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敲門聲驚到,張雄偉的母親一臉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兒子。


    張雄偉人高馬大,站在他母親身邊襯得他母親又瘦又小。看著母親瑟縮的模樣,張雄偉皺著眉不高興地揮揮手,動動嘴用嘴型示意她上前去開門問話。


    見了兒子動作,張雄偉母親抖著手打開木門的門栓,探出頭問道:“誰啊?你們找誰呢?”


    程旭看著一臉黑黃的老人家,心生了兩分不忍。但思及倒在地上的張賀,就心定下來,道:“我們找張雄偉。”


    張雄偉母親後退了一步,臉上浮現驚慌:“我兒子已經死了,你們不知道嗎!還來找他幹什麽,他就埋在城外的十裏坡上,要拜的自己去!”


    時值夏日,出喪都是早早地把人埋在地下,免得突生多事。市裏有這方麵規矩,家裏又不富裕,錢、張兩家喪事都從簡辦完。


    張雄偉母親心裏驚慌,想著自己剛剛訓斥兒子那句怕是被這兩人聽去了。再一看,發現來人裏那個女娃娃手裏竟然拿著一個道士用的東西。


    張雄偉母親就欲關門,動作極快地一邊關門,一邊怒道:“你們不要找我老人家的麻煩!我老糊塗了,剛剛都是瞎說的。”


    趙雪槐伸手拿捏住她手腕:“老太,你心中有數。你兒魂魄在內,他剛剛殺人之事你分明知曉!”


    聞言,張雄偉母親臉上神色一變,如死灰一般,變臉後立馬回頭衝張雄偉喊:“雄偉!你快跑,來人抓你了。”


    張母話落,一陣陰風咻地衝著門口襲來,張雄偉竟是不退反進!剛剛吸食了張賀的生氣,讓張雄偉實力暴漲。眼下他正處於春風得意,滿心自以為自己很強,哪裏在乎門口這一兩個小年輕!


    他這樣一衝,反倒又把他母親嚇一跳,張雄偉母親不想他再傷人,隻是想他逃走而已。


    “雄偉,你不要再殺人了!你跑吧。”張雄偉的母親急切哭喊道。


    三日前,她還是個隻用操心家裏一畝三分地的本分老太太,沒想到短短三日,她兒子竟成了能殺人的鬼,如何不讓老太太心驚膽戰。


    “哈哈哈,誰要抓我?”張雄偉如同未聞他母親的話,直撲門口二人一鬼去!他才不會像他母親說的那樣死乞白賴地逃跑,反正他有實力,為什麽不能殺了這些多管閑事的人!


    眼看著陰風裹挾著嚎啕聲而來,錢愛國縮到院牆一邊去,躲著不敢動作。


    趙雪槐往前一步,踏進張家院子,單手持一符籙和張雄偉帶起的黑風交匯。她口中清喝:“赦!除惡鬼畜力,還朗朗乾坤!”


    她口中每一字吐出,便有如刀劍擊在血肉之軀上。最後一字吐出,張雄偉從陰風中倒飛而出!


    隻這一回合,張雄偉就麵色慘白,心知來人不是他可以對付的。


    但趙雪槐下一招已至,她手裏的一柄白光符劍急射而來。


    張雄偉就地一滾,眼睛掃到自己的母親,立馬躲到她身側去。他心道,這些多管閑事的一定是和尚道士,既然多管閑事自以為很厲害,肯定不會傷人。


    張雄偉這一思路也對,趙雪槐的符劍刺了兩回,沒刺中張雄偉,差點傷到張母,當下就飛回趙雪槐手中。


    張母伸著胳膊求饒道:“姑娘,放過我兒吧!他也是自己突然死了,心裏難受啊!”


    趙雪槐掃過這老太麵相,觀她是個一生老實的人,又想起她剛剛讓張雄偉莫要傷人的話。她手一揮,錢愛國已是飛到老太麵前。


    張雄偉母親看到錢愛國,倒吸一口氣,手指指著他道:“你……你是雄偉那個同事啊,你不是死了嗎?”


    提到自己的死,錢愛國心裏的憤恨湧上,回道:“你兒子不也是死了!他害死我,他還在,我憑什麽不能在。你再護著這個畜生,別怪我們下狠手!”錢愛國借起趙雪槐的勢威逼道。


    張雄偉母親麵上青青白白,把她心裏想的東西完全都展現在一張臉上。最後老太終於想到了不對的地方,臉上帶著一種希冀,反駁錢愛國的話:“你胡說,你明明是自己喝酒喝死的。怎麽賴到我兒子身上去了,他隻是……隻是對張賀下手了而已。是張賀升職,非要他喝酒,這才把他喝出事來的!”


