,又歎了一口氣,才道:“對皇上來說,你可不是什麽貓兒狗兒,你都快成他的命了。”知道蘇宓是想不明白的,紀寧也不等蘇宓的回複。


    再道:“回京後我證明給你看。”


    蘇宓孤疑挑眉,我自己都不相信的事,你一個外人,能證明什麽?蘇宓雖沒說,眸色將這意思表明的清清楚楚,紀寧眼一瞪,“你還不信了是不,等回京……”


    “你怎麽了!”


    紀寧還沒說完人就一個踉蹌直接向後倒,蘇宓忙伸手將人給扶住了,“你怎麽了?”紀寧臉色很白,劍眉輕皺,蘇宓有些嚇到了,正要喚人,卻見紀寧慢慢睜眼,清俊的眉眼有些恍惚的看著自己。


    蘇宓鬆了一口氣。


    “你剛剛是怎……”


    話沒說出紀寧就一下子掙開了蘇宓的手,還倒退了兩步。


    蘇宓:“?”


    紀寧怔了片刻,竟一句話沒留就跑了出去,蘇宓看著紀寧有些倉促的腳步消失在門外。


    蘇宓:……


    你倒是把話說完再走阿!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或者兩章就回京了,回京後皇上就慢慢出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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