    說完這一通,張母對著趙雪槐求情:“這位姑娘,不!是這位大師,我兒子也是枉死的啊,你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拿了他!”


    張母情緒激動,說話間已撲倒了趙雪槐身前,想要抱住她的腿腳,讓她不得於行。


    張雄偉躲在自己母親身後,利用張母吸引了注意力,自己稍回緩了一點陰氣在鬼魄內。眼看自己母親居然撲上去攔住了動手的人,立馬就朝著自家院牆之上飄飛出去。


    張雄偉跑得毫無留戀,直衝著有擋路的院子去,身形在牆縫裏穿行。


    錢愛國也是麵露急色,呼道:“姑奶奶!張雄偉這家夥要跑了!”


    錢愛國跺跺腳,看著趙雪槐一臉急意,自己猶豫不決到底該不該追上去。


    眨眼的功夫,張雄偉已是跑出去十來米。


    張母稍稍鬆口氣,臉上神情落寞,雙眼亦是無神。


    趙雪槐就恰在此時再度出手了,右手探出,而後一隻無形的手掐住張雄偉的脖子,把他猛地拽了回來!


    張雄偉緊拽著勒他脖子的東西,連話都說不得,哪裏還有之前半分囂張模樣。


    錢愛國心裏大喊解氣!這就是他想象中的畫麵啊,張雄偉這家夥果然就該死!


    錢愛國走到張雄偉麵前,咬咬牙伸出腿踹他一下:“張雄偉啊張雄偉!你想過你會有今天嗎?讓你給我灌酒,把自己也喝死了吧!”


    張母看得心疼,哭著上去攔。


    可人鬼殊途,縱然張母以為張雄偉往她身上灌了點鬼氣讓她能視鬼,可一實一虛,張母從錢愛國和張雄偉身上穿了過去。


    張母哭道:“後生,別打我兒子。”


    換了從前,錢愛國或許會心軟,但眼下錢愛國最恨的人就是張雄偉。讓他放過張雄偉,無疑是往他心口上插刀子。錢愛國狠狠地盯著張母:“分明是你兒子害死的我,你還有臉和我求情。”


    張雄偉怒瞪錢愛國。這得勢的小人,若是他能逃出去,一定要弄死這個小人!


    張母半撐著手在地上,欲言又止道:“你……”


    錢愛國麵色猙獰:“我本來就是他害死的!我們五人一起去吃飯,他死活要灌我的酒,我生得矮小,他就捏著我的下巴灌,結果把我灌死了。灌死我之後,他們四個還把我偷偷地搬回我家,做了一副我是自己喝酒醉死的假象。可一個不能喝酒的人,我家裏怎麽出現酒那種東西!”


    張母的臉上的固執被錢愛國一番話打得破碎,她怔怔地看著地上的兒子,低聲地問:“雄偉,他說的可是真的?你、你告訴我!”


    見狀,趙雪槐鬆開張雄偉脖子上的束縛一二,讓他能出聲。


    張雄偉無賴地笑笑,避開張母的視線:“就是真的,就是我把他灌死的。可我不是也死了,賠他一條命還不夠嗎?那三個人也和我一樣,看著他喝酒的,還在一邊笑呢。我把張賀弄死,錢愛國這小人怕是隻有高興的份!”


    錢愛國呸一口:“就你的命,我才不稀罕。”


    “你再說一句!”張雄偉如同活著一樣霸道,一句話吼了回去。


    當下裏,最崩潰的卻是張母,她淚眼婆娑地怪著自己:“都是我沒教好兒子啊,怎麽讓你做出這種事。殺人你都敢去,怎麽不把你老娘也殺了!”


    “我的老天爺啊!你幹脆把我的命也要了去,給這個殺人犯抵罪……”張母用手捶地,一臉悔恨。


    張雄偉安靜下來,臉始終不敢看向張母的方向。


    好一會,張母哭聲小了,張雄偉才抬頭問趙雪槐,他目光裏透著緊張:“你是哪個?要怎麽處置我。”


    “打散你的惡力,過了頭七自然你有你的去處。”趙雪槐畫上一個困張雄偉在院子的符陣,然後餘下的靈力拍在他身上,讓他的魂體變得比錢愛國更淡上兩分。


    鬼怪的身體越如實體,實力就越強。眼下張雄偉去了一身惡力,比錢愛國更弱上兩分,連做惡事的實力都沒有。


    張雄偉身上那種讓錢愛國畏懼的感覺淡去,錢愛國樂得上去再補兩腳,欺負一下張雄偉。


    趙雪槐看向錢愛國,淡淡問:“你剩下幾日要呆在何處?”


    “啊?”錢愛國道,“姑奶奶,我不想下地獄,您看能不能讓我留著,做個鬼也好啊!”


    “不行,你生了惡念、沾了惡氣,留不得人間。”趙雪槐隻道:“你自己選地方,不然就直接走,不等頭七,我超度你也行。”


    “不!我、我回去看看我爹媽。”錢愛國選了家裏。


    走之前,趙雪槐在張雄偉身上綁了根紅線,有了這紅線,張雄偉就是繩上的螞蚱不能瞎蹦躂,等著頭七過後,該去哪就會去哪。


    處理完最後這事,趙雪槐程旭攜著錢愛國兩人一鬼離開張家。


    錢愛國一臉哀怨地看著趙雪槐,想讓這姑奶奶饒了自己。可是看了半天,姑奶奶還是一副鐵石心腸的樣子,錢愛國幽幽地歎了口氣。


    這一口氣歎出了二十分鍾,車子才將將開到錢愛國家。


    趙雪槐和程旭兩人沒進錢家,隻讓錢愛國自己回去。然後趙雪槐用陣法困住錢愛國,免得他四處遊蕩,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誤了往生。


    眼看著錢愛國乖乖回去,車子朝著院子外開,衝上來兩個和看不見車似的人,沒頭沒腦往上撞。


    程旭踩住刹車,按響喇叭,然後探出頭皺眉問:“怎麽回事呢?你們都不看車嗎?”


    城中路不寬,程旭車子開的很慢。但這兩人就和沒長眼一樣走過來,程旭覺得要不是自己避開,這兩人怕是要撞死自己才滿意。


    程旭這一喊,那兩人總算是反應過來了。一臉後怕地和程旭道歉:“對不住啊,兄弟!我們這兩日沒睡好,整個人就晃神。對不住啊,真心對不住。”


    看這兩人態度還好,程旭就道:“算了算了,沒事。但是你們路上多注意,這要是撞傷了自己算誰的,沒睡好就別出門在家裏補補覺。”


    大白天的在外麵晃,程旭可不覺得這兩人忙,純粹是沒把自己安全放心上。這種人,最讓人頭疼。


    那兩人又連著道歉了一番,謝過程旭好意,兩方才錯開。


    但錯過車子的時候,這兩人頓時覺得精神一震,好像這兩日糊裏糊塗的腦子突然清醒了。


    其中一人道:“唉,我怎麽突然覺得這身上舒服了啊。”


    另一個則是苦笑著道:“嚇醒了吧,我們還是快去錢家,給送上“心意”。”


    “唉……,老哥你送多少。”


    “夢裏錢愛國可是說了,沒有這個數不行。”這人比了三,又比了兩個八,意思是三百八十八。


    “這要破家啊,我說要這麽多,我媽差點打死我。”


    “可要錢要命,總要選一個。”


    兩人說著,來到錢家門口,把紙包住的錢丟進錢家,然後趁沒人磕了兩個頭,念念有詞了好一會才離開。


    車裏。


    程旭納悶地說:“這兩人真是奇怪,尋死一樣撞過來。”


    趙雪槐道破真相:“是錢愛國那小子弄的。”


    “他?”程旭驚道:“他看著那麽膽小,敢做這事兒?”


    “反正都死了,做成了做不成也不吃虧。”趙雪槐能理解這種光棍心思,蠻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命都不在乎的人總是格外能威懾人。眼下錢愛國已經沒命了,平日的沒壯起來的膽子就大了幾分,做出了一些活著不敢做的事。


    當然,也有可能是真的悔了。想到這裏,趙雪槐有感道:“好多事真是說不清,就像錢愛國這事,張雄偉灌酒逼酒有錯,張賀等人開玩笑一般看著也有錯,錢愛國未必沒錯。”


    程旭捋了一下這思路,有些想不通。張雄偉在他看來,當然是錯誤最大的人,其他就像幫凶一樣,而錢愛國這個倒黴的?能怪他什麽?


    程旭為著錢愛國辯解道:“錢愛國也是怕被小團體排斥,雖然搞小團體不對,但是身處在這個環境中,也確實有無奈的地方。”


    程旭以為趙雪槐是社會閱曆不夠,畢竟小姑娘才十八九歲,能見過多少人和事。


    可趙雪槐看事的角度不同,她道:“如果知道喝酒就會死,你看他還喝不喝。自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的,可憐養大他的父母。”


    “沒有後悔藥,但無奈之舉,什麽意外都有可能發生。難道有因為有人喝酒出事了,就所有人都不喝酒了嘛。”程旭看著趙雪槐,誠懇道。


    “你這是偷換概念,能喝的人是一回事,他這種喝厥過去的,心裏還不能有點數。”趙雪槐固執反駁,“說白了,就是不夠堅定,你看那個唐維,不去就是不去!連拒絕都說不得,這種團體根本也融不進去,融進去又有什麽意思?真正的朋友,會拿性命開玩笑?”


    “君子和而不同,你這話有理的。”程旭被趙雪槐說服,笑著看板著臉一本正經的小姑娘。


    看對方鼓起的臉頰,瞪圓的眼睛,就像樹上被逮著吃鬆果的鬆鼠。


    “你說得對,有拒絕才是處朋友的道理。不過逝者已矣,何必多言,相信他自己心裏有數。”程旭語氣溫和。


    “現在有數也晚了。”趙雪槐搖著頭嘟囔了一句,顯然沒有被程旭一兩句軟語哄了去。就算是說服不了對方也沒關係,她就是這麽想的,除非事實讓她發覺她錯了不然是休想讓她改主意的。


    送趙雪槐到別墅區,程旭就轉而回去,這回沒忘了趙雪槐給帶的東西。


    趙雪槐這裏,給唐姐帶的東西是直接讓她帶回去,給程旭趙文丙的東西也送了過去,剩下的就是蘭花嬸子還有嬸子家裏人的。


    本來趙雪槐是想自己送過村裏,但眼下還沒幾天就到月末了,硬要回去時間上比較緊張,趙雪槐就準備去郵局把東西寄回去。


    第二天,趙雪槐和唐姐一起帶著東西去了郵局。


    趙雪槐填著單子,字寫得歪歪斜斜。


    唐姐看著東西,被旁邊聊天的大哥大姐吸引了注意力。


    一大姐出言驚人:“你們知道不?昨天市裏又出命案了,又有人死了。”


    這話可是讓所有人立馬驚慌起來,好奇地追問這位大姐:“怎麽回事啊,大姐?”


    “這說來話長……”


    “那你就長話短說。”


    “好好好,我和你們說說我知道的,正好排隊無聊。”大姐說話的功夫,一不留神就往前走了兩個身位,因著好奇也沒人介意。


    而後這大姐才道:“昨天住有錢人的別墅區那裏,有個人因為喝酒死了。但是很奇怪,那個人根本沒有喝酒,就醉酒死了!”


    “沒喝酒,怎麽醉酒死的?”


    “對啊,你別哄人。”


    “誰哄人,那個人真是不喝酒但醉酒死的。死的那個人,還和另外一個命案有關,之前那人有個同事死了,就是他們灌酒灌死的。我看八九不離十,就是那被灌死的人回來報仇了!”


    “嗤,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吧。頭一個死的那個,是自己喝酒喝死的。我住在那附近,這是我知道得清清楚楚。”


    “你才是消息落後,警察查出來了,那頭一個死的房裏那些酒,是另外兩個人買的,現在那兩個人都被抓緊警察局去了!昨天死的人,可是比坐牢的更慘,直接沒命了。”大姐見有人不信,板著臉把事情說清楚,然後強調,“你要是不信,就回去打聽打聽!我馬大姐若是騙了你,就讓我出門踩狗屎!”


    “謔,信了信了,馬大姐。到你了,快去填單子寄東西。”


    “別催我,就去。”


    這廂八卦說完,趙雪槐已經忙完了,看著一臉感慨的唐姐關切道:“唐姐怎麽了?”


    “我剛剛聽他們說喝酒死人呢,回頭要讓我爸爸不喝酒,若是喝酒就讓我媽揪他耳朵。”


    “哈哈,這法子好,阿姨肯定管得住叔叔。”趙雪槐笑著和唐姐走出了郵局。


    昨日她出手去了那兩人身上的鬼氣,絕對不是包庇那兩個人,而是不想錢愛國提升因果在這人間。


    死者已矣,祝他來生平安喜樂。


    法律雖然滯後於傷害,但不缺席。有人致力於破壞,有人卻在維護這平穩秩序,犧牲諸多。


    再一轉眼,已到月末,趙雪槐獨自坐上開往昆市的火車,準備去赴那玄青會。


    華國術師界二十五以下英傑,不知是何等水準?


    也不知那獎勵,能分她一杯羹不?趙雪槐這個俗人想著中品靈石,臉上浮現個淺淺的笑。


    清麗少女笑容滿麵,鄰座的男人看著眼神暗了暗,笑著搭訕道:“這位同誌是去哪?”


    這男人戴著金邊眼鏡,穿著斯斯文文,但是露出來的手卻是不平整得很,虎口處有老繭,中指處卻是毫無筆壓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